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沾血勋章;精神父亲
  “塔梅廊蔷薇”船腹中,此刻是这艘船负责人叶赛宁娜身份的伊甸盖娅坐在精雕细琢的象牙椅子上,手中拿着鹅毛笔在绘图,神情安详,用女性的细腻笔触勾勒出一个黑白图案,黑色正方形背景下中间一个陶器状空白,这张图被一手构建路西法实验室的异端裁决所巨头称作“鲁宾瓶”,伊甸盖娅很喜欢老人的学识驳杂,在她印象中,老人似乎精通魔法框架中所有大小脉络,据说他这两年还在画一棵“魔法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清醒状态下比癫狂时候还要让人毛骨悚然的老人,伊甸盖娅便会想到如今的奥古斯丁少爷。
  伊甸盖娅缓慢勾画图案细节,身子尚且沉浸在那场暴风雨般的欢愉余韵中,喃喃道:“是因为都是不一样的贵族?假设老人第一次见到奥古斯丁少爷,见面会说什么呢?是罗桐柴尔德的孩子,欢迎你来到地狱?还是司祭?身披这种教袍的人物就不怕这里的肮脏空气玷污了你的鼻子?”
  一只黑猫从门口窜入,跳跃到桌上,蜷缩在她那幅画附近,这只不像一般贵族夫人宠物的东西有着一双在黑夜中令人浑身不舒服的银色眸子,虽然在史诗大陆“剿杀女巫”运动尘埃落定后黑猫不再被视作邪恶生物,但依然极少有人愿意饲养。
  伊甸盖娅放下笔,门口走进一位贵族模样的年轻人,身材健硕,一头塔梅廊城常见的棕红色头发,腰间配有骑士长剑。抛开那一脸贵族都难免沾上一点的骄傲气焰不说,这个男人是个很有潜质作为吟游诗人诗篇男主角地英俊人物。
  答垦底子爵,潘奴鸥尼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与他父亲一样都是异端裁决所特殊成员,只需要提供情报和据点,不需要像守夜者部队那样参与裁决行动,隶属于裁决所环境秘密科,伊甸盖娅白天就在潘奴鸥尼家族扮演他一位妹妹家庭魔法师的身份,只是看起来这位英俊子爵对“叶赛宁娜”很感兴趣。
  “审判者大人。刚刚得到确切消息有人趁塔梅廊城方面接待德孔郡省贸易团举办晚宴的空隙,窃取了圣歌拉尔水杯,我怀疑这是西陀家族旁支的手段,这个卑劣种族有着液体一般作呕形态,我们是否对红玛瑙平原边缘地带的几个据点进行围剿?”这位拥有高阶初位骑士头衔的年轻贵族神情严肃,无懈可击,说到圣杯被窃时义愤填膺,说到西陀家族的时候更是充满憎恶,很有演说家天赋。
  只是他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叶赛宁娜”丰满胸部。对于这位富裕潘奴鸥尼家族的继承人来说,胯下女性地容貌已经是其次,所以近年来他开始将拥有高贵身份的女性当作猎物,平民的女人再美丽脱光了衣服就只有肉体,但贵妇不同,脱下了烦琐服饰,她们依然有个令人仰视的头衔。
  那么一位异端裁决所的高阶审判者呢?
  她那只摘下镶有神禄金丝红手套的纤手。如果能做些其它的事情,是不是更加有“意义”?
  一想到这里,答垦底子爵便难以掩饰他胸中的炙热欲望,兴许是内心还存有仅剩一点对“审判者”这个词汇深层含义的畏惧,不得已低下头来遮盖他地赤裸眼神。
  伊甸盖娅清冷道:“对异端发起战争,不管大小,那都是守夜者的职责,裁决所可不管你是什么贵族,什么初衷,逾越了底线。就得拖进去,能否出来就不是你和家族说了算的。”
  兴许是这种冷淡的语气和那份女性学者的雅致气质,让子爵误认为这个家族私人魔法师有了这位审判者大人并不危险的错觉,在这个男性贵族主宰一切的世界,答垦底子爵还没那个对女人怀有敬意地智慧和觉悟。
  “你想脱下我的衣服?”
  伊甸盖娅突然露出一个妩媚笑容,看得子爵心神摇曳,以为“叶赛宁娜”小姐对他也早有意思,再无忌惮,在红玛瑙平原上几乎没有在女人身上吃过败仗的帅气骑士立即露出个很能吸引女性的迷人笑容,不再刻意遮掩。直接盯着在异端裁决所等级比他高出三四个位面的优雅美人,搬出几乎在每个猎物身上都用过的那套,柔声道:“亲手脱下叶赛宁娜小姐的衣服,将是我这双握有骑士大剑的手最荣幸的一刻。”
  “你的自我陶醉跟每个在我面前地吸血鬼一模一样,只可惜。力量却是他们的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答垦底子爵,淫欲的傲慢者。可是要在炼狱中沸汤浇手后剥皮腰斩的。”
  伊甸盖娅冷笑道,伸出柔弱无骨的白皙纤手轻轻点了一下安详黑猫的额头。
  本来眯起眼睛进入睡眠的黑猫猛然睁开那双银白色眸子,额头绽放出一个小型解禁魔法阵,在答垦底子爵的错愕惊惧中,这只原本看上去不起眼的黑猫竟然进阶成一头充斥暴戾气焰的魁梧魔兽,这种被教廷冠以“神圣”字眼地畜生是人类从蛮荒大陆掳掠战利品后的黑魔法和暗炼金术结晶。
  伊甸盖娅手中抽走那张图画,任由这头异端裁决所中能够排前五的庞大圣兽压垮桌子,不等子爵拔出长剑防御,眨眼间这只矫健程度与魁梧体型成正比的“黑阿育王”便扑倒他,这种状态下它额头中央闪现出第三颗银白色眸子,很难想象一头畜生会有睥睨众生的冷傲神情,答垦底子爵强忍住这头恐怖牲畜利爪穿透手心地刺骨疼痛,眼泪鼻涕一股脑流出来,让他那张本来挺讨贵妇们欢心地脸蛋变得无比滑稽,他只是个没见识过任何真实血腥战斗的贵族骑士,哪里能够面对这种折磨。
  尊严?这位答垦底子爵肯定是一不小心丢在哪位贵妇名媛地裙底下了。
  伊甸盖娅缓缓起身,来到被“黑阿育王”踩在脚下地可怜子爵身边。微笑道:“我喜欢能够让我仰视的男人,而不是被我践踏尊严的废物,带着贵族头衔的废物就不是废物了?答垦底子爵,是你那位一门心思想要巴结我的父亲教育你的?还是那些被你这张小丑脸蛋骗上床的贵妇们误导你的?”
  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的答垦底子爵没一点骑士风范地泣不成声,交织恐惧和忐忑地脸色比吸血鬼还要惨白。
  在子爵眼中宛如披着恶魔外衣的“叶赛宁娜”示意那头黑阿育王放开他,瞥了眼他被刺了一个窟窿的手,玩味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我会向异端裁决所报告说你在与盗窃耶里格圣杯的西陀血族战斗中英勇负伤,所以在教廷方面派人来验证之前。这只手可不能痊愈得太快,答垦底子爵,你也知道牧首圣庭方面的效率可远比不上我们异端裁决所。”
  子爵简直就是被打入炼狱后又被这位形象顿时变成天使的“叶赛宁娜”拯救,本来因为疼痛和恐惧无法遏制的鼻涕眼泪现在更加泛滥,也顾不得擦拭,哽咽道:“审判者大人,我们潘奴鸥尼家族一定会铭记您的善意。”
  伊甸盖娅貌似疑惑道:“哦?难道子爵内心没有觉得应该暗中找些塔梅廊城郊区最粗鲁的卑贱男人来糟践我?”
  答垦底子爵本来夹杂有细微一抹憎恨地眼眸立即呈现出一股子绝望,心扉被恐惧蔓延占据,嚎啕大哭。刚要向这位魔鬼拼命解释他的虔诚和敬畏,另一只幸免于难的手掌便被黑阿育王再次钻透,像是一只被钉在地板上等待宰割的牲口,彻底的心如死灰,些许的报复苗头都被扼杀。
  伊甸盖娅转身,再不看这个对她来说连臭水沟老鼠都比不上的可怜贵族,道:“这样子。牧首圣庭一定深信不疑那张战斗地激烈以及答垦底子爵对教廷的可贵忠诚。只是我必须善意提醒一下,走下塔梅廊蔷薇后别被人看到你的身影。”
  答垦底子爵仓皇回到家族马车,缩在角落,连凄惨哭泣声都死死压抑住,他生怕这会惹恼了船上那位笑容比女巫还要可怕的审判者大人。
  黑阿育王重新恢复成那只小黑猫,伊甸盖娅望着那张被它踩塌的桌子,轻声冷笑道:“我替他们赢得一枚莫名其妙的勋章,潘奴鸥尼家族应该不会介意这几枚凯撒金币吧?”放下那幅画,她走出船腹来到二楼,趴着栏杆。黑猫蹲在她的肩膀上,望向读卡尼神学院方向,在答垦底子爵眼中已经完全等同于地狱撒旦的伊甸盖娅柔柔一笑,摊开手,低头凝视着那枚被摩挲得异常晶莹的银币。
  黑猫舔了舔脚丫,陪着主人一起仰望。
  临近读卡尼神学院建筑,与奥古斯丁并排的迪米特披着斗篷轻笑道:“耶里格大教堂丢失了圣歌拉尔水杯,这只圣杯还是梵特兰蒂冈教谱上明文记载地十大圣物之一。主人,今晚读卡尼神学院某些人要睡不着了。”
  本来一直在思考奥古斯丁撇了撇嘴道:“这个严重渎职罪足够让在富饶红玛瑙平原如鱼得水的格瓦拉大主教脱下那身大主教袍子,如果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不放。套上些串通白蔷薇皇朝之类的可怕帽子,那么脱下教袍后的格瓦拉不出意外还会被拖进异端裁决所。到时候他那身将近好不容易用鲑鱼、菊苣小牛胸肉滋养起来的两百磅重肉一定会锐减到不到一百磅。”
  迪米特微笑道:“这可难说,大贵族和大主教们最擅长替自己开脱。”
  奥古斯丁故意和尼禄与约克拉开一段距离,轻声道:“我教父似乎对这个胖子主教很反感,这枚被牧首安插在西北大教区的钉子迟早是要被拔掉的。教父不做。等过几年我也会动点心思,暗中饲养娈童。猥亵年轻教士,看样子我可以让伊甸收集点材料。至于圣杯的事情就看这个胖子怎么应付了。现在的我根本不适合说话,说不定朱庇特城和牧首圣庭都有人盯着我呢,迪米特,我听说老家伙们都不太喜欢年轻人太热衷于政治?”
  迪米特微笑道:“是的,主人,如果年轻人太擅长权术计谋,那样会让我们这些老不死地感觉到挫败感。”
  奥古斯丁双手放在脑后,道:“我在脉代奥拉再做几年与世无争的司祭,教父放弃了牧首位置。想来我也少去暗中很多充满敌意的隐蔽视线。”
  回到读卡尼神学院,竟然没有一个人类似半点热锅上蚂蚁的姿态,奥古斯丁猜测胖子大主教一定压下了圣杯失窃的事情,这也不奇怪,要是第一时间便闹得沸沸扬扬,这位富得流油地院长恐怕就得应付扑面而来地谴责和暗算了,现在估摸着他正在给远在牧首圣庭的大人物们写信诉苦吧?
  到了读卡尼神学院大门,尼禄转头问道:“奥古斯丁,要不明天我们去耶里格大教堂看看那只圣歌拉尔水杯?然后去塔梅廊城外地红玛瑙平原玩玩?”
  奥古斯丁点点头。他也很好奇格瓦拉大主教这段时间内如何应付数量众多地朝圣者,造假?这个概率似乎不大,总之这不是他头痛的事情。经过今晚有趣的“塔梅廊蔷薇”之行约克好像也暂时放下了对奥古斯丁少爷的巨大成见,加上对接下来旅行的憧憬,破天荒主动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荷稣复活大教堂?”
  奥古斯丁微笑道:“后天吧。”
  尼禄突然走到奥古斯丁和约克中间,一只手搂住一个人的肩膀,看四周无人。轻声笑道:“要不明天我们也找点能够花销凯撒金币的乐子?”
  有点做贼心虚的约克胆战心惊道:“我可不再上你的当。”
  奥古斯丁也没啥想法,毕竟三个人地身份摆在那里,一个是红衣大主教的教子,司祭,一个是教子兼庞培家族的继承人,还有一个是塔梅廊城与迦卡妙小姐齐名的魔法天才,脉代奥拉副院长的唯一弟子,都无比敏感,今晚这次放纵是孩子间的各怀鬼胎,多了容易出现纰漏。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奥古斯丁下意识望向角落,仿佛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白袍孩子就蹲在那个地方,不眨一下地盯着夜空。
  救赎面具。
  奥古斯丁不知道阿波雷帝狼族地族长到底是为什么保护他的儿子还是那张黑暗圣器,或者说哪一样在那位狼人心目中更重一点。
  随后便想起自己的父亲,罗桐柴尔德家族的现任家主,似乎在奥古斯丁印象中,这位父亲整日忙碌于晚宴,在家中也是诵读文集编写诗歌。在用餐的时候焦点永远是妙语连珠言谈优雅的母亲,他也极少将罗桐柴尔德的优良传统灌输给奥古斯丁,甚至连贵族父子之间最频繁的单独谈心都不常见。
  翻了个身,奥古斯丁想到他所说“一个苹果和两个苹果”,闭上眼睛感慨道:“母亲就是了解了他另一种表达勇敢和智慧的方式。才会选择他吧。拿鹅毛笔的贵族未必比拿剑地贵族没有勇气,谁知道呢。”
  第二天。当他们准备去耶里格大教堂的时候,却被告知大教堂需要进行临时修葺,暂时不对外部开放,这让奥古斯丁觉得这个胖子的脑袋里确实不都装着猥亵念头。三个少年于是决定骑马去塔梅廊城外的红玛瑙平原,约克不会骑马,便坐在尼禄身后,一路颠簸,让这个魔法天才走路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看来他裆部那玩意虽然没有遭遇亚瑟多瑙河那朵修女蔷薇的蹂躏,却被骑马伤得不轻。
  身后跟着一大批护殿骑士的少年在一户农民家中吃了顿饭,虽然说没有什么稀罕菜肴,但比起脉代奥拉肯定还是要好上不少,那家子憨厚平民看到这三位贵族少爷津津有味的进餐模样,满是感慨,得知奥古斯丁就是来自奥格斯歌城的司祭大人后,一家人更是激动得个个面红耳赤,附近刚好有个在今天需要施洗的孩子,只是本来约好地神父却在塔梅廊城耽搁了,所以奥古斯丁便第一次做起了施洗者,看着那个小孩子充满崇拜和敬畏的单纯眼神,这位司祭大人终于明白教父所说“精神父亲”的含义。
  蹲下来,奥古斯丁望着这个很偶然的第一位教子,微笑道:“英诺森,告诉教父,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腼腆的孩子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几乎要哭了。让周围地农民们充满善意地窃笑不止,这位年轻教父可是伊耶塔大人地教子,尊贵的司祭大人呢,这个小英诺森地运气可真不错。
  奥古斯丁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不管你行恶还是行善,教父都在看着你。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主的注视下生存。”
  缓慢起身,奥古斯丁内心苦笑,真是个言不由衷的教父啊,似乎自己昨晚还刚尝试了一下女人的肉体,这可是不折不扣被撒旦蛊惑才能做出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