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他们认识也有些年头了,容浅陵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嘛,赶紧一个闪身躲到裴烨的身后。
  裴烨看着这对一见面就起火的冤家,心中十分无奈,他抬手拍了拍司徒雪的肩膀:司徒,浅陵就喜欢开玩笑,你莫当真了。
  哼司徒雪哼了一声,稍微冷静之后,说道:看在阿烨的面子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下回不准那么叫我,不然我
  不然什么?容浅陵完全是挑事的不嫌事儿大,又接着说。
  裴烨回头看他:浅陵,少说一句。
  容浅陵瞪了司徒雪一眼,这才罢休了,他转身走到裴烨身边站定,说道,阿烨,最近很忙吗?我可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
  也说不上多忙,只是多数时候在宫中教导太子,裴烨看了看容浅陵身上朴素而简单的着装,又见他身后跟着个牵马的小厮,不由问了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容浅陵说道:整日里在京中呆着,甚是无聊,我见今日天气很好,打算去郊外走走,你们可要同去?如今天气越发热起来,估计再过段日子,就热的不想出门了。
  裴烨想了想,今日没什么事,便点头答应了,转而看向司徒雪:司徒,你可去?
  司徒雪想也没想,就说:去啊,咱们骑马去,最近太忙了,骨头都快僵硬了,也是该活动活动。
  三人策马来到郊外,容浅陵带着他们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家小酒庄外,之所以说是小酒庄,因为这酒庄也就比一般的村子里的住宅大上一点,小小的土墙院子,三室一厅的屋子,布置的极为简陋,幸而打扫的很整洁。
  司徒雪站在院子外面,疑惑的看向容浅陵: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我还打算去跑马呢!他显然是都没有认出来这是个酒庄。
  容浅陵道:来酒庄自然是饮酒了,你傻不傻!
  他们这方站在门口浅浅交谈,院中坐在廊下的一个年轻人看到他们,起身迎了上来:容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这二位是?
  容浅陵笑着说:这二位是我的朋友,今日带他们来尝尝你家的酒。
  年轻人打量了裴烨和司徒雪一眼,见他二人一身贵气,神采不凡,倒也没露出什么奉承惊讶之色,只态度得体的说:不知有贵客光临,有失远,几位客人里面请吧!
  容浅陵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进去,就在院中大树下面的竹凳上面坐下,山间气温稍低,不时有凉风袭来,空气又清新,一时涤荡了心中大半的郁气。
  容浅陵一边伸手整理袖子,一边说道:两年前我在城中遇见个老汉,给他治疗了急症,那老人家说家里卖酒的,要送我几坛作为谢礼,方才认识了这家人,那年轻人是老汉的儿子,名叫陶兼,是个性子不错的人。
  司徒雪惊讶道:就因这萍水相逢,你还赖上人家了!
  容浅陵白了他一眼:司徒雪你什么时候说话能顺本公子的耳朵一回,我又不是白喝你闭嘴吧!
  裴烨见他二人又开始拌嘴,只装作未听见一般,放远了视线看远处的山峦,这般山清水秀的江山,却为何总要历经诸多的烽烟战火。
  不一会儿,陶兼用托盘端着酒坛和杯盏出来,放在才他们面前,又问:可要备些菜来?
  容浅陵摆手道:不必不必,用过午膳才多久,哪里吃得下东西,有美酒便足以。
  那好吧,陶兼点了点头,给他们倒了三杯酒,几位公子慢用,我先下去了。
  容浅陵拿起酒杯闻了闻,双眼顿时亮了几分,他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却是被辣的吐了吐舌头。
  司徒雪见他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容浅陵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解释着说:前段日子喝醉酒,不慎毒死了我老爹养的宝贝鹦鹉,他罚我半月不准饮酒,一段时间没喝,有点没适应过来。
  他说着又喝了一口,面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喟叹道:畅快。
  什么,你家那宝贝疙瘩死了?司徒雪忍不住咋舌,你确定不是你故意弄死的它,我看你早看那聒噪鸟不顺眼了。司徒雪记得自己有次去候府,见过那鹦鹉一回,也不知那家伙和谁学的,除了它主子容老侯爷外,逮谁骂谁,他不过从廊檐下经过,就被骂了个一脸懵逼。
  这叫什么话,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容浅陵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不见半分内疚懊恼。
  裴烨见他俩聊的欢快,也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清香甘冽的酒液顺着喉管滑入胃里,带来微微的热辣,却仿佛打开了每一个毛孔,一时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这小小的酒庄能酿出这般的美酒,还真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到也难怪浅陵会乐不思蜀了。
  酒过三巡,三人都有些微醺,说来容浅陵虽好酒,酒量却并不怎么好,一喝多了就容易醉,这会儿他从凳子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我们,骑马骑马去
  司徒雪看他站在那东倒西歪,笑着说:你怕是路都走不稳了,还能骑马吗?
  喝醉了的容浅陵反而没那么尖锐了,他抬手一口饮尽杯中清液,几步走到司徒雪身边:胡说,本本公子才未醉呢,雪,雪儿,咱们来赛一场啊!
  第23章 他说着话,却脚下一个不
  他说着话,却脚下一个不稳向前栽倒下去,司徒雪下意识伸手去扶,不想对方竟一下子扑到了自己怀中。
  你司徒雪一愣,你没事吧?
  容浅陵缓缓抬起头来,斜睨了他一眼:都说了没醉,本公子酒量好着呢!
  他这一仰头,眼角带着淡淡的红晕,双颊飞霞,面若桃花,浓黑的瞳仁中含着淡淡水汽竟比女子还好看之极。
  瞪的一声,司徒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待回过神来,他猛地一把推开趴在自己胸膛间的男子,但见对方身形不稳的直直向后倒去,又赶忙的再伸手去扶,那模样,端的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容浅陵本来只是身子打晃,眼前模糊,思绪却还清明的很,但是经过这一来一去的摇晃,大脑都有些不清明了,他使劲儿的甩了甩脑袋,方才站稳了身子,大声招呼自己的小厮:把本公子的马牵过来。
  小厮为难道:公子,您喝醉了,怎么能骑马!
  浅陵好酒,此生目标乃千杯不醉,奈何体质问题,这酒量如何也练不出来,因此最是不耐旁人说自己喝醉了这样的话,此时三番两次听人提起,无意识的就有些赌气,自己摇摇晃晃的往院门外行去,解开了木桩上的马缰,
  裴烨放了一锭银子在竹桌上,和司徒雪跟了出去,就见那个身形瘦削,半身风骨的男子,正在吃力的往马背上爬,却是尝试了半晌都未能成功。
  容浅陵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俩一眼,最后视线落在裴烨身上,语气里隐含着几分状似撒娇的意味:阿烨,过来帮我一把。
  裴烨点了点头,迈步就要走上去。
  我来吧!司徒雪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时有些异样,还未及思考,他抢先一步走到容浅陵身边,单手将他拎上了马背。
  容浅陵意识模糊间,还不忘顾及形象的理了理衣襟,然后在众人未及反应过来之时,他单手狠狠的拍了一把马屁.股,骏马长啸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奔了出去。
  容浅陵司徒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奈何那马儿跑得太快,一眨眼便奔出了老远。
  我们跟上去,浅陵他不会武功,若是摔下来就麻烦了。裴烨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另外两匹摔在木桩上的马。
  二人征战多年,马上功夫了得,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容浅陵,他们也不阻止,只是留意着对方不至于摔下马背,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骏马疾驰在城郊的路上,初夏的凉风迎面而来,一时吹散了不少酒气,三人行至行至城郊十数里处,见前方一队人缓缓的走过来。
  容浅陵这会儿酒也醒了不少,他拉住缰绳停了下来,裴毅二人见状也纷纷停驻,待那群人走进了,方发现是一队逃难的灾民。
  那群人男女老少皆有,身上穿着褴褛,露出来的皮肤脏污枯瘦,其中一个妇女抱着个襁褓婴儿,那孩子也瘦的厉害,面色却通红的,嘴里发出虚弱而断续的哭声,然而妇女却是不去看他一眼,只是麻木的跟着队伍缓缓行进,一双浑浊的眼中透出浓浓的绝望来。
  容浅陵从马上下来,一把拦住了那妇人:你这孩子生病了。
  妇人抬头看了容浅陵一眼,继而又沉默着低下头去。
  容浅陵这人虽然嘴上厉害,但是心肠却好,他身为一个大夫,有着绝对的仁心,最是见不得有人被病痛折磨,当然他讨厌的人除外,这会儿拦住那妇人就不让她走了,说道:大姐您停一停,我要给他医治一番,再耽搁下去,这孩子就危险了。
  女人见他目光真切,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着说:即便医病好了,没有食物,早晚还是公子让开些吧,我们要掉队了。
  容浅陵忙说:你把孩子给我,我让人给你备吃的。
  女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将孩子递给容浅陵,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民妇这是遇见贵人了啊,公子若能医好了小儿,民妇就是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会报答您的啊!
  跪什么跪,你快起来。容浅陵生性不羁,最是不爱这些虚礼,忙的伸手拽了妇人起来。
  容浅陵给小孩喂了点随身携带的药,然后让那妇女抱着孩子坐在自己的马上,吩咐自家小厮牵着马,自己则缓缓的步行在路上。
  裴烨和司徒雪下了马陪他,裴烨看那妇女不安的坐在马背上,问道:你们是从何处来的?
  女人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与自己说话,她,民妇家在西北的栀云山脚下,那里今年大旱,春庄稼都死了,湖里也干涸了,村子里很多人不是饿死就是病死,我们没了办法,这才离开了家乡。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眼中落下了混浊的泪水。
  你的家人呢,怎就你和这个孩子?司徒雪心中感慨,忍不住问了句。
  ,妇女沉默片刻,含泪看着怀中嗷嗷待哺的幼子,语无伦次道,民妇家中本还有个公公,春旱时候生病去了,夫君他我听说今年初夏,南边的将士们回来了,可是他,他却夫君他再也,回不来了。
  裴烨心中一震,看着女人泪眼婆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流民四起,朝野动荡这样的情形,与数百年前的赵姓王朝时,又有何区别?
  等他们回到京城,便看到那群难民正坐在城门脚下,几个士兵在那看着,不让他们进城去,那些人都是这个妇女的同乡,见她抱着孩子坐在高头大马上,一时间都眼露惊诧,有人想要冲上来,却被拿着长.枪的士兵给压制了回去。
  进城后,容浅陵找了家客栈让那对母子住进去,又给孩子看了病,裴烨先回去了,并不知道他们后来是如何安置的这对孤儿寡母。
  第二日恢复上朝,裴烨上午给太子讲授为君之道,那孩子神情懒散的听着,估计也没放到心上,裴烨看着少年,心中不由想起昨日看到的流民,心中气闷失落,半晌他心中一动,说道:殿下,下午我们出宫去看看吧!
  晏江引本来满脸的无精打采,听见这话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出宫?你要带本殿出宫?
  裴烨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本宫早就想出宫瞧瞧了竟是兴奋的一把抓住了裴烨的衣袖,只是这欢喜不过三秒,他顿时又垂下头来,可是父皇母后定然不同意本宫出去,你能做得了主吗?
  微臣会去向陛下请旨,裴烨垂眼看了看那紧紧拽住自己衣袖的葱指,还望殿下此时能集中精神听课,若不能按时讲完今日课程,此事便要延误了。
  晏江引打量了裴烨一番,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不知为何,他好似从对方的面上读出了胸有成竹,好,裴大人快些讲吧,咱们早些学完了今日的课,也能早些出去。
  结果接下来,晏江引用几乎过目不忘的速度,背下了今日所有的课程,裴烨所讲的每一个知识点,也都对答入流,上午的课程结束,少年就催促着裴烨去见他父皇。
  裴烨很快就得到了重真帝的首肯,他回到东宫,却见太子已经换了一身便装,正在殿外走来走去的,看见他过来,几步上前:如何了,父皇他可答应我出去了?
  裴烨估计这孩子是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出过宫,才会这般的紧张期待,他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允了,说天黑之前让臣送殿下回宫便可。
  晏江引紧绷的小脸一瞬间明媚起来,那眉开眼笑的模样,简直让天地都为之失色,裴烨心中感慨,这般动人心魄的容颜,生在一个男儿的身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裴大人,咱们现在就走吧!晏江引没有发现裴烨的异样。
  裴烨说道:下午再去。
  少年显然迫不及待,当下不满说:现在去吧,我还不曾尝过宫外的美食,现在去正好在外面用午膳。
  裴烨想了想,觉得此时出去也和规矩,还免得自己下午再入宫来接,于是就同意了。
  因为这回带着太子,所以他们是坐马车出来的,及至宫外,晏江引便掀开了窗帘兴致勃勃的往外面看,那模样,真是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待看到陌生的东西,就回头问裴烨。
  少年凤眼微微上挑,嘴角含笑,一双黑琉璃似的眼仁中仿佛盛了漫天的星子。
  裴烨看他这模样,不由问了句:殿下之前不曾出过宫吗?
  太子想了想,说道:大概很小的时候出来过一次,已经记不清了听宫里的老公公说,本宫那次出来差点没了命,大概这就是父皇母后不许我出宫的缘故吧!
  少年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无半分恐惧害怕,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裴烨心道,若不是真的胆子大,大概就是没心没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