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节
  虽然已经拿回燕丹的人头,并且为秦国威慑天下,但李信还是能隐约的感觉到,白衍在嬴政的心里,始终都要比他高出很多,对此李信有些不明白,难道真的如传言那般,是因为上次燕使刺杀的事情?
  落日下。
  咸阳城内,白衍在秦绥等铁鹰锐士的护送下,来到王宫大门。
  走下马车后,白衍缓缓来到宫门前,对着看守宫门的将领辑礼,告知求见嬴政,在得知嬴政知道他一路奔波,让他先回去休息后,白衍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拒绝。
  白衍也想早些去胡府!
  况且,一路上楚国的事情还没有写到竹简上,眼下白衍也的确需要整了整理,滤清后,才能把此次去楚国的收获,交给嬴政。
  站在宫门前,白衍对着王宫内的方向,满是感激的打礼,待礼毕后,起身方才转过头离去。
  司马兴、白裕、胡进等人,此刻都在胡府。
  第四百九十七章:白裕、胡进的错愕,震惊。
  黄昏下的胡府,白绫依旧挂在屋檐下,守在大门处的仆从也依旧穿戴白衣。
  秦国的风俗习性与中原稍有不同,在春秋时期,盛行孔子所制之礼,故曰: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日而葬。
  而到战国时期,随着周王室的消失,葬礼也逐渐偏于盛行‘厚葬’。
  “王公大人有丧者,曰棺椁必重,葬埋必厚,衣衾必多,文绣必繁,丘陇必巨。存乎匹夫贱人死者,殆竭家室。存乎诸侯死者,虚库府,然后金玉珠玑比乎身,纶组节约,车马藏乎圹,又必多为屋幕、鼎鼓、几梴、壶滥、戈剑、羽旄、齿革,寝而埋之,满意。若殉从,曰天子诸侯杀殉,众者数百,寡者数十。将军、大大杀殉,众者数十,寡者数人。”
  一句话,便描绘出厚葬开始盛行在诸侯之间,并且慢慢发展,波及天下所有诸侯国内的士族。
  而在秦国,幸好在秦献公时期,秦献公彻底废除活人殉葬,这才没有让活殉流传下来,不过虽然没有活殉,但这也导致士族之间因为没有活人殉葬,故而只能从厚葬中的陪葬品方面下手,这也导致陪葬品比之前更为看重。
  胡全生前乃是秦国上卿,病逝之后,嬴政又亲自下令厚葬,故此,挖掘陵墓以及陪葬器物之事,尚未准备妥当。
  胡老的棺椁等待如此之久,在世人眼里,并无半分不妥,反而随着准备的时间越久,世人越是能体会到胡全下葬之隆重,规模之大,这是很多名门望族都渴望而不得的事情,毕竟除去财力外,想要达到一定的规模,还要得到君王的准许才可以。
  院子内。
  司马兴、胡进、白裕、白伯等人,正在院子内与前来吊唁的士族之人交谈,并且也交代着仆从去洛阴途中的要注意的事宜。
  洛阴是白衍的封地,在那里,不需要担心有人胆敢对胡老之陵寝不敬,加之胡进、胡毋敬、白裕、司马兴、司马昌都是秦国大臣,胡老安葬在洛阴,他们能好去看望,不管是白氏、司马氏,也都不愿意让胡老去偏远的地方安葬。
  “回来了!”
  忽然间,与白裕一同陪着其他人交谈的胡进,看到远处大门方向的走廊,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看着那道身影,胡进那憔悴的脸颊,露出一抹欣慰。
  从当初灭韩时,那个少年,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
  “那小子终于回来了!”
  随着胡进的话,白裕以及远处的白伯、司马兴等人,也都注意到那少年的身影,待身影走近,白裕露出一抹笑容。
  “叔父!”
  白衍抬手,依次对着白裕、胡进、司马兴、白伯等人打礼。
  “先去看看胡老。”
  白裕看到白衍,似乎想起当初胡老在朝堂上,面对那些谏言白衍的大臣,一次次护着白衍的模样,双眼微微泛红。
  “胡老临终前,得知你小子被刺杀的事情,都还一直在担心你小子。”
  白裕说道,话不用多说,一句足矣。
  白裕的话让白衍心中一颤,想到胡老的模样,心中满是愧疚。
  胡府后院中。
  “长姐!长姐,他回来了,父亲让你送‘五服’过去!”
  白映雪急匆匆的带着仆从来到房间内,来到与冯卉闲聊的长姐白君竹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嗯!”
  白君竹听到小妹的话,也是愣了愣,但随即起身,看向冯卉:“君竹先失陪!”
  脑海里想到那少年的模样,白君竹也不知道,为何眼下心中会如此激动。
  “去吧!”
  冯卉点点头。
  看向白君竹告辞离去的背影,冯卉满是感慨,也就是只有那白衍,才能让往日一直从容的白君竹,露出这般模样。
  正堂中。
  白君竹端着木盘,带着‘五服’来到正堂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个跪在棺椁前的少年。
  五服源自古时候五种不同的丧服,例如由最粗的生麻布制成,断外外边不缉边的斩衰、以较粗的麻布制成,边缘部分缝缉整齐的齐衰、还有用最粗的熟麻布制成的大功等。
  五种不同的丧服,故此五服,传到后面,较为细软的布料便取代麻布,但其服饰之名,依旧延用五服之称。
  白君竹端着五服来到白衍身旁,缓缓跪下,把木盘放在地上,看着身旁白衍的侧脸,这时候,白君竹能清楚的看到,少年脸颊上的泪痕。
  不知为何。
  这一幕,让白君竹第一次感觉到,少年也有脆弱的时候。
  没有出声安慰,白君竹知道这时候少年需要安静,于是默默的伸手,从木盘中取出五服。
  白映雪这时候也上前帮忙,若长姐白君竹是白衍的妻子,那么她自然算是妻妹,眼下长姐一个人不好帮白衍穿上五服,作为妻妹,自然要帮把手。
  “多谢!”
  白衍也是第一次穿五服,抬起手,在穿好之后,满是感激的看向白君竹一眼。
  “嗯!”
  白君竹见到白衍的眼神,轻轻点点头,整理好白衍身上的五服后,便带着小妹白映雪离去,这时候的白衍,需要一个人安静独处,好好接受这事实。
  棺椁前。
  随着白君竹与白映雪的离去,白衍望着眼前的棺椁,一想到躺在里面的,赫然正是往日护着他的胡老,白衍心中便是沉闷,异常难受。
  从小到大,胡老是为数不多的人中,一直照顾他的人,虽无半点血亲,但却宛如一个长辈,无时无刻不在朝堂上保护着他。
  泪水,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流过,然而白裕的话,却让白衍至今心中都还在颤抖,这一刻,白衍多想再亲眼看看胡老,哪怕能亲口,对胡老道一声感激。
  天色渐黑。
  胡进、胡毋敬兄弟二人让白衍去吃晚膳,随后便去休息,毕竟白衍这段时日,一路奔波回来,不宜守夜。
  白衍没有拒绝,这并非白衍不愿守夜,而是在得知胡老的棺椁过两日,便启程去洛阴安葬后,白衍已经打算要去洛阴,为胡老守陵一段时间,不过这件事情要向嬴政禀报,获得嬴政的准许才行,而且在去洛阴守孝前,白衍也要把楚国的事情呈送给嬴政。
  深夜下。
  在胡府的一间房间内,白衍在烛灯下,拿着笔墨,在竹简上书写着。
  一卷卷竹简中,详细记载着楚国势力,哪些可用,那些士族能让楚国动乱,那些人可以策反,士族之间的过节,以及楚国大致能拿得出来的兵力,若是大战,楚国的存粮又能供应多少万大军,能供应多少时日。
  这些,白衍都完整无误的写在一卷卷竹简之中,并且还附上一条条可以让秦国大军进攻的路线。
  可别小看那些士族势力,想想当初的郭开便知道,不管是用利益,还是逼迫,只要有手握权力的人做内应,灭国一事,事半功倍。
  最最最为重要的,还有白衍还特地十分严谨的分析出,攻打楚国,绝不可急攻,楚国疆域辽阔,又多有偏远之地,地广人众,楚国士族势力根深蒂固,非是此前韩赵可比,若不能灭楚国士族,楚国便不会亡。
  次日。
  随着白君竹敲了敲房门,无人回应,便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趴在木桌上熟睡过去的白衍,而在一旁的木桌上,整整齐齐放置着七八卷竹简。
  白君竹来到木桌前,看着熟睡的白衍趴在木桌上,这才知道,白衍这是一晚上都没有睡。
  看着白衍侧脸那满是疲惫的模样,白君竹心中有些不忍打扰,但想到白衍已经那么久没有吃过东西,还是轻轻的伸手推了推白衍的肩膀。
  “嗯?”
  白衍迷迷糊糊的醒来时,睁开眼睛,看到白君竹后,连忙坐直身体看了看四周,又看向窗外一眼。
  “胡叔父让你过去吃午膳!吃过之后再回来休息!”
  白君竹对着白衍说道。
  天亮的时候,白君竹从白府来到胡府,便听到父亲、大伯他们都说白衍可能是一路太劳累,还没醒来,故而想让白衍多休息,便没有让人来叫白衍起床用膳,然而直到午膳,都没有见到白衍的身影,叔父、大伯他们不放心,这才让她过来看看。
  “好,劳烦告知叔父,白衍尚有一些琐事,等处理清楚,白衍便会去用膳!”
  白衍强忍着困乏,摇摇头,对着白君竹说道,随后便伸手把木桌上的毛笔拿起来,沾了沾墨水,继续在木桌前,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在竹简中。
  白君竹的祖父白仲,明日便会带着白伯、白岩等人,提前去洛阴。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胡老对他有恩,一直把他当做一个晚辈,此前不在咸阳,如今回来,说什么都要去洛阴一趟。
  “我来帮你磨墨!”
  白君竹看着白衍执着的模样,美眸犹豫一会,没有再劝说,并且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来到白衍身旁,跪坐下来,看着已经逐渐快要干涩的墨水,伸手轻轻的帮白衍研墨。
  白君竹的举动让白衍看向身旁一眼,虽然有些意外,但白衍也没有拒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白衍一卷卷的写完竹简之后,窗外已经又是落日,在白君竹担忧的目光中,白衍依旧聚精会神的写着竹简。
  或许是因为白君竹与白衍逗留在房间太久的缘故,正当白衍就要写完的时候,房间外传来脚步声,随后穿戴白色丧服的白映雪,突然来到书房大门,与白君竹那给人感觉清冷的双眼不同,白映雪那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房间内的长姐,随后目光放在白衍身上。
  还没等白映雪说什么,在白映雪身后,除去侍女外,胡进与白裕二人已经走进房门。
  “叔父!”
  白衍听到动静,看到胡进与白裕走来,这才放下毛笔,起身对着二人打礼。
  “叔父!”
  白君竹也起身,站在白衍身旁。
  “为何整日在房间之中?”
  身穿丧服的胡进皱着眉头,看着白衍那双眼已经泛起不少血丝,关心的问道。
  白裕此刻疲倦的脸颊上,也是有些怒意,有些不满的看向白君竹一眼,随后带着丝许气愤的眼神看着白衍,随后,目光望着木桌上的竹简,有些疑惑,缓缓上前,拿起一卷看起来。
  此刻白裕想要知道,白衍从昨晚开始,整日在书房之中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何把自己熬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