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西毒偷袭
  “孟大哥,你快走,不要管我们!”墙边的穆念慈忽地一声高呼。当孟寻真破窗而出之时,穆念慈一眼便认出来的正是自己这些日子朝思暮想之人,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担心。等孟寻真擒下欧阳克,她心中虽然欣喜,却知道自己若是贸然开口只会平添变数,打乱孟寻真的计划,因此不仅自己一言不发,还暗中给义父义母使眼色,让他们不要开口。此刻见孟寻真分明要和那两个武功奇高敌人拼命,终于忍不住出声。
  孟寻真转头看过来,对着她微笑道:“我已经逃过一次,这一次绝不会再逃?”
  穆念慈泪盈双目,聪慧如她,自然听出孟寻真一语双关,表面说的是绝不会弃下他们独自逃走,实际却是说不会再逃避她的情意。
  孟寻真转回来面对欧阳锋和金轮法王二人,举剑低喝道:“来吧!”
  金轮法王道:“欧阳居士,这一阵交给贫僧如何?”方才他虽施计救下欧阳克,却被孟寻真击飞双轮,这令称雄藏边从无敌手的他大失颜面,无明触动,顿生争胜之心。
  欧阳锋虽恨不得亲自出手炮制孟寻真,但金轮法王刚刚帮忙救回了欧阳克,这个人情可是不小,只得拱手道:“法王请。”
  金轮法王手擎双轮踏前一步,对孟寻真道:“孟居士诛杀了残害我大金刚寺僧众的恶徒摩柯涅,这对敝寺来说是一桩大恩;但你不仅拿走《龙象般若功》秘笈,更将其传授他人,这对敝寺来说又是一桩大过。贫僧欲将你拿下囚禁三十年,以惩你之大过;同时也是保全你的性命,以报你之大恩。孟居士以为如何?”
  孟寻真冷然道:“好意心领,请出手罢!”
  “居士心意既决,贫僧只有得罪了!”金轮法王叹息一声,双轮铿然作响,向孟寻真胸口递出。
  孟寻真挥紫薇软剑一架,“嚓”的一声轻响,居然将这铜铁双轮的边缘各削下一片。
  金轮法王虽看出他手中软剑并非凡品,却也未料到它竟锋利至此,心中吃了一惊。他已失了金银双轮,不欲再令铜铁双轮毁坏,当即避开剑锋正面,将双轮在手中盘旋飞舞,青铜轮如一片青云,黑铁轮如一团黑雾,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从四面八方向孟寻真席卷而来。
  其实孟寻真虽借神剑之力损伤了法王双轮,却也被他轮上附着的大力震得手臂酸麻,对他第八层“龙象般若功”的威力大为戒惧,当即施展出“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法还击。虽然法王的双轮属于极为罕见的武器,但“独孤九剑”包罗万象,其中的“破鞭式”中便有克制板斧、铁锤、团牌、日月轮、子母环等奇门兵器的方法。法王的双轮招式虽奇,却也未脱出这几种兵器的范畴。
  金轮法王的功力胜孟寻真一筹,但武技精妙却又有所不及,因此两人竟战成平手。时间一久,他心中不觉略感焦躁,暗忖自己在西藏也是受人景仰的一代宗师,竟不能拿下中原武林中的一个后生小子,未免大损颜面。一念及此,他忽使诡招,左手铁轮奇快无比的一翻,用轮身上的孔隙套住孟寻真的长剑向左一带,右手铜轮迅若闪电般递出,锋利的边缘切割孟寻真咽喉。
  “小心!”
  “小心!”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一个是见孟寻真遇险的穆念慈,另一个却是欧阳锋。
  金轮法王听到欧阳锋的喝声,不由微微一愣,欧阳锋这一声“小心”自然不会是针对孟寻真而发,但自己明明占据上风,他出言提醒自己又是何意?心中狐疑,手上不由自主地便略略一缓。
  孟寻真双目中精芒一闪,被铁轮锁住的紫薇软剑的前半段剑身蓦地一下转折,横斩金轮法王持左臂。
  金轮法王从未见过“绕指柔剑”,孟寻真这酝酿已久、猝起不意的一剑本该将他一条手臂斩了下来。幸好听到欧阳峰那一声提醒后,金轮法王本能地多加了一份小心。紫薇软剑的剑尖刚刚一偏,他便已觉出不妙,急速撤手抽身。锋利无匹的剑锋只差毫厘擦着他手臂扫过,将他衣袖割出一道口子,却终未能伤到他。
  惊了一身冷汗的金轮法王连退几步,转头看了欧阳峰一眼,目光中既是感激,又是疑惑。相处这些日子让他对这欧阳锋的品性有所了解。此人处心积虑要夺取“天下第一”殊荣,对任何可能在第二次华山论剑时威胁到他的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相信若是有机会的话,这老毒物绝对会毫不客气的对自己下手,今日却为何出言提醒自己躲过一劫。
  欧阳锋见他回头往来,出言笑道:“法王,可要老夫将你替换下来?”
  “不必!”金轮法王沉着脸应了一句,挥双轮又向孟寻真攻去,心中暗骂道,“早知你这老毒物没安什么好心!”
  法王心机不在欧阳锋之下,略一盘算便猜到其用心——他定是看到孟寻真武功卓绝,没有取胜的把握,于是打着坐收渔利的主意,所以出言激自己继续和孟寻真相斗。方才他出言提醒自己,想必也是考虑到孟寻真这只“蚌”尚未现出疲态,才不愿自己这只“鹬”提前受伤退场。虽说看穿了欧阳锋的用心,但他此刻已是骑虎难下,若真的就坡下驴,同意让欧阳锋替换自己上场,那岂不是承认了堂堂西藏圣僧、武学宗师,竟败在一个年轻的全真教弟子手中?
  再次和孟寻真交手,金轮法王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他知道孟寻真武技精妙非自己可比,便不再奢望弄巧招取胜,当下将第八层“龙象般若功”的神力灌注于双轮之上,横截直劈,威不可挡,立意要凭胜过对手一筹的功力以拙胜巧。
  孟寻真瞧那双轮来势极猛,心忖自己若以紫薇软剑相迎,虽可将双轮斩毁,却不免被震得脱手弃剑,只得打起精神改用以柔克刚的太极剑法凝神接战。他手中长剑忽疾忽缓地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大小形状各异的圆圈,不仅护身,亦且攻敌。
  两人各使平生绝学,转眼间已激斗到百招开外。金轮法王愈战愈勇,双轮上的劲力不断增强,到后来直有撼山摧岳之势;孟寻真的长剑则越使越慢,缓缓地在空中画圆,每一个圆圈都带出潜流漩涡般阴柔而强大的力道,将对手的攻势引偏。两人的头顶都冒出丝丝氤氲白气,这是内力运至极致的征象。
  欧阳锋在一旁观看两人激斗,心中正不停地转着念头,耳畔忽地传来极远处的一声雕鸣。这一声雕鸣方歇,屋外的高空中又发出一声雕鸣,仿佛在彼此应和。
  “可惜!”欧阳锋先是一愣,随即很有些失望地叹息一声,身躯往下一伏,双掌向着孟寻真的后背猛的推出。
  “孟大哥!”穆念慈发出一声肝肠欲断的悲呼。
  欧阳锋这一推用了十二成的“蛤蟆功”掌力,孟寻真便是与他正面交手,也未必接得下来,何况他正全力与金轮法王相搏,哪还有余力应付欧阳锋的突袭?排山倒海般的掌力重重击在背心,他的身体立时如断线的风筝直飞出去,将墙壁撞破一个大洞,狠狠地摔在院中。
  金轮法王面色不善地望着欧阳锋,冷冷地道:“欧阳居士好算计!”他看孟寻真在听到那两声雕鸣时脸上微露喜色,猜到他有援兵到来。正因如此,欧阳锋才突然全力出手偷袭孟寻真。否则,只怕他会一直坐等自己和孟寻真斗下去。等两人斗出个一死一伤甚至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才出手收拾残局。
  欧阳锋微微一笑却不答话,纵身从孟寻真撞出的大洞中跃了出去,显然要看一看孟寻真是否死透了。
  等到了外面,他见孟寻真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胸口却还在微微起伏。
  “好小子,受了我‘蛤蟆功’全力一击,居然不死!”
  欧阳锋又是惊奇,又是嫉恨。斩草除根的事情他自是熟门熟路,走上前抬起右脚,便要向着孟寻真的胸口踏下。忽觉头顶狂风大作,他抬头一看,见到一只巨大的白雕疾扑而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锋利钩喙向着自己头顶啄来。
  “畜生放肆!”欧阳锋怒喝一声,挥掌凌空击出。
  那白雕正是银魂,它在空中看到主人有险,立即扑下来救援。看下面那人挥掌击来,它双翅鼓动,在空中一个转折,竟极其灵动的避开欧阳锋的掌力,探出一双利爪向他面门抓来,进退趋避之间,隐隐然竟蕴含武学变化。
  欧阳锋一掌之下竟未能击杀一头扁毛畜生,心中不由恚怒,反手又是一掌挥出。这一掌竟用上白驼山一脉的精妙家数,银魂躲避不及,被一股凌厉的掌风击中右翼,毛羽纷纷间,一声哀鸣斜斜坠落在地上。
  欧阳锋先不理会白雕,又是一脚向孟寻真踏落,十足是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
  “嗤!”一声尖利的破风呼啸声传入耳中,一粒小小的石子向着瞬间穿越百余步空间,向着欧阳锋的脑门激射而来。
  “弹指神通?竟是黄老邪来了!”欧阳锋心中一惊,急忙将手中铁杖一举,杖头拦住那颗石子。
  “啪!”的一声脆响,石子撞在欧阳锋铁杖上,爆成十余粒碎屑四下飞溅。此刻的欧阳锋正是左足站立右足抬起准备踩下的姿势,巨大的力量震得他单足站立不稳,身躯一晃向后退了一步,孟寻真终于从他脚下逃过一命。
  青影一闪,黄药师出现在欧阳锋对面。孟寻真让雌雕玉魄带信往桃花岛,郭靖接到信后大惊失色,立即找已经是准岳父的黄药师求援。黄药师性情乖僻,却最是恩怨分明,女儿、女婿连同自己在内都受了孟寻真不少好处,他一直很承这位忘年之交的情,听说他可能陷入危险,毫不迟疑答应下来,便骑乘了白雕先行,让郭靖和黄蓉随后赶来。
  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孟寻真,黄药师大为懊恼,又从对面墙壁上的破洞里看到室内被缚着双手的梅超风,心中怒意更盛,但他权衡轻重,知道此刻救人要紧,以后再和这老毒物算账不迟,便不动声色地拱手道:“锋兄有礼!”
  “药兄有礼。”欧阳锋面上含笑与黄药师见礼,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如何借助今日形势将他一并留下,除却来日华山论剑的一个大敌。此事殊为不易,武功到了黄药师这个境界,除非营造出一个令他不能脱身的环境,否则即使自己和金轮法王联手也只能将他战败而不能将他杀死。他素知黄药师心思机敏,虽是为了救援孟寻真而来,但若是眼见事情无望,必定会抽身退走,宁可事后为孟寻真报仇,也不会如孟寻真般为救人而将自己置于绝境。
  施礼已毕,黄药师道:“孟寻真是兄弟的忘年之交,望锋兄卖个面子,今日便到此为止如何?屋内的五人,也请锋兄一并放了。若蒙允准,兄弟将来必有所报!”说到“必有所报”之时,他的目光却落到了刚刚从室内出来的欧阳克身上。
  欧阳锋心中一凛,他听出黄药师最后一句说的是反话,潜在的意思是:“你若给我面子便罢,否则我日后定要报复。黄老邪却非正人君子,奈何不了你欧阳锋,说不得要将这口气出在你侄儿身上!”他知道黄药师说得出便做得到,今日若将他得罪死了,日后除非将侄儿半步不离地带在身边,否则终难逃对方毒手。其他人放便放了,但孟寻真虽重伤垂死,却难保没有复生之机,一旦被他逃了性命,那便是后患无穷;而梅超风则关涉到自己数十年处心积虑要得到手的《九阴真经》。这两个人,他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放手的。
  正踌躇时,忽听一个清朗豪爽的声音喝道:“看来黄老邪一人的面子还是不够,若加上老叫化和老顽童,不知是否够分量向你老毒物讨这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