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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容嘉看起来很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告别容嘉之后,楼烬和江灼一前一后往屏障深处去。
  楼烬回头看了眼,见江灼面色不大好,问道:“累了?”
  江灼摇摇头:“不累。”
  楼烬道:“你不要逞强。”
  “没在逞强,”江灼很认真地小声反驳,“我也没有那么弱……其实我还挺强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推销自己。
  楼烬没说话,不咸不淡地笑了笑。
  冥界的地形不比人界,山川皆有规律可循,而冥界就好像是啃了一口的李子的那个边儿,到处都是嶙峋的石山,走着走着就到了死路。
  越往障眼处去,这地方就越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左边右边前边都是路,通的却就只有那么一跳。
  ——怪不得冥君要养那么多的人头木了。
  楼烬索性回头,对江灼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我?”江灼一愣,旋即温驯地低下头,“可是我也不识路的呀……”
  他这句话不知道是带了哪里的口音,话尾的“呀”拐了个弯,还挺有趣。
  楼烬不合时宜地觉得这语气有点好玩,便假装没听见:“你说什么?”
  江灼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但那个呀没了。
  楼烬莫名觉得有点可惜。
  他向前方抬了抬下颌,道:“不认识路没关系,你只管闭着眼睛往前走,走到哪算哪。”
  有时候,能不能走出迷宫,靠的就是那么一点运气。
  楼烬本人就属于运气极差的那一类,于是当场决定举贤用能。
  话都这么说了,江灼只能照做。
  他在前面走,楼烬就在后面跟着。楼烬腿长,步子也大,江灼正常的行速对他来说有点像饭后散步。
  楼烬散着步,想起来方才那个尾音了,顺口一问,“你还是凡人的时候,是哪里的人?”
  江灼好像没听懂:“什么?”
  楼烬便又问了一遍。
  江灼想了想,答道:“我是村里的。”
  “村里?”楼烬觉得这种回答有些奇怪,便多看了他两眼。
  正常人被问到这句话时应该不会这么答,一般都会说祖籍或者地理区域的才对。
  修仙者活得太久,记不清祖籍也是常有的事,那就直接回答不记得就行了。
  怎么可能说自己是村里人。
  江灼对楼烬的疑惑浑然不知,还问:“怎么了?”
  楼烬却向前指了指:“没什么,带路吧。”
  ——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粘在江灼的背影上,不偏不移。
  他盯着江灼看,连这会在往哪走的都没太注意,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面前这座山有点眼熟,少说也已经是第三次打照面了。
  若说楼烬运气差,那么江灼的运气仿佛更差了,自从江灼开始带路起,两个人甚至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活像鬼打墙了似的。
  “你走路不看路?”眼见着即将第四次踏入同一条死路,楼烬一把将江灼拽回来,“你故意的?”
  楼烬简直要被气笑了,几乎以为江灼甚至是故意往死路里面走。
  江灼肩膀一颤,低着头说:“上仙……我真的不识路。”
  “就算不识路,也不能这么不识路吧?”
  “……”江灼无言以对。
  楼烬看着他:“你既不识路,又怎么找到方才那只傀儡的?”
  “我、我寻着魔气去的。”
  “你以前见过魔?”
  江灼于是摇摇头。
  “那你如何得知,那血雾就是魔气?”
  这一问本来很普通,江灼却猛然抬起头,神色有些反常,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楼烬一怔:“你哭什么?”
  江灼思量了很久,才说:“上仙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楼烬道:“怀疑你什么?”
  “就像那日易明上神说的,”江灼垂下眼眸,手中默默攒成拳,“怀疑我……是魔界中人。”
  楼烬笑了:“那你是吗?”
  江灼自然说不是。
  他看起来委屈得不行,吸吸鼻子,将涌到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嗫嚅着,又说了句对不起。
  楼烬天性散漫,最爱看容嘉那种毛头小子犯傻,但眼前这少年动不动就哭的性子,楼烬是真有点吃不消。
  这是哭了几回了这是?
  楼烬在脑海中飞快地数了数。
  璧川宫寝殿一回,刚才一回,眼下是第三回了。
  ……就这,还收徒呢。
  到时候,怕是整个璧川宫都要被他用眼泪淹了。
  楼烬正要再开口,一缕清光蓦然投射而下,正正地照在二人身上。
  楼烬双眼早已习惯黑暗,不由地眯了眯眼。
  抬头看去,那遮天蔽月的黑云不知何时消散了,一轮圆月正当空而坐,银白的光瞬间将整个冥府照亮。
  楼烬眼皮忽地一跳。
  今夜就是庚子年的第一个月圆。
  奇异的是,随着月光倾洒而下,眼前这些成林成灾的石山开始轻微地抖动,继而像冰块融化一般,渐渐矮了下去。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楼烬四面环顾,只见远处兀然耸立着一个通天的祭坛。
  祭坛通体由白骨筑成,呈四方形,周围插满了猩红的幡旗,随着若有若无的风缓缓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