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麻烦
  在夜色彻底笼罩天际前,二人总算赶到最近的驿站。
  说是驿站,其实也只是栋陈旧的灰褐色平房,木质的横梁建构被黄沙数年侵袭之下,被蒙上一层清洗不掉的土黄色灰尘。
  要不是屋侧歪歪扭扭挂着的牌匾,写着驿站几个字,说是一处废弃的荒宅也不违和。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电影里那种打家劫舍的黑店,等着宰客好做成人肉包子吃。
  宋稞脑子里胡思乱想个不停。
  凌莘率先下马,见宋稞迟迟不动,以为她是身体不适,刀锋般的剑眉敛的紧紧:“怎么了?”
  “这里真是正经住处吗?”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荒凉无比,驿站后方有一处密集的树林,遮天蔽日连成一片,总觉得藏着什么东西。
  “方圆五十里内,只有这一家落脚点,你若是嫌弃,可以自行在外露宿,我不阻拦。”
  凌莘说完抬步朝驿站走去。
  “什么人嘛……”宋稞嘟囔一声,他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撇撇嘴,爬下马追了上去:“将军,等等我!”
  定好两间客房后,草草用了干粮,二人便各自回房歇息。
  奔波一日,身体上的疲惫骗不了人。
  用沾了水的帕子简单擦拭脸蛋,宋稞猛然想起自己脸上还涂着妆,心脏立刻提了起来,直到看见帕子上并未掉色,才又放下心来。
  凌莘那家伙给的易容粉效果倒是不错,改天她再多要点。
  虚惊一场后,宋稞准备就寝,忽然发现房屋的窗子并未关上,这天寒地冻的,被吹上一夜,她明早不发热也要头疼。
  她上前将窗户关好,转身朝床榻走去。
  钻进被窝没多久,吱嘎一声,那窗户自己又颤巍巍的打开,寒风瑟瑟,将宋稞才浅浅凝聚的睡意吹个干净。
  宋稞翻身下床,小心翼翼地又关上窗。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
  十分钟过去了。
  窗户纹丝不动。
  看来方才是被风吹开的,宋稞捂嘴打了个哈欠,躺上床就要继续睡。
  吱呀声再度响起。
  窗扇再度大张。
  宋稞:“……”
  接下来宋稞不信邪地试了好几次,每次只要她一上床,那窗户就很巧的自动张开,仿佛故意和她作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把披上外衣,宋稞翻窗而出,准备去前方的密林中撇一根枯枝,将那该死的窗户卡住。
  白天时倒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黑夜里,干枯扭曲的树枝向天空延伸,挤簇成藤,冬夜的寒风裹挟着碎雪,一切都显得阴森诡谲。
  宋稞缩缩脖子,拢起手哈了口气,嘟囔道:“我可不怕。”
  嘴还硬着,双脚却很诚实的转了方向。
  打算随便拾根树枝后就打道回府。
  借着依稀的月光,宋稞小心地在雪地上走着,她眼尖地发现不远处有根半米长的断枝,笔直光滑,不粗不细,简直生来就是为她所用,想也不想迈步朝那处走去。
  一阵风吹过,乌云避月,眼前陡然昏暗了许多。
  她走的太快,也因此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一截树根。
  身体向前倒去。
  她本能以手撑地,掌心触到的却是软软的人形物体。
  铁锈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是血的味道。
  “死、死人……”宋稞头皮发麻,舌头不受控制的打结。
  人在恐惧之下可以爆发出无尽的潜能,宋稞几乎是弹跳而起,嘴里念念叨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惊扰您安息,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唔……”一道明显不属于她的声线响起。
  接着一只手抓住宋稞。
  宋稞直接僵成了一座冰雕。
  诈尸……
  温度透过掌心传来。
  瑟瑟发抖的少女总算找回来一点神智,热的,总不能是死人吧……
  想起身上还有跟一根火折子,她颤抖着指尖点燃。
  黑暗中,火光亮起,待宋稞看清男子的面容后,握着火折子的手不禁又一抖。
  那是一张充满异域色彩的面孔,眉眼深邃,鼻骨挺拔,卷翘的睫毛之下,双眸是幽邃的海蓝色,如同一块剔透的宝石。
  手中闪烁的光点映衬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更凸显出惊心动魄的美丽来。
  与其说是男子,倒不如说是瑰丽绝艳的少年。
  这荒山野岭的,这人莫不是妖精变得?
  少年痛苦地闷哼一声,瞳孔中是隐隐的水光,明灭光线中,看不分明,他漂亮的唇线天然上翘,软声道:“我中箭了……救我……”
  他的中原话并不算很标准,语调间带着些独特的绵意,听在人耳中有种莫名的酥麻。
  宋稞回过神,看向少年胸口,果然发现他胸口有一根被折断的羽箭,从胸口直直射入,箭尖贯穿后背,可见射箭那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身上的血液已然乌黑干涸,也说明伤口形成起码在一日以上。
  这样还没死,他的生命力,或者说,求生欲望,实在是顽强到恐怖。
  而跟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往往免不了波折,况且这人异族容貌如此明显,她身为中原人,实在不该同他有过多联系,到时候万一叫凌莘撞见了,她好不容易摆脱的奸细帽子可就被扣得牢固。
  麻烦。
  他一定会是个大麻烦。
  宋稞深刻意识到这一点,另外少年明显不属于三大攻略对象任意一位,游戏中也并未出现过这么个角色,与剧情之外的人物接触,对她而言,只会带来纠缠和麻烦。
  她从怀里掏出止血的药粉,又拿出那张她本来准备留作夜宵吃的大饼,一并塞到少年怀里。
  “我只有这些了,你自求多福。”宋稞抱歉地道,不敢看对方无助落寞的眼神,低头小跑离开了。
  等那道瘦小身影渐远。
  少年可怜悲恸的神情瞬地收敛,绮丽的面上戾气横生,眉宇阴鸷,恨恨地将手里的东西砸在地上,“中原人,果然虚伪。”
  不过,那人也别想得了什么好。
  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自己即便是死,也要拉个中原人垫背,刚刚短暂接触之下,他已经给那个中原瘦小男人下了毒药,相信要不了多久,对方就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胸口已经疼痛到麻木,他已经撑到极限,呼吸间鼻腔都弥漫着血腥气,视线逐渐模糊,死亡的阴影愈笼愈近。
  沙沙脚步声蓦然响起。
  少年猛的掀起眼帘,警惕地望向发声方向。
  肤色蜡黄的中原男人去而复返,“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丢你一个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