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出岔子
  重画殿是昔年神界天女下嫁一位上仙时所建,一廊一柱用的都是神界的草木,最为贵气。
  唯一不好的,怕就是这里远离天宫,靠近云海。
  正如神界的天池,仙们也有自己的恶毒刑罚,天界便有了云海。云海很美,层层叠叠的祥云如海浪堆叠推动。云雾淡些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见底下的凡尘世间。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美的纯净的云海,如若不慎跌入其中,便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之境!
  所有种族皆是,唯独神界的人。神界的人跌入云海只会一身修为尽散,肉身消弭,但魂魄尚且完整,还可以入六道轮回,重新来过。
  可是多少有些不祥,因此从来都没有人愿意靠近云海,哪怕那里美的不像话。
  幸好云海离这重画殿也有不少的脚程,否则恐怕这重画殿也要跟着被牵连冷置了。
  虽然男方种族在东海,但是谁让他娶的是天界的茯苓公主,这婚宴自然是要听天君的,办在新娘的娘家了。天君大手笔,就连早就不插手六界事务的冥界也派了人来贺喜。
  辛夷位阶高,但按资龄,她还不过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位置就被安排了和女眷坐在一起。
  和她一桌的都是年龄与她不相上下的妙龄少女,听她们谈话内容和衣着打扮,应都是公主无疑。
  辛夷自小呆在昆仑墟,与这些同龄的女孩子不熟,便也不说话,静静的坐在一边。突然感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看去,离她很远的地方,将离和窃衣相对而坐,前者望着她,抿唇浅笑;后者身子背对辛夷,并没有看见她。
  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纱衣袖盖住了半张脸,也掩住了泛起微微粉色的面庞。
  崖香站在她身后,自然没有错过她耳根处的嫣然色泽,故意附在她耳边笑道:“诶?小主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我这是害羞,你看不出来?”辛夷一时窘迫,斜眼瞥她。
  崖香默了一下,显然是被噎的死死的,不知说什么好。
  “吉时到!”
  礼官突然大嗓子一嚎,方才喧哗的重画殿瞬间鸦雀无声。辛夷和崖香也顺着众人看向远处,大红色的新人看似喜气洋洋。
  红色的绸花,一头是玉树临风的新郎,一头是身姿窈窕的新娘。二人执着手中喜绸,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过来。
  茯苓一身大红喜服,青丝绾成祥云鬓,八尾鸾凤金钗栩栩如生,凤鸟嘴衔一颗椭圆的白色珍珠。成双的六只穿花点翠蝴蝶步摇皆坠长长的珍珠流苏,与耳上的蝶形红玉捻丝耳坠相得益彰。
  她眉眼精致,此时眼角眉梢皆是隐匿不住的欢喜,淡扫腮红的脸庞有如桃花春面。细看她那一身喜服,连辛夷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分明是用极细的金丝勾绣的一只一只凤凰,每只凤凰都有八尾,细数之下整整七七四十九只!最后一只的凤尾,更是摇摇曳曳翩跹于二十一尺的裙摆上。
  好大的手笔!
  光是这身喜服便是价值不菲,更不用说天君为这个爱女所出的嫁妆了。
  她抬眼看向上首笑意盈盈的天君,不期而遇京墨温润如玉的双眸。他今日因着妹妹出嫁,纯白的华服以金丝绣了一条腾云驾雾的蛟龙,腰间的绶带镶了一块儿极品的蓝玉。
  辛夷立即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与他错过目光。
  “小主子,是不是我看错了?新郎官儿好像不太高兴啊?”崖香在她身后嘀咕了一句,这新郎官的表情也太明显了。
  辛夷早发现了,夜合确实不高兴。
  那一身大红的衣服极为喜庆,衬得他愈发俊逸非凡。玉冠高束,腰缠龙踏青云的八尺绶带,眉眼间的那分气度也丝毫不输于京墨。
  可他此刻一双英眉微微皱着,嘴角弧度异常僵硬。
  辛夷突然一挑眉,继而微微笑了。
  她收了灵曦笛,白玉坠子轻轻晃动。夜合一步一步走来,腰间并不突兀的系着一条白玉坠子,同样莹白的流苏被风吹起。
  想起前次初遇夜合的场景,辛夷虽笑着,眼里却有了一丝担忧。再看夜合身旁的茯苓,珠帘遮面,看不清晰她的神色,却能感觉她是极欢喜的。
  “确实不高兴呢。”辛夷呢喃了一声,崖香没有听清,再问她时,只听得辛夷说了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地下铺了一路红绸,直到天君天后和东海龙王夫妇座下。这一对万分般配的新人沿着这一路红绸走向前方。
  不知是不是辛夷的错觉,夜合走到她旁边时,淡淡望了她一眼,当然也有可能是望她手上笛子的玉坠。
  天君和龙王夫妇对视一眼,皆是一副满意之色。看来双方对这场儿女的姻亲十分赞同。
  礼官适时的宣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接着,便是那令无数痴情儿女梦寐的三拜。
  礼官清了清嗓子,希望这声音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真切,传到天界的每一处:“一拜……”
  “等等!”
  然而这场婚姻注定不会有圆满的三拜,辛夷抚了抚手中的玉坠,眼神暗了一暗。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天君和天后脸色一沉,龙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吾儿,不得无礼!”龙王声色俱厉的瞪着儿子夜合,显然是怕他做出什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夜合说出那声“等等”之际,茯苓勾着绸花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夜合没有看龙王,他松了手中的绸花,朝天君跪下。
  绸花只一头被茯苓牵着,夜合的手一松,茯苓都要站不住
  。她堪堪稳住了身形,就听到夜合的那句话,身子又是一个趔趄。
  “天君,请恕夜合不能迎娶茯苓公主。”男子双膝跪地,却并没有低头,“不能迎娶”四个字,重重落地。
  龙王老脸通红,怒道:“孽子!快收回你刚刚的话!”
  夜合这才看他的父亲,态度仍然没有变:“父王,请恕儿子不孝。”说罢他便转过头去,再不看龙王。
  天君此时脸色恢复了一些,笑意早就敛了下去,语气十分不高兴:“哦?怎么,难道是寡人的女儿配不上你吗?”
  京墨笑了一笑,安抚几近暴怒的天君:“父亲万勿动气,且听听龙太子的说法。”说话间他看向夜合,眼里满是警戒之意。
  “好好好。”天君伸手指着夜合道:“你便给我说说,你为何不能娶我儿?”
  早在夜合那一句“等等”出来之时,众人就料到这其中定有隐情。一时间幸灾乐祸者有之,疑惑好奇者有之,怜惜茯苓者亦有之。
  夜合皱着俊眉,神色坚毅,说道:“回禀天君,的确是茯苓公主配不上我,因为这场荒唐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满座哗然,这夜合也太出言不逊!
  “放肆!”天君震怒,一只琉璃盏被他出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