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15)
  男人神色一暗, 察觉少年站起来的身影, 斜了身后的少女一眼站起来走过去跟上他的步伐。
  “哥……”梁凉见梁仟神色也有些不对,扭头看先前梁仟视线的方向,果然见那高瘦的两人相互传递眼神,一人端着茶杯轻泯, 一人似乎找了由头站起身, 拍拍长衫走开宴席。
  我勒个去,这两人怎么越看越猥.琐……
  小祖宗拿出手机,对准两人就是一个咔嚓,舔舔嘴唇笑起来。一旁的大人见忽然离席的几人,有的颇为好奇偏过头来问这长得灵秀的少女:“你哥哥哪儿去了?”
  小祖宗那在她哥面前扮着小绵羊的本性瞬间被撕破, 放出张牙舞爪的本性。只见小祖宗傲气地一抬头, 鼻腔内闷哼一声:“说得好像我知道一样。”
  那人吃了瘪,原本看这小姑娘容貌灵气想逗逗她的心思也收了起来, 脸色极其难看, 但见站在少女身后的人时也只得忍了气坐下来, 自己喝一口闷茶, 再和其他地方的人不懂声色地交换信息。
  梁凉将这些看得一清二楚。少女狠狠地皱了皱眉, 然后将用很好的角度遮住其他人的视线, 在台下打开手机锁屏……
  *
  “请等一等。”
  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带弄出来。窗外微雨,长廊上慢步行走的少年顿了顿步子,他身后的人先警惕地转了身, 看清来人又规矩地退一步, 让少年的身影和男人对视。
  戏柠舟扶了扶墨蓝色的衣衫, 将长袖上的皱折带平,再不缓不急地侧头看来者:“……有事?”
  梁仟瞟了一眼董联,将长廊上两人的距离拉近。
  长廊壁画如云,以白红墨绿为主,绣画的都是寻常人家见不到的奇花异草,红柱黄灯,灯火映出的花纹倒影于地板软垫上。此刻已是夜,男人俊美凛冽的五官在灯光和狭影的逼弄下带了几分柔和,他长密的睫毛将丹凤眼尾勾勒得很完美。
  “只是里面闷得有些慌,见主人家都提前离席,便寻了理由出来。却也不敢走太远,便跟着主人家了。”梁仟站在红柱旁,带了几分初见时的懒散痞气。
  戏柠舟是第一次听他学本家这叫人头疼的繁复词藻,余光斜一眼董联,便完整转过身,对着他笑,却答非所问:“还不知道梁先生什么时候说话这样别扭了。”
  梁仟看着少年墨色的眼瞳,墨色的发丝,配上那平日里较为熟悉的精致面孔,睫毛的倒影像只蝴蝶扣在脸上,倒影的花纹也缀于他那张温柔优雅到了极致的面孔上。
  “入乡随俗。”男人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便。
  戏柠舟轻轻眯起眼,让视线能更加清晰:“方才在里面见到的小姑娘是梁先生的妹妹?”
  梁仟想起那让人头疼的小祖宗:“是,叫梁凉,亲妹妹。”
  少年站在长廊上,廊寇带顶,将廊外小雨完全遮住,只留几分雨腥味儿散播进来。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半探出袖口,自然垂在双侧。
  “这样小的年纪就让她来参加这些烦人的聚会?小姑娘不会厌烦吗?”戏柠舟捡起其他的话来说,他看得明白,男人的眼中有些想要询问的问题,却碍于董联难以开口。
  梁仟垂眸盯着长廊上的地毯,毯子上绣画的又是另一片生龙活虎的光景:“她向来喜欢参合这些热闹的地方,刚到二八年华,也怕功课,在学校总归不老实。”
  戏柠舟想起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穿着鹅黄色襦裙,却拿把屏扇对梁仟指指点点,活是这一家的祖宗。
  “……她的成绩怕是上等吧。”
  “嗯,倒是没有叫家人操心过。”
  一切又归于沉寂,戏柠舟不说话,带着浅笑的嘴角。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男人,专心于他那让人感叹造物者偏爱的面容,站在乱影捉弄之间难得的温和。
  “……我似乎……”梁仟看着董联开始不耐的眉间,终归还是打破了沉寂,“记得戏家的小少爷,有一双深邃如星空的蓝瞳和一头浅金的发丝……不知从前是否看错过?”
  这句话虽然问得低沉,但几乎一瞬间,董联那如蛇蝎般的眼神就穿透过来,直盯男人,气势带着倾向性压迫。男人如青松般站着,沉默的将对方的视线吞入若无。
  戏柠舟依然的气质宁泊,他轻轻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梁仟沉默地回视,探入他的瞳孔,却又被抵挡回来。
  那是一种冷漠到死寂的眼神,通过他的发丝可怕的清晰。
  戏柠舟是何等敏感的人,梁仟通过一路上办案子就能清楚,对于刚刚的两人他更加不可能毫无察觉。这个问题点破了是否知晓对方的来意,也点破了是否这双眼睛……真的有问题。
  “怎么……”少年无视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凝重,“觉得我不走非主流路线,做回一个正常青少年该有的仪容仪表而高兴了?”
  这话纯属调侃。
  梁仟的语气依然凝重:“……是比从前多了几分本国人的味道,但是没有以前的感觉……”
  戏柠舟将眸子半敛,董联的双眼更加紧逼了。
  “是真的。”
  空气中徒然多出少年带有蛊惑般的声音,董联诧异地回头看少年,收到一记警告后又快速低下头,只是双手不自觉间握紧。
  “你从前看到的蓝瞳金发不是错觉,只是老爷子觉得那副妆容太招摇了一些,吩咐我出席的时候稍微变化一下以免惹来是非之议。”似乎怕对方听不明白,少年还特意轻声强调了一遍。
  梁仟的瞳孔陷入深潭,这已经是少年第二次在他面前强调这幅容貌的真实性。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少年的这一副容貌不是“巧合”?那刚才的两个人那微小的动作,也不是……“巧合”?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需要回房间休息了,您请便。”戏柠舟看清梁仟的眼神,对着身后的董联使了一记命令也转步走掉。
  微雨有些大了,凉意打在梁仟的脸上。男人丝毫未觉,依然站在长廊的位置,目送少年走远。
  *
  戏柠舟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将眼神里带有的疯狂收敛好,他转过身,眯着眼将眼前的一切看清之后便只是站着,没有动作。
  “戏先生……”董联是后一步进来的,话刚到嘴边便被收了回去。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房间内的一切,然后以最快速度站到少年身前挡住他的视线。
  戏柠舟伸出漂亮的手指拨开他,蛊人的声线带了几分冷意:“这样遮挡又有什么意义,该看的总该要看。不看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
  房间内已经没有之前被熏香特意遮盖的味道了,相反,这一次“送礼物的人”已经不屑于掩藏气息。这叫人反胃的尸臭,从少年踏入这个院子就能感觉到。
  这次的人更加“豪放”了。
  那些被刀口或者是肉沫机内搅榨出来的肉体,被装在漂亮的透明口袋里,甚至还有一份心形的拉花装扮在上面。
  不光是碎末状肉体,还带着让人恐惧的半个人头,那些狰狞的表情,作呕的器官,分得清晰而干净,它们被一包包吊在房间内壁的花盘上、红穗上、柜子上……那些狰狞的黑暗生物在下方“想方设法”地上窜,因为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光亮,它们那些“发光”的双眼在房间的黑孔里叫人不由寒颤。
  戏柠舟忽然有些好奇,究竟人对科技的研究大到了哪一种程度?连带着人类本身的头骨都可以裂碎。
  整个房间被“设计”得“别具一格”。
  戏柠舟抬步走进去,脚尖剥开铺散在地毯上的肉类,鼻尖充斥着的恶心尸臭带了微不可察的血腥。少年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脸色更加灰白起来。
  “先生,是我失职。这件事情还未来得及查清楚,就……”
  “冰恋秀色……”少年清晰的声线岔开董联的话,他专注于地上、床上、墙上的这些吓坏小姑娘的东西,“你说送我礼物的人究竟是想要给我多大一个惊喜呢?”
  少年轻轻俯身,漂亮的手指提起其中一个口袋的袋结,举到眼前,轻轻转过身对着董联:“……可是我没有喜欢或者爱的人啊……冰恋秀色这种东西不是要‘两情相悦’的么?”
  少年似乎有些挫败地将袋子放到脸庞:“……那么如果不是冰恋秀色,这个人是有多大的勇气进入我的房间,送给我那些我已经讨厌了的礼物呢?”
  董联看清少年眼中一丝的迷茫和铺天盖地的疯狂,他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轻轻笑起来:“如果我给他一箱揽车,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对号入座,将这些让人反感的礼物塞满呢?”
  董联俯下身:“很抱歉先生,我会尽快查清楚。”
  戏柠舟转头看了一眼他,嗤笑一声:“呵,若是你们那边的人都会有‘他’那样的做事能力,相信我这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换人了。”
  “有时候人啊,总会做一些完全超出本身的承诺,就像这包尸体碎末一样……”少年俯视着他,忽然放开手中的塑料袋,“……全然没有本心。”
  塑料袋掉在地上其他的袋子旁,里面锈臭的东西混合着液体滚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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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八年华是十六岁哟,不是二十八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