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
  张秋华在第二天中午联系了沈青迟。
  沈青迟并不意外——正因为张秋华性子怯懦,是以她的那句亲自去她单位找她,才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她看看时间,下午她有两节课,时间紧张,她便将见面地点定在了学校这边,张秋华这次倒是配合,对见面的事连连应承,只是,她一直没有提向森一句。
  沈青迟目光微眯,果然是,还抱着侥幸啊。
  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沈老师!沈老师你的花!”
  花?
  她愣了下,回头就看到胖胖的徐老师,抱着一大捧鲜花进了办公室,抱着花径直往她面前来,边走边说,“我刚在大门碰到的,送花的小姑娘非要进来亲自给你,结果咱们看门大爷就是不让,我一听是你的,这不就给捎上来了!”
  “哇,好大一束花!”办公室里,有女老师率先惊呼。
  李玉繁自是也看到了,她嘴角撇了下,啧了一声,托着下巴慢吞吞的说,“沈老师魅力好大哦,花都送咱们办公室了,是谁送的呀?陈老师吗?”
  她话一出,就有人轻咳一声,轻轻戳了她一下,示意她别提这茬,毕竟沈青迟和陈知遇分手的消息,别地方不说,反正这个办公室的都知道了。
  这刚传出分手消息,那边花都送过来了,思及此,李玉繁和另个交好的女老师对视一眼,眼神里各有意味。
  徐老师一面把花递给沈青迟,一面道,“沈老师啊,我可不知道是谁送的哦,喏,这个卡片,我还是懂的,一般送花不都得在上头写点什么?我保证没看。”
  他这番带着玩笑的话,显然是打哈哈圆场,沈青迟朝他笑笑,伸手接过,“谢谢。”
  不管这花谁送的,现下她都不能不接,她习惯内敛情绪,并不想在此时露出什么情绪。
  见她接了花,有坐得近的老师不由多看几眼,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只是接了花的人却只将那卡片看了一眼后,便将花放在办公桌下,竟是低头继续备起课来,一点没有交流的意思,更别说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了。
  啧。
  李玉繁在心里翻个白眼,心道装给谁看啊,谁没收过花似的。
  还有五分钟要上课的时候,沈青迟站起了身,拿着书和教案对几人示意了下,“那么,我先过去了。”
  “哎,去吧,我也该去了。”徐老师笑呵呵的接了她的话。
  她出去后,下午第一节有课的另外一个老师也站起来,一面收拾一面叹,“我这学期课表跟沈老师重了挺多,讲真,我都不用看时间,只看沈老师什么时候出去,我就知道我可以收拾收拾走了。”
  沈青迟上课,从来都是提前五分钟出发,这是她的习惯,几个同事早有了解,此刻这人说着也并不恶意,只是落在旁人耳中就不一定了,譬如李玉繁。
  她轻笑了声,“沈老师班里才被处分了仨学生,听说还有一个要开除的,她看起来还跟没事似的,我也讲真啊,我真不知道该佩服她心理强大呢,还是觉得她机器人似的怪可怕的呢。”
  “开除?还不一定吧,教务处消息还没下,应该有转圜余地。”
  “什么余地啊,她班那个学生是个刺头,”李玉繁说,“虽然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也还有烂泥扶不上墙这一说,一颗老鼠屎搅一锅汤,沈老师心里说不定还……”
  这话可过了,徐老师忙摆手,“李老师,慎言,慎言啊。”
  “本来就是,不然等着瞧,下周一那俩得当着全校人面念检讨,开除的事估计也得公布。”李玉繁说着,目光又落在那束鲜嫩夺眼的花上,心里说不清是酸还是恼更多,只得移开目光,眼不见心不烦。
  这些沈青迟自是不知,她连续两节课,第二节就是十七班的,在走廊等着上课铃的时候,有人叫她,“老师……”
  声音不大,有点底气不足。
  似乎是不习惯单独找老师说话,还带着点的别扭。
  她转头就看到于博然和潘正,从后门窜了出来。
  “老师好,”平时把个校服也穿得歪歪斜斜的潘正,这会却看着比谁都乖巧,他上来先问个好,然后低声道,“那个,老师,就三木……不,向森的事,怎么样了?微信上喊他都不回……”
  “咳!”旁边的于博然蓦地咳嗽一声,恨不得给这猪队友一捶,他敛了神色,解释,“不是哈,老师,潘正的意思是,我们这不是住校吗,也没法联系向森,就挺担心他的。”
  别说,他虽然私下也跟向森他们混着吧,但这人带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是挺有迷惑性的,譬如他们几个都迟到了,潘正绝对会被门口大爷记班级学号,但对这厮却往往通融一二,用大爷的话说,“他看着就是个学霸”!
  此时这个伪学霸板板正正的说话的样,潘正是不得不服,他也忙一脸真诚恳切的看向沈青迟,以期得到点什么消息。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从沈青迟这里并未得到让他们松一口气的消息。
  “还要他家那边配合啊,”潘正一听就一脸愁苦,“那完了,三木完了,他那个妈可是不管他!”
  “别这么说,”于博然有点担心沈青迟听了这话,嫌麻烦对这事不上心了,便道,“没那么严重,李阿姨要不打算管向森,当初离婚的时候就不会争抚养权了,可能是有什么苦衷吧,老师,这事麻烦您多操心了,向森这事,全靠您了!”
  “是啊是啊,我们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沈青迟缓缓点了下头,“我会尽力。先回教室吧,马上上课了。”
  “是,谢谢老师。”
  “等下。”见两人回头,沈青迟说,“下课后把手机交过来。”
  “啊……”潘正哀嚎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被于博然扯了下,他垂头丧气的应一声,耷拉着肩膀回教室了。
  沈青迟看在眼中,她一向反感“差生”这个词,这些孩子成绩不好是真,但用“差”这个字形容他们,也的确有失偏颇。
  好比现在,她知道他们对同学朋友是真的担心,这种感情直率而天真,是难能可贵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她眼前闪过林继阳幽深清亮的眸子,他的身上似乎也还有着这种少年气。
  难能可贵。
  上课铃响起,她端着课本走进教室,只觉今天十七班的学生,好像都比从前坐得格外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