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斗诗
  谈笑间,四爷夫妻联手四两拨千斤,轻松化解了八党分化四党的计谋,把圣宠正浓的年羹尧死死绑在自己的战船上,今后,年羹尧定会对四爷死心塌地,再也不会去抱别的阿哥们的大腿了。
  老佛爷并不知晓这个中情由,只是以为又促成了一桩美事而高兴万分。
  十四忿忿然回到自己的席上,我见他几次起身复又坐下,大概是想一走了之,被谁劝阻了吧!见十四阿哥埋头猛喝闷酒,德娘娘也无心吃酒了,频频向十四桌上张望,十分焦躁不安。
  皇家没有秘密,在场各人均对事情始末有所了解,大都一副会心看景的神情,巴不得四爷十四爷这得宠的两兄弟闹出点什么才好。
  四爷面上不露声色,我知道这个闷骚的家伙一定在心底偷笑。十四死命的灌酒,似乎与酒有仇一般,只是那瞪得牛铃似的眼睛时不时横扫一眼他那一脸云淡风轻的嫡亲哥哥。这两兄弟之间暗潮汹涌,十四似乎随时可能跳起来向四爷发难,情势一触即发。
  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席一时之间有些沉闷。
  我有些担心,生怕十四会条起来闹场,我倒不怕他们兄弟丢面子,只怕砸了老佛爷的宴会,给老佛爷添堵,老佛爷待我不薄,我不希望她老人家万寿之时不高兴。
  我眼神越过群人心急的盯着同样云淡风轻的八爷,希望他顾全大局,出面调停。因为八爷党眼下正巴巴的捧着十四爷,他们虽然想要四爷倒霉,我料他们绝不想搭上十四爷,十四一旦出事,八爷党的两位精英就损失殆尽,八党就将从此退出争夺大位的舞台。对我的频频张望,八爷似有察觉,仰头喝酒之时,眼风从我脸上一扫既过,低头无言续酒,似乎并没有接收到我求救的信息。可是我分明看见他嘴角微翘,脸上有丝丝笑意漾开。
  难道我看错了?也估计错了不成?
  好在就在十四要发作的当口,八爷举杯走到十四身边,一手拍拍十四的肩膀,然后牵着或者说是拽着十四一起向老佛爷席前而来。
  八爷一撩袍子,单腿跪下,举杯告罪:“弘旺、弘春前些日子犯混,惹老佛爷动了肝火,怪孙儿管教不严,孙儿在这里给皇阿奶赔罪了望老佛爷释怀,不要伤了凤体。”
  十四也跟着学舌一番,老佛爷人逢喜事,心情畅快,一抬手叫起:“你不说,皇阿奶倒早忘了,谁还生那么久的气?我知道你们的孝心了!不过,我们的孩子虽然金贵,可是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总是不好,要知道祸从口出,小孩子还是要拘着些才好,将来闯下大祸就晚了。”
  八爷点头称是,拉十四一起再次打千谢罪。
  三爷眼色也不错,看出事情端倪,上前来圆场:“皇阿奶也不要太过担心,孩子们虽然偶有顽皮,可是都还用功,学问都大有长进,前些日子徐师傅还当面皇阿玛的面儿夸了他们几个。”
  老佛爷闻言喜道:“果真如此,就是祖宗保佑,大清有福了!”
  三爷回说:“老佛爷如若不信,可以让他们当场试来!”
  老佛爷颇有兴趣:“好啊!让我也瞧瞧他们的本事!”
  三爷一声招呼,呼啦啦围上一圈小萝卜头,齐齐跪下向老佛爷再次贺寿,喜得老佛爷笑得嘴老半天都合不拢。
  三爷清清嗓子:“大家都听好了,老祖宗要瞧瞧你们的本事,给你们一住香的工夫,你们各自即兴做事一首,让老祖宗评判,诗作最佳者,老佛爷有奖励。”
  见小萝卜头都不行动,老佛爷有些奇怪:“你们怎么还不开始?”
  话篓子胤煒回说:“我们在等皇阿奶出题啦!”
  “哦,原来是老祖宗糊涂了,这样吧,你们出去,看见什么就做什么吧!”
  小阿哥们一时间有些微愣神,三爷提醒他们:“老祖宗已经出题了,让你们看见什么写什么,比如飘舞的雪呀,含苞的梅呀,常青的竹呀等等等等,都可以,快去吧,都拿出看家本领,不要叫老佛爷失望。”
  一拄香未完,首先进来了三爷家的弘升与胤煒为,他们已经写好呈上,三爷让他们朗诵一遍:
  〈寒梅〉弘晟
  宿雨西楼夜,花开寒露丛。
  傧兮情脉脉,怨月彩云中。
  《松》胤煒
  白玉甘无路,峰连粉署微。
  翩翩苍玉佩,压折鹤来稀。
  赢得了在场各人的一声声喝彩。
  随后进来的是八爷家的弘旺,他作的也是一首咏梅的诗,颇有八爷风高云轻的风范,
  《梅》
  兔苑生秋草,瑶池飒已空。
  芳姿无众草,澹艳绿波风。
  接着是太子家的弘晋,作《冬雪》
  忽作梨花出,江河不用船。
  黄金鱼宝带,击鼓下长川。
  再一会儿,弘时与九爷家的弘政也有了,弘时的是《竹》
  嫣然潜隙地,入夜不先归。
  洛下依稀见,清香片片飞。
  弘政作《寒梅》
  晓驾依松岭,飘飘水上仙。
  明公还我我,一笑万金钱。
  弘政念完,引得大家一阵好笑,都说九爷家家学渊源流长,不愁搂钱后继无人了。笑得宜妃娘娘脸上忿忿然,又不得发作,只好拿眼连连狠狠腕那九爷。
  好在随后五爷的儿子弘昂作的《竹》
  巴篱摇落后,竹谢伯劳飞。
  两地梨花雪,桃花当彩衣。
  赢得大家喝彩,宜妃娘娘的脸色方渐渐复原。
  弘春也是《竹》
  修檐梅晚白,映水碧依依。
  万里千条路,寒鸦接翅归。
  香都快完了,还不见弘昌进来,急得瓜尔佳氏连连张望,兆佳氏却向我频使眼色,连老佛爷也发现了,悄悄吩咐我:"你去看看弘昌,怎么还不进来,别是在哪里跌倒了。”
  我领命出去寻找弘昌,见他缩头耸肩在一片梅树下转悠,身上已然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小脸冻得都紫了。跟随的太监也冷得只跺脚。
  弘昌见了我,眼圈都红了:“盈额娘,时间到了么,儿子还没有诗,儿子给您丢脸了。”
  我忙用手捂住他冰冷的小脸:“没有就没有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弘昌还小,上学时间又短,作不出来也情有可原,我们进去吧。老祖宗等着呢!”
  弘昌用力挣脱我:“不,作不出来我就不进去,冻死算了。”说完恨恨的用脚踢那拳头粗细的梅花树,已经开放的梅花瓣和着瓣上积雪簌簌飘落,瞬间被风卷走没入林中中,无影无形。
  看着倔强的弘昌,我不知该喜该忧:“你在这里转悠是想写梅花?”
  他点头,再次狠狠的踢那梅树:“明明好象有了诗的,就是写不出,就是写不出。。。。。”
  我连忙阻止他:“别急,别气,你看看刚开的梅花都被你摇落了!”
  弘昌闻言仰头观看,嘴里数叨:“真的呀,一片梅花,两片梅花,三片梅花,四片梅花......哎呀,都被风吹走了,不见了......”说着便要去追那飞走的落花。
  我心中一动,提醒他道:“它飞走了好呀,我们弘昌的诗就有了。”
  弘昌喃喃自语:“哪里有诗呀,没有呀?”
  “你刚才不是念了吗?"
  弘昌有些慧根:“盈额娘是说,一片两片么?”
  “恩!”
  在我的有意引导下,弘历的诗提前改头换面出世了。
  我们进门时,香刚刚熄灭,康熙帝与太子赫然在座,吓得我不轻,连忙拉弘昌悄悄落座,研磨将诗写出呈上。
  前面康熙正在点评各人的诗作:“虽不特别,倒也工整,依体压韵,一板一眼,像是徐老夫子的门徒。”
  弘昌拿着自己诗稿,恭敬的递给老佛爷,瞪着黝黝星目等着老祖宗的评判,老佛爷看了一眼递给康熙帝笑道:“皇帝看看弘昌的诗作的如何,我不懂得评判,你看那小家伙还等着呢?皇帝你看这小东西的神情像不像胤祥小时侯邀赏的样子?”
  康熙接过,用目盯了弘昌一眼,似有片刻愣怔,然后迅速恢复常态,观看手里的诗作,再抬头时,眼里有明显的欣喜:“你是谁家的孩子?”
  弘昌恭敬的一叩首:“回皇爷爷话,孙儿名叫弘昌,孙儿的阿玛是十三阿哥。”
  康熙再问:“这诗是你做的吗?”
  “是孙儿所做,不过孙儿作诗时受过盈额娘提点。”这个弘昌倒也诚实,可是,我这个不受康熙待见之人,又一次被康熙想起来,“哦,她是如何提点与你?”
  弘昌无比得意:“孙儿因为作不出诗来而恼恨梅树,对梅树拳打脚踢,盈额娘提醒我仔细观察梅花瓣和雪飘落的景象,孙儿原本脑中一片混沌,不得其门,经盈额娘一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就做出来了。”
  我低头无视众人的眼光,谁知老佛爷点名叫我:“思盈呢?思盈,来,到我身边来,你怎么又躲后面去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大礼参拜:“奴婢岳思盈叩见皇上老佛爷,皇上吉祥,老佛爷吉祥!”
  老佛爷再次当众纠正我:“起吧,要叫皇阿奶,怎么总是记不住!”
  对老佛爷旧话重提,我万分尴尬,低头不语,康熙帝忽然出声:“你叫岳思盈吧,既然老佛爷喜欢,你以后就叫皇阿奶吧!你教孩子有一套,很有孩子缘啦。”
  老佛爷见皇帝夸奖我,异常高兴,问康熙皇帝:“弘昌作的好么?作了些什么呀?”
  康熙皇帝把诗稿递还弘昌:“弘昌,你自己念给老祖听。”
  弘昌答应声“是”,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的念起来:《雪梅》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十百片千万片,飞入梅林皆不见。
  弘昌刚念完,众人还在回味,十霸王这个混人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先:“哈,弘昌,你这做的什么呀,除了末了一句勉强算句诗,其他都是数数。不过,你比十叔强多了,十叔是一句也不会。”
  还一本正经的向康熙求情:“皇阿玛,弘昌还小,老十三又不在,靠几个娘们带者,能学个什么好,您老别生气,他虽然只有一句,可比儿子强多了,您老千万别骂他,以后慢慢教就好了。”
  我吃惊的看向十霸王,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眼力劲?十霸王浑然不觉自己的不搭调,对我嘻嘻一点头,拿手拍拍弘昌的头,好象在向我保证,他会帮弘昌摆平一切。
  康熙皇帝皱眉眯眼,嘴角微微扯动,也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气。
  弘昌原本对自己十分有信心,见他十叔如此这般,似在维护自己,看看我,看看十霸王,又偷偷瞄眼他皇爷爷,黑黑的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似在思考,斟酌着什么,然后对十霸王单腿打千:“谢谢十伯爱护,弘昌铭感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