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19)
  一个人就算将外表伪装得再好, 除非掌握反侦查手段等技巧, 否则想要做到在一个让人很紧张的问题下做到肢体神态眼神一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安榭莞不论是肢体还是眼神都配合得极其“完美”,或者说她完全不知晓整个过程,不知道……这个案子。
  戏柠舟曾经调侃过董联——坏人的肉是酸的, 实际上马肉也是酸的。他在道途中询问过一些侍女, 说是最近的马厩里丢了几匹马,带着又问了问马厩里的人,意外知晓他们先前遇见过温小姐。
  “那我和文哥哥先走了。”安榭莞顺从地低眉,礼仪上挑不出一丝错误。她挽着文檠走得很轻,戏柠舟盯着她窈窕温软的背影直皱眉。
  不是她, 会是谁?
  *
  老爷子寿诞的集会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正寿这日, 排除最后一场善后的戏曲,《窦娥冤》全剧的高.潮可谓是放在了今日。
  “戏家这孙子好啊, 好啊……”一旁的老油子拉着刚进门的年轻人道, “你这小子这次竟然会来, 看这戏家面子还真大, 梁家的少爷小姐都来了, 如今你和花家那位也来了。”
  年轻人东看西瞟了几眼:“那是那是, 这戏家少爷生得俊俏,带着戏家本来也掌握着几条路子,巴不得将小姐都送进去呢。”
  年轻人这话显然是故意将声音放大的, 身边路过的几人都侧脸来看他, 两人又互相寒暄了一番, 语言间无一不是在讨论关于这戏家小少爷的事儿,身旁的人驻足听了会儿便觉无趣走开了。
  年轻人忽然低下头,凑到老油子耳畔:“事情办妥了吗?”
  老油子那双三角小眼睛看了看天色,低沉着回应:“回少佐,办妥了。”
  年轻人轻哼一声,一双冷峻的眼中藏了几度寒冰:“你们先走,趁着这会儿还早,晚了会多出很多麻烦。带着东西和我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去回禀。”
  老油子将身躯佝偻下来,比年轻人显然低一节的他忽然翻出眼白向上看,堆出一额头的皱纹:“那少佐,您呢?上边儿不是吩咐要一块儿回去么?我们几个怕是护不清手上的东西。”
  年轻人瞥了他一眼,手指上递给他几枚戒指,再次压低声音:“护不住也得护,脑袋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的。上边儿的吩咐那是在一般情况下,但是这次来到戏家,发觉了和你们那东西价值不相上下的惊喜。”
  老油子忽然皱起眉,能让少佐感到有意思并且留下来的东西……可谓这世上没有几个:“那少佐,这东西……”
  年轻人的目光悠悠地放在刚进门那道墨绿色长衫的身影上,又和对面正处的一双墨眸对上:“……不是东西。这戏家里的‘宝贝’真是叫人出乎意料啊……”
  老油子贼贼地笑了几声,低喃:“少佐看上美人儿了?”
  年轻人哼一声,和墨眸错开,又移回那墨绿长衫之人身上:“……是个美人儿,极品美人儿。”
  老油子跟着他眼神看过去,了然点头又贼笑几声:“不愧是少佐,眼界果真不一样……那我等先按照规矩退下了……”
  梁仟皱着眉和对方错开眼神,那一双阴毒的瞳孔真叫人心底恶心。男人站起来,皱着眉走到门口那道被围住的身影旁,定着神看他“易容”了的模样。
  戏柠舟本觉得有一道让他极其不舒服的目光,方才转过去看又不见人,再转头正对上梁仟那双黑到不见底潭的眼睛:“怎么?”
  旁边的人见是梁家的大少爷也便快速退开了,梁仟一动不动站在少年身前,那双眼睛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着对方开始皱起精致的眉头才开口。
  “再过两天聚会就结束了。”
  “是。”戏柠舟自然接过话,又觉得有些奇怪,微微抬头去看这个男人,“怎么了?”
  梁仟被这轻飘飘的话问得一时堵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昨日看他给那小侍女遮伞那番维和的光景委实不舒服。男人那双细致凛冽的丹凤眼眯起,透出他完美的脸廓。
  “听闻你生病了?就在昨日?”
  戏柠舟打趣这男人眼里隐忍的怒火和关怀,有些莫名奇妙:“是,我身体不好,昨天见了那些东西不太适应。”
  梁仟知道他这话是真实的,少年那双被黑色美瞳遮了的瞳孔却依然能见到一丝幽蓝。真不知道一个本国人怎么会有这样“洋相”的外貌。
  “生病了还去后院里给小侍女遮伞?”
  戏柠舟诧异地看了一眼梁仟,这话的重点是不是有些歪?
  “不错。”少年认真回答问题的模样将平日的温和沉稳都收了起来,多出一份乖巧,“长久没有回到戏班子,找个机会去看看也是好的。”
  梁仟黑着脸听少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半抬眼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猫儿,引得他想上手揉一揉少年的发丝。男人甩去脑袋里莫名奇妙的想法,脸色更黑了。
  “从老爷子听来,你是不上戏台的?怎么会想着去那样的地方看看?”
  戏柠舟眼底染了一份戏谑,他退开门口,将入室的道路让开,站到男人身边对着他:“梁大队,我可是个虚伪的人。就算不上戏台子,也始终想去看看自己当年创下的辉煌史记,叫后人嫉妒得眼红的模样呗。”
  少年微偏头撒谎的模样可爱极了,梁仟却被这张嘴里吐出的话再度弄黑了脸色:“我以前还不知道,你有这份自黑的天赋。”
  戏柠舟透过梁仟的方向看到他身后的人,眼神触及到那行走的老人,微微变了脸色回道:“梁大队太正直了些,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戏台子不上了,骄傲本色却没变。”
  梁仟的视线从他细微的面部变化滑到他一身出尘的墨绿色长衫,若不是戏家禁白衣,少年穿白衣的模样定然更加引人眼目。
  “你当真不知道这次聚会的目的?”梁仟皱眉开口。
  “知道。”戏柠舟将眼神重新回到梁仟这张造物主偏爱的脸上,“给老爷子办寿。”
  “别装傻,我是说真正的目的。你比我在这方面更加敏感,戏家怎么会因为办个区区花甲大寿就请到这么多的人?”
  “噗呲,我还真没有你想那么聪明。怎么?觉得戏家这点资本不够大家户光临,现在有些后悔了?”
  确定少年又开始撒谎了,梁仟放弃和他争论这个问题:“没有什么打算来预防吗?”
  戏柠舟皱眉:“都说过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不过是一个寿宴,有什么需要预防的吗?”
  两人的话陷入僵持的局面,梁仟俯视少年,见他脸色苍白,略微叹口气先放下阵势来:“董联呢?他不是随时跟在你身后保护你的安全么?戏先生的保镖这样不靠谱?”
  戏柠舟将眼神飘远,放在刚坐下的老爷子身上:“这就不劳梁大队您费心了,寿宴即将结束。您也不必屈尊在这待太久。”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还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意思。”
  戏柠舟看了一眼梁仟,便披着白裘衣走开了,梁仟盯着少年宁泊出众的背影,很清楚他不想要自己插.入他的世界。懊恼地握拳皱眉——梁仟,你多管什么闲事!
  戏柠舟发自心底地感叹这个男人的洞察能力,对于戏家这次的办事是真的很有问题,而大部分的人都像沉溺其中。再怎么说,每个家族的家主都是官场上的精英,这么一点区区聚会里的诡异都应该看得出来,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看戏听曲。
  何止是有问题,简直是大问题。
  ——但这个问题本身……
  戏柠舟将眼神放在老爷子那张略带恍惚的脸上,记得昨日他就有些魂不守舍,坐在母亲房间里聊所谓家常也绝对不是他一家之主的作风,换做骗小孩儿还差不多。
  “爷爷昨日可是没睡好?”戏柠舟温润地坐到老人身旁,很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的恍惚和精神上的不济,“怎么脸色如此不好?”
  老爷子猛然抬头看见来人,这才将手指上不停转着的扳指放下,笑眯眯地回答:“是小舟啊。昨日我不是去后院一趟么,回来染了些风寒,睡得确实不大踏实。”
  这台阶顺得真快。戏柠舟瞥下眼,长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今日可是您的花甲正寿,染了风寒岂是得了,等明日叫个医生来看看,花甲之年切莫落下什么病根。”
  老爷子连忙点头:“诶,是、是。”
  这明显是有心事了。在寿辰这样的集会上提到病死老转是戏家大忌,若落到从前,老爷子早一棍上来了。今日却依然恍恍惚惚,还摇头晃脑地答应着。
  “爷爷在这坐会儿,柠舟回房去取东西,时辰还早,您陪其他人聊聊。”戏柠舟站起来看了看怀表,离开戏还有两个小时,宴席也要两个小时,他总要去看看其他的事情。
  一个老滑头,就算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应该这幅叫人抓住把柄的模样。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失神到这个地步……
  还有。
  董联去马厩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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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祝贺预罪破二十万大关~
  再感谢哪位大宝贝儿的灌溉~
  还有不知道小天使们注意到没,貌似预罪的更新没有提示???(但愿是纯姌错觉)
  然后为突然迷茫的娘亲默哀一下。
  娘亲(梁仟谐音),娘娘(梁凉谐音),粥粥(舟舟)。
  娘亲:好方,情感线上突然的一股清流。
  娘娘:是泥石流!
  粥粥:……是混凝土。
  再过几章就会有娘亲头号大情敌出现了!
  之后的感情会被催化哟~(大概吧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