风波陡起
  这一老一小,一对一答,景致甚是奇特,气氛甚是微妙,长久的静谧之后,不知是谁长长吸了口气,接着“哧”的一声笑了场,我慌忙仰头,原来是康熙乐了,只见他正用手擦泪,李德权在背后给他摸背顺气。
  康熙这一破功,别人那还忍得住?宴会顿时笑声震天,大些的阿哥们还在撑着,小十七与一发知事了的小阿哥一个个笑得抹的抹泪,揉的揉肚子,二十阿哥胤祎干脆笑得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只有十霸王愣愣的不知众人所笑何来,我虽然也想笑,可是想到他一片好心,所以极力忍住,弘昌见我不笑,也极力忍着,小脸憋得通红。
  美人九上来拉十霸王回席,原本自己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见了我脸色陡然一变:“阴盛阳衰,十三府现下要靠小老婆撑门面了,小老婆教孩子,小老婆养家糊口,真真出息......哼!什么时候论到小老婆登堂入室了!”
  他声音虽然不大,就近的康熙,老佛爷,陪坐的娘娘们却听的真真切切,这个老九,我从没欠他什么,他总是寻找一切机会找我的麻烦。出于本能随口小声驳他:“十三府能够支撑不倒,全靠阿哥们帮忖,与思盈无关。”
  我音量极小,小得几乎只有跟前的美人九,十霸王、弘昌能听清楚,脸上尽量平静无波,堆满笑容,心里十分鄙视美人九,这里小老婆比比皆是,又不独思盈一人。
  美人九话一出口,几乎全场动容,个个怒容满面,美人九只图骂我骂得痛快,焉不知美人九自己也是小老婆养的小妈崽儿。他老爹康熙老爷子就没有大老婆,这里在座的所有娘娘都是小老婆,除了太子,所有阿哥都是小老婆养的,他岂能不犯众怒?连他老妈宜妃也脸色盛怒,惟有美人九自己无有察觉。见我回嘴,越发脑怒,出言讥笑:“哼哼,阿哥们帮忖?你说的老十与小十七吧?他们自己都要打饥荒,哪来得银子帮人?还不是拿你的银子挂个名?当谁傻瓜不知道?”
  我正要再行辩驳,忽见康熙帝脸色也有异常,细长眼里精光闪烁,眼神犀利,警觉到这里不是我能斗嘴的场所,这个话题涉及康熙,也不适宜在此谈论。有人讥笑康熙的儿子被他逼得要靠女人撑家过日子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他此时不怒那就不是康熙大帝了。是以连忙低眉顺眼,任凭美人九拿我与十三恶言发泄,反正等下有人收拾他就是了。
  老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并不是他声音越来越大,而是众人眼角都瞟着皇上,皇上一变脸,笑声立马就变弱直至消失,使美人九的的声音突兀出来,传遍全场没一个角落。
  美人九拉着十霸王回席,背对着康熙,我站立弘昌他们席边,与康熙站个侧对面,既可观察康熙的脸色,又可以兼顾全场动静,等美人九接收到八爷的信息发觉异样时已经为时晚矣,康熙帝已是脸色铁青,眼里怒气升腾:“朕是狠毒寡情之人?逼得儿子要靠小老婆养活?请问你九贝勒何来广厦千间,女人成群?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康熙雷霆一发,满屋子的人“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请求康熙息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康熙依然怒火不息:“太子,你知道不知道你十三弟的情况?他是不是真的潦倒如斯?已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说说老九如此诋毁君父该当何罪?”
  身形富态的太子的声音却有些怯弱:“皇阿玛曾说十三弟是不忠不孝之人,叫儿臣引以为戒,儿臣自此从未与十三弟有过任何的交往,十三弟的景况儿臣委实不知。至于老久的行经,儿臣相信皇阿玛自有圣断。”
  康熙大概没想到太子会翻出自己骂十三的话来,脸色更差了,“委实不知?自有圣断?什么都要圣断,要你这个太子干什么?眼皮底下的事情你就毫不知情,将来如何治理天下?连自己的兄弟都漠不关心,何谈他日爱民如子?”
  康熙此话一出,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从一首无关紧要的小诗,扯出太子够不够格,让人不能不佩服康熙会联想!康熙会扯到这里,都是美人九的功劳。
  我紧张万分,生怕事情再发展下去,弘昌的那首小诗成了提前二废太子的导火索。那我们就倒霉到家了。
  我大冷天汗流浃背,偷空与老佛爷交会眼色,内心希望老佛爷能够想法熄灭这场风波。老佛爷忽然脸色陡变,用力一拍桌子:“宜妃哪里?你平时怎么教儿子的?想必你平时在儿子们面前没少埋怨埋怨本宫,不然老九怎会来我的生日宴会闹场?你们是嫌我老婆子活得太长,扎了你们的眼,占了你们的地儿不成?”
  老佛爷的话犹如一声炸雷,炸醒了盛怒的康熙,康熙搀扶老佛爷归坐宝座,连连检讨,宜妃娘娘连爬数步上前痛哭流涕:“老佛爷说此话,生生折杀儿媳,儿媳平时拈酸吃醋是有的,还心高气傲爱刻薄个人,但是,万万不敢对老佛爷有丝毫的埋怨与嫌弃,请老佛爷明鉴。”
  老九到了此时,方知闯了大祸,也爬行数步到宝座前,叩头如捣蒜:“老佛爷恕罪,皇阿玛恕罪,儿臣知罪了,怪儿臣灌了猫尿昏了头,与娘娘不相干,都是胤禟的错,老佛爷,皇阿玛,您们杀了儿臣吧,饶了娘娘,娘娘每天身居深宫,什么也不知道,娘娘是无辜的。”
  五爷也上前赔罪:“老佛爷恕了娘娘的罪,责罚胤祺吧,胤祺身为兄长,没有好好的教导弟弟,甘愿代弟弟受罚。”
  五爷的人缘不错,他平时对几个小阿哥很是照顾,他一领罪,为他求情的声音响成一片。在场的娘娘们见德娘娘爬行求情,也具跟着求情。
  最后在康熙一声“滚”字里结束了这场混乱,老九、太子被康熙指着鼻子骂走了,宜妃娘娘也被康熙指派人送回去了。康熙又责令所有的在场人等回避,我慌忙要退出,却被老佛爷叫住。只好硬折头皮留下。
  康熙大帝单腿下跪:“都是儿子的错,扰了皇额娘的万寿,惹得额娘动了气,请皇额娘原谅儿子,别再生气了。”
  老佛爷眼含泪水亲手扶起康熙:“我气不气的无关紧要,只是你对太子的脾气要改改,太皇太后留了话给我,要我尽量帮扶太子,他到底是一国的储君,将来的皇帝,你这样动不动当着兄弟与臣民对他大骂出口,使他颜面扫地,你叫他何以立威,何以为君?”
  康熙帝也流了泪:“额娘的话玄烨记下了,儿子尽力而为!”
  老佛爷得了允诺,点点头:“额娘看你最近瘦多了,皇帝也不年轻了,要好好保重自己,遇事让孩子多分担些,一则磨练了他们,二则皇帝也可轻松一些。”
  康熙皇帝声音有些微哽咽:“儿子谢额娘,今天都是儿子的不是,搅了额娘的好事,儿子一定给您补上。思盈,你去叫胤禛进来,朕有话说。”
  在众阿哥诧异的注视下,我去口传了旨意。这次我远远的避在门口,帝王家的秘密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好事。
  等康熙告辞出门时,我远远的瞧见小喜子瑟缩正在人群之后.
  等康熙走远,他立马颠颠跑来请安,原来是来替十三给老佛爷上寿。一早到了,没人引见所以不敢贸然进来。
  我带了他进去,十三的寿礼是一幅百鸟朝凤图,一只火红的凤凰端立华荫如盖的树冠之上,天边阳光逆照,笼罩凤凰周身犹如佛光四射,周围的百鸟或飞舞,或展翅俏立,细看那鸟儿,或是冠若寿字,或是身上花纹长成一副寿字图,刚好一百只鸟,一百个寿字。老佛爷高兴劲没发诉说,反正嘴笑的就没合拢过,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老佛爷仔细端详了半天,喜孜孜的评论:“画儿好,构思好,更难得是这朱砂红的这般鲜艳。”
  “回老佛爷的话,我们爷说身无长物与老佛爷祝寿,就画了这副画儿。我们爷嫌朱砂不够鲜艳,划破了手指,和了血,朱砂就红艳艳了。这里有我们爷给老佛爷的请罪折子。”
  小喜子的话让我咽喉哽疼,让老佛爷感动的落了泪,“思盈,你给我念念信,看看他都交代些啥话。”
  信中大意:孙儿不孝,皇阿奶寿诞不能亲临拜寿叩首,想表敬意又身无长物,所以竭尽所学,为皇阿奶作祝寿图一副,聊表孝心。
  老佛爷抹干泪吩咐小喜子:“回去转告你们爷,说皇阿奶知道他是最孝心了,皇阿奶也了解不能前来是身不由己,叫他好好当差,皇阿奶定会设法让他回京。苏嬷嬷,拿二十两银子来赏给这个孩子,大冷天来回奔波,辛苦了,你好好伺候你们爷,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喜子哪里敢受银子,连连叩头推辞:“奴才能伺候十三爷是奴才的福分,哪里敢受太后老佛爷的赏赐。”
  十三也给我写了信,启头,盈盈吾妻见字如面,内容:枣红马儿安否?腹有驹否?甚念!落款:一只星星眼的小老虎。
  搞什么?才过三天又来问!我长得赢吗?
  小喜子巴巴的等回信,我找张纸给他画个小鸟儿跳舞。小喜子不懂,还笑眯眯的收起了。我有些不忍心,又要回来在反面写了四句:
  胤不留史今青苔,
  祥时天苍降音才,
  思山念水琴萧韵,
  盈目相对合弦脉。
  美人九在八爷的陪同下到慈宁宫负荆请罪,老佛爷没见,只让我转告八爷:“老佛爷让八爷不要为些不着调的人浪费时间,良妃娘娘眼下正病着,多去陪陪良妃娘娘,娘娘一辈子不容易。”
  美人九,太后根本不甩他,他爱跪跪,爱走走。康熙来问安,老佛爷也称要潜心理佛,不见外人给挡驾了。
  到了月中,老佛爷依然如故,任何人不见,康熙知道老佛爷气大了,传旨四爷让四爷在十月三十日四爷生日这天,接老佛爷到四爷府去看戏听曲乐呵一天,四爷来请老佛爷,老佛爷不答应,四爷无奈道出了是康熙的意思,老佛爷依然没有答应,只对四爷说:“告诉你皇阿玛,我正在潜心理佛,以求子孙们无灾无难,只要孙儿们好好的,我老婆子就心满意足了。”
  四爷走后不久,大太监李德权来传了苏嬷嬷过去问话,苏嬷嬷返回,李德权又说康熙帝有话问我,我下的一激灵,老佛爷问李德权:“你知道万岁爷传思盈有什么事么?”
  李德权恭顺的回答说:“老奴不知!”
  老佛爷吩咐李德权:“不管你知与不知,人由你带走,你必须负责送回,这丫头是十三的盼头,我不能让她有丝毫的闪失。”
  李德权立马表示:“万岁爷真的只是有话问岳姑娘,老佛爷放心,四爷也在。绝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