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昌流君个头高大,段岭一跃扒到他背上,昌流君便跃入了馆驿庭院内,先是冲进了西凉人的馆驿,里头一声女孩尖叫,昌流君拉着段岭,两人从洗澡房内奔出,段岭踩上昌流君膝盖,翻身上墙,又一同飞身进了元人馆驿中。
  段岭心道这家伙真是艺高人胆大,就这么直接冲进来了。
  “什么人?!”
  元人馆驿内里守备森严,段岭与昌流君一进去便遭到了围攻,昌流君一手按地,手脚舒展,就地两腿飞旋一蹬,守卫正中他一脚,当即口喷鲜血朝后摔去。昌流君夺到剑,扔了一把给段岭,问:“用这个可以吗?”
  “弓箭!”段岭说,“我要弓箭!”
  昌流君又飞身一踹,直接把门窗踹得稀巴烂,冲进了侧厅里,取了弓箭扔给段岭。
  侧厅里头空无一人。
  “应该不在馆驿中。”段岭说,“目标太明显了,走吧,再想办法。”
  两人刚一转身,只见外头全是元人,堵住了厅门。
  段岭:“……”
  “从来时的地方走。”段岭说。
  “不必。”昌流君答道,伸出手指,将蒙面布扯下来,面朝外头十余元人,露出刺青,说:“我要杀人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识相的就离开这里。”
  元人看样子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同手持武器,发出呐喊,冲了进来,段岭忙向后一跃,站在案上,弯弓搭箭准备支援昌流君,昌流君却侧身一撞,朝元人们的战阵里撞了进去。
  段岭刚回手摸出一支箭,架在弓弦上一拉开,却发现厅内除了昌流君,已再没有站着的人了。
  段岭:“……”
  “师父,走。”昌流君还伸出手,把段岭拉下来,段岭离开馆驿时,忍不住看那厅堂内的一地人,哭笑不得。
  离开馆驿,面前是安静的长街。
  “在什么地方呢?”昌流君蹲在一座石狮子上,一身黑色夜行服,像是狮子上头又蹲了只别的动物。
  “要么让江州军搜查全城?”段岭说。
  “我怕少爷有危险。”昌流君说,“万一他们动手怎么办?”
  这事儿最开始是段岭想出来的,没想到最后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知该更谨慎些,这下逼得元人狗急跳墙了。
  奔马接近,武独过来了。
  “武独!”
  武独跳下马来,疾冲向段岭,两人紧紧抱着,武独显然松了一口气,说:“幸好没事,谢天谢地。”
  昌流君说:“事情还没完呢!”
  “换个地方说吧。”武独答道,“郑彦还在宫里头,不敢惊动了陛下,会设法将东西带出来,让咱们在面馆里头等。”
  昌流君着急牧磬,却又不知其下落,想必也不会在馆驿中,只得作罢,与二人去了天下第一摊,面馆已经要打烊了,因着郑彦的关系,老板便收拾了二楼雅间,又让他们多坐一会儿。
  段岭朝武独说明经过,三人沉吟片刻,段岭问:“你拿了他什么东西?”
  武独一脸茫然,取出阿木古的刀鞘让他们看。
  “是这个了。”昌流君道,“你和郑彦揍人就揍人,没事抢人家刀鞘做什么?”
  “我总得留个证据吧!”武独说,“不然拿什么给陛下看?”
  段岭道:“不不,一个刀鞘而已,至于吗?”
  “有什么纪念意义吧?”武独猜道。
  刀鞘上镶着不少宝石,看来非常贵重,说不定是窝阔台的赏赐,又或者是传家宝,昌流君说:“把人毒死了也不是办法,解药有吗?”
  “现配。”武独答道,解开自己束在里头的精钢腰带,打开暗格,用一把极小的勺子挑出些许药粉,开始混合,又让老板拿一把汤勺上来。昌流君还在猜测牧磬可能被藏的地点,武独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段岭知道他肯定想回去睡觉了,自己都被放出来了,牧磬也不关他的事,光看着昌流君干着急。
  二人说话时,段岭看着那刀鞘,想起先前忽必烈的宝剑,元人似乎都喜欢在剑鞘上镶嵌很多宝石,以彰显身份。他拿起刀鞘端详片刻,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啪”的一声,打开一个暗格,里头露出发黄的纸。
  武独与昌流君的交谈戛然而止,两人都看着那剑鞘。
  “这是什么?”段岭用手指拈着边缘,小心地抽出来两张纸,在桌上摊开。
  那是他与蔡闫昔日在辟雍馆时的考卷,末尾盖着各自的印鉴!
  三人凑到一起,眉头深锁,注视那两张纸。
  武独一看蔡闫的印便当场色变,看着段岭,段岭已经彻底蒙了,第一念头是糟了!昌流君在旁边!
  “三……月……口”昌流君念道,满脸茫然,朝段岭问:“这是什么东西?上头写的什么?”
  段岭:“……”
  武独:“……”
  第107章 旧友
  “是布儿赤金拔都和窝阔台写给他们的两封秘信。”段岭答道,把信递给昌流君,说:“你拿去呈给牧相吧。”
  昌流君却不接,答道:“谁搞到手的,谁自己交去。”
  “嗯。”武独心照不宣,把两份考卷收了起来。昌流君又说:“现在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吧?丞相要是知道了,咱们可得一起玩儿完!”
  武独与段岭都心道好险,段岭脸色如常,皱眉思索,沉默不语。
  这时郑彦几步上楼,带起一阵风,坐到三人身边,将一个油纸包放在案上。郎俊侠则慢慢地走了上来。
  “礼单都在这里了。”郑彦说。
  郎俊侠又来了,段岭不由自主地一惊,武独却皱眉道:“你告诉他做什么?”
  “东西是他替我偷出来的。”郑彦答道,“在东宫里。”
  “刀鞘呢?”郎俊侠问。
  冷风一吹,段岭背上全是冷汗,凉飕飕的。
  武独示意郎俊侠拿去,郎俊侠目光移到桌上刀鞘,伸手摸过,却不入座,按动刀鞘上的机关,“咔嚓”一声,弹开暗格。
  暗格里却是空的。
  郎俊侠:“……”
  四人同时盯着郎俊侠看,昌流君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蒙面巾外露出的两眼充满疑惑,先是扫向武独,又盯着段岭看。
  “哟。”郑彦喃喃道,“这又是在玩什么玄虚?”
  郎俊侠微微一笑,把刀鞘放了回去。
  “人关在哪里?”郑彦朝段岭问。
  “我……记不得了。”段岭说,“反正不会是城外,我听到有笑声,从黑布里朝外看,灯火通明的,是……是……”
  突然间段岭灵光一闪,想起牧磬今天晚上本来的安排,问:“会不会是群芳阁?”
  数人只是看着段岭,等他下决定,毕竟也只有他被抓过。
  “去群芳阁看看吧。”段岭说,“大家兵分两路,一路去群芳阁,一路去码头送东西,顺带着跟踪阿木古。你……乌洛侯穆,你和郑彦去码头盯梢,我和武独、昌流君去找人,这样可以吗?”
  郎俊侠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交给你们了。”郑彦答道,继而翻出扶栏,消失在夜色里。
  郎俊侠走后,段岭才松了口气,再看武独,武独却微微摆手,示意不必惊慌,昌流君却心不在焉的。三人来到群芳阁后巷内,段岭侧头辨认楼里的声音,感觉就是这儿。
  “是这里。”段岭说,“这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群芳阁内小厮姑娘众多,藏个把人,只要藏在床上,并不容易被发现。
  武独说:“挨间找人,分头行动,昌流君,你一楼我们二楼。”
  阿木古与哈丹巴特尔逗留江州时,想必也常进群芳阁胡天胡地,否则让人家使节待在汉人的京都做什么?每天在院子里摔角吗?
  段岭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是正确的,与昌流君约过报信方式,武独便一手揽着段岭的腰,几下上了二楼。
  “不走门吗?!”段岭小声问。
  武独说:“别麻烦了,赶紧把人找到,回去睡觉,考了一整天的试你不累?”
  段岭只得作罢,武独几步便跑走了,段岭还扒着窗檐,小心地横挪,以免发出声音,武独只得回来,说:“没人会注意到声响的,又不是在内阁外头偷听。”
  春夜慵懒倦怠,偶有瓦片声响,房客也只以为是猫。武独先是拉开一扇窗朝里看,一个女孩儿在弹琴,一名文人在听曲儿。
  群芳阁本是西川最大的青楼,大陈迁都后也一起跟到了江州,一番装修后,显得愈发豪华,如今二楼有二十余雅间。段岭也推开一扇门,见是个脑满肠肥的官员,抱着个小厮呼哧呼哧地亲。
  段岭不禁好笑,武独忙摆摆手,示意不要看了,自己开一扇窗,示意段岭去开另一扇。
  每一扇窗里头都像是一个世界,人生百态,尽在其中。段岭凑到其中一扇窗前,登时满脸通红,看见一名身材修长、肌肉白皙的男子抱着个少年,搬起那少年一腿,两人面朝镜子正在交欢,镜中将连接之处映得清清楚楚,玉杵捣花汁,白液四溅。少年显然极其享受,胸膛乃至脖颈都显得通红,喘息不止。
  段岭差点叫出来,忙躬身躲到窗檐下。武独还以为段岭发现了什么,过来看了一眼,登时一张俊脸通红,忙把窗关上,拉起段岭的手就走。
  段岭脑海中全是那画面,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滑下瓦去,武独揽住段岭的腰,一时间两人都有点尴尬。
  “当心。”武独忙道。
  “那个……”段岭定了定神,感觉到他的武裤里那东西正顶着自己,便稍稍让开些许,心脏狂跳。
  “这边。”
  “哦对。”武独拉开又一扇窗,示意段岭在外等候。
  床上躺着人,段岭一看就知道是牧磬了,哪有人这个点在群芳阁睡觉的?跟着武独跃进房中,揭开被子,一见之下,果然是哈丹巴特尔与牧磬并肩躺着。
  牧磬睡得正香,没受伤害,不知是阿木古怕武独报复,还是本性良善,居然没对牧磬严刑拷打。
  “救吗?”段岭心道看在没动牧磬的份上,倒也不想难为哈丹巴特尔了。
  “想救也没解药。”武独说,“都交给郑彦了。”
  段岭朝外吹了声口哨,意思是找到了,让昌流君来接人。紧接着昌流君几步翻了上来,见牧磬一动不动,险些被吓掉了半条命,忙掐牧磬的人中,又拿过茶来,灌在牧磬唇里。
  “你快给看看,是怎么回事?”昌流君说。
  段岭说:“没事,就是昏过去了。”
  不多时,牧磬果然醒转,出了口气,说:“哎?昌流君?”
  众人:“……”
  “王山?武独?”牧磬四处看看,说,“这是哪儿?群芳阁吗?你们怎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