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让她走
  那个时候,沈言璟总是在所有的花儿中挑出最好看的一朵簪在她的发间,那花儿有的时候是粉色的,有的时候是暖黄色的,却从不会是白色。
  沈言璟说,只有家中出了丧事的人才会带白花。
  正值妙龄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穿的娇俏美丽?人言女要俏,一身孝,女儿家穿白衣服总是会显得清丽可人的。
  沈言锦却从不让她穿白色。
  他明明喜欢明媚的颜色,自己却常年一身墨色长袍,显得老气横秋。陆千凉总是拿这件事情笑话他,沈言璟也不多解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黑袍加身。
  就像是这清冷的颜色,早已经成为了他的保护色。
  曾几何时,陆千凉一直都不懂沈言璟为何偏爱黑色的长衫,是因为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不得不穿的老成一些,难以管理手下的新官?
  直到过了很多年,她终于知晓。
  沈言璟穿深色,只是想让自己受伤时不显得那么狼狈而已。
  穿了黑色的衣裳,便会叫人看不出他以上蔓延出的血色,便会叫人看不出他的羸弱。
  饶是血染黑袍,他也可以借口是打翻了茶盏,打湿了衣裳。
  陆千凉半个身子伏在桌面上,手指轻轻的卷着沈言璟垂下的一缕发丝,眼角笑意浅浅。
  这是男人在床上才会做的动作,将云雨过后的女子揽在怀里,指尖抚过一头柔软的青丝,最后勾起一缕细细的把玩。
  沈言璟显然已经看出了陆千凉促狭的心思,微微眯着眼望着她搭在自己臂弯上的手,又挑了眉:“几年不见,怎么愈发的粘人了?”
  “竹隐比我还粘人,小的时候她生病就只让我抱着,一旦入了别人的手便啼哭不止,你怎么不去说她?”陆千凉懒洋洋的伏在桌案上,像是个没骨头的软体动物,慵懒至极:“你什么时候同我回离阳王朝啊?竹隐的名字还没取呢,这些年来就取了个小名随意唤着,再不给竹隐取名字她都要离家出走了!”
  沈言璟同她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竹隐这名字不是挺好听的?”
  陆千凉还当沈言璟是要推辞,不愿同她回离阳王朝,手臂一撑坐直了身子直摇头:“那怎么行,孩子的名字还是要父亲来取的,再者说,咱们家就你这一个有文化的,你不取谁取?”
  沈言璟忍俊不禁:“你这话被陆千城听去,怕是要被丢出府去睡大街了。”
  “所以说啊,你回来了咱们就可以带着竹隐搬出去住了,免得日后因为称呼的问题尴尬。”陆千凉嬉皮笑脸:“你说是不是?”
  沈言璟继续琢玉,不答话了。
  面对陆千凉这样的姑娘,想要将她吃定不能一蹴而就,还得是循序渐进的慢慢来。这宠溺需要恰到好处,纵容也得适可而止。
  像妹控那样,没有节制的将陆千凉捧在手心上,迟早有一天要将人捂化了。
  每一个琢玉师都有一双灵巧的手,沈言璟亦是如此。两块玉料琢好,陆千凉凑过头去望,便见原本摔碎的破口被细细磨平,又雕刻上了浅浅的花纹。
  说是花纹,不如说是一个字,一个微微凸起来的倒刻的字。若是不曾倒刻,应是一个端端正正的璟字。
  陆千凉指尖拂过那个微微凸起的“璟”字,问道:“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雕上去?遮遮掩掩的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沈言璟手中刻刀的刀柄在桌案上敲了敲,笑意隐隐:“将名字大大方方的刻在镯子上,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了,多大了。”
  雕刻刀的刃口划过玉石表面,留下一道浅白色的刻痕。沈言璟指尖动作不停,没一阵便雕好了另一边镯子。
  镯子的一端是另一个凹陷的,正着雕刻的璟字。
  陆千凉这下明白沈言璟的用意了,断玉终还是会有缺口,用这样镶嵌的方法连接,镯子映在阳光下,会显示出一个浅浅的“璟”字。
  有一种爱,不能只放在表面上,更要牢牢地刻进心中。
  “手。”沈言璟开口。
  陆千凉忙伸了手过去,沈言璟一拍她的掌心,将她平坦的手掌握起来,将镯子带到她的腕上。
  原本便尺寸精致的镯子又被雕刻去了一层,这下是真的带的上摘不下了。血玉镯子稳稳地贴合着腕骨,明媚的日光洒下,映在镯上,在她白皙若玉的腕间映出一个极其清晰的“璟”字。
  只一个简单的字,却像是誓约,将她牢牢地圈禁在这方圆之中。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分享属于自己的东西,便如沈言璟。不是他的东西,他不屑去争。若是他的东西,他定要牢牢地攥在掌心,宣告主权。
  “玉中藏字,还真有你的。”陆千凉转着手腕对着日光映出那若隐若现的字迹,倒也不亦乐乎。
  沈言璟终于放下刻刀,端起早已经凉透的茶盏饮了一口:“如何,还喜欢么?”
  陆千凉坐过去些,在他的脸上轻轻烙下一个吻痕:“好吧,这是奖励,你还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不过我出手雕的玉酬劳都是极贵的,你一个吻便打发我了?”沈言璟眼眸一弯,突然倾身上前,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压了下去。
  天光被他尽数挡在身后,洒下了大片阴影。凉薄的唇覆在她的唇上,从最初的浅浅厮磨到后来粗鲁的拥吻。
  晶莹的涎液顺着唇角滴落在沈言璟的墨色长衫上,他饶有兴味的抬手,在她的唇角边揩上一揩,突然臂间用力,将陆千凉拦腰抱起,走向房间。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陆千凉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也早就在等这一天。
  她也不羞涩,双臂一环沈言璟的脖颈,将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上。昔年沈言璟的右臂被沈季平一剑洞穿,而后便落下山崖,也不知恢复的如何。她只能用这种法子,减轻自己压在他右臂上的重量。
  “没什么事,虽然少了力气,抱你还是没问题的。”沈言璟知道她的心思,安慰了一句,一脚踹开房门将人放到床榻上,头也不回:“京水,关门!”
  陆千凉的身子瞬间僵住,抓着沈言璟的衣袖挡住了半边脸:“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