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司马太守毕竟是司马氏出身,大晋开国门阀的子弟,这手腕本领能差么?”绿姑幽幽说道:“大开棺厉将军,他的风雨九重关直属大晋太尉府所辖,司马太守一份手书,能够调动他的兵马,这本领也不小了。”
  楚天干笑了一声:“这些事情,绿姑这几天被关在嬴秀儿大营里,还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本领也不小啊!”
  绿姑、红姑同时咳嗽了几声。
  过了好一会儿,红姑才没好气的骂道:“楚天,没人给你说么?你真不适合拍马屁!”
  几个侍女和楚天也是烂熟,一个名曰春杏的侍女白了楚天一眼,轻声骂道:“楚档头,你这满口胡拆,迟早挨绿姑的耳光子。绿姑是自愿留在嬴秀儿大营中探察敌情,什么叫做被关在里面哩?”
  楚天就很憨厚的笑了,他的笑声很难听,但是多少驱散了一些盘绕在大家心头的阴云。
  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啊,偌大的一个乢州城,就这么毁了。
  还有白蟒江的鱼庄,那里的渔民、水手、卖苦力的汉子,连同他们的家眷,起码也有上万人。这是和楚天朝夕相处三年有余的人,里面有多少熟人?
  一把鬼火冲天,他们也就这么,毁了!
  所以楚天憨笑,红姑轻笑,绿姑无声的微笑,几个侍女傻大姐在傻笑。大家一路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从中随意找个词儿笑几声,就这么一路笑着,在山林中一路狂奔。
  绕过几个山口,绿姑带着一行人走出山林,来到了一条宽有两丈许的道路上。
  顺着大道向前走了没多久,一行人正在笑着,前方突然一声鼓响,数百名校刀手拎着砍刀、举着兽面盾牌,从前方路口流水一样冲了过来。
  见到楚天一行人,这些校刀手左右一分,亮出了中间大道。数十名身披铁甲的精锐甲士步伐铿锵,簇拥着一名身穿银甲,背后披着一条黑色披风的将领大步走了出来。
  “什么人,敢冲撞军阵,不要命了么?”满脸胡须的将领威风八面的向楚天等人望了一眼,指着楚天他们大声呵斥。
  在这一队兵马后面,不宽的道路被无数士卒占满,旌旗飞舞,鼓角声声,道路两侧的山林中也有大队大队的步卒在缓步前进。
  看这些士卒的数量何止数万,近似风雨九重关的主要兵力都被带了出来。
  绿姑惊讶的轻呼了一声,她快步上前了两步,脆生生的喝道:“厉将军何在?”
  大胡子将领‘嘿嘿’笑了几声,他上下瞥了一眼绿姑,回过头去向着身后的士卒放声笑道:“唉哟,邪门了嘿,咱们大将军生得那等模样,居然有这么娇滴滴的小娘儿拦路找他!”
  一众士卒纷纷大笑,连带着道路两边的丛林中都有士卒走了出来,探头探脑的向绿姑张望。
  楚天的眉头顿时一皱。
  没有上官命令,大开棺厉将军麾下的士兵居然擅自停下行军,站在路上看热闹,这按照大晋军律,这些士卒个个都是死罪!
  这位厉将军的治军,似乎不够严谨!
  而且他只是一个杂号将军,在大晋的军制中,他只是勉强摸到了高等将领的边儿,他的麾下将领,居然敢以‘大将军’来称呼他!
  要么是这胡须将领蠢,根本不明军制中的‘大将军’是何等含义,要么就是厉将军平日里嚣张惯了,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动辄以‘大将军’自居!
  楚天正在腹诽大开棺厉将军麾下的士卒素质,绿姑手一扬,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脱手飞出,砸向了胡须将领的面门。
  这大胡子反应极快,一把抓住了绿姑故意用力砸过去的令牌。
  ‘哎唷’一声怪叫,绿姑丢出令牌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力气,大胡子掌心‘嘭’的一声响,硬生生被这小小的不起眼的令牌震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小娘儿!你……”大胡子怒骂一声,低头看向手中令牌,他猛地张大了嘴,呆滞了足足两个呼吸的时间,这才猛地抬起头,犹如见鬼一样看着绿姑。
  “大狱寺……巡查判官?天呢!”大胡子怪叫一声,抓着绿姑的令牌转身就跑,一路分开后面道路上的士卒,一下子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过了没多少时间,道路上的士兵同时向两侧山林中退去,让开了正中一条大道。形容精悍,生了一张锥子脸,周身煞气逼人的大开棺厉将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一大队骑兵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楚天一眼看到了脸色惨白,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似被抽空的乢州太守司马追风。
  被嬴风重伤的司马追风骑在一匹战马背后,马动一步,司马追风的眉头就抽搐一下,显然他身上的伤势依旧严重。
  “大狱寺的人?”厉将军将绿姑的令牌拿在手上,上下的抛了抛。
  他狐疑的看着站在道路正中的绿姑,慢吞吞的说道:“大狱寺,可管不到咱头上。除了太尉府的命令……”
  绿姑很冰冷的打断了厉将军的话:“非常时刻,大狱寺有便宜行事之权。厉将军若是不奉我命令,我有权将你就地斩杀,你的所有亲眷族人,都将以叛逆之罪入狱!”
  厉将军呆了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大队大队浩浩荡荡的队伍,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厉将军笑容一敛,举着绿姑的令牌冷喝道:“好,我遵从大人的命令。敢问大人,想要咱做什么?”
  山林内鸦雀无声,厉将军麾下所有的兵马,都在死死的盯着绿姑。
  让楚天不安的是,道路两侧的山林中,都有大队的士卒在快的运动,他们不像是在向前赶路,反而像是要将楚天一行人包围起来的模样。
  第八十三章 开棺见‘鬼’(2)
  “厉将军既然已经带兵到了这里……乢州城外有异族作乱,还请厉将军调动兵马,斩杀异族,救我大晋百姓!”绿姑冷冰冰的下达了命令,但是她似乎醒悟到自己的语气太冰冷了,所以她急忙补充道:“只要厉将军能立下功劳,本官将向天子奏明……”
  “啊呸!”大开棺厉将军突然惊天动地的吐了一口吐沫,一口浓痰差点飞到了绿姑的身上,爱洁的绿姑眉头一皱,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向那个一心一意追求长生不死的老王八蛋,奏明本将军的功劳?”厉将军不屑的连连冷笑:“然后呢?升本将军的官?给本将军长个千儿八百两黄金的俸禄?或者,给本官百来顷鸟不拉屎的荒土做封地?”
  厉将军摇摇头,再次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不仅是厉将军,他身后的大胡子将军,还有数十位副将、校尉等中层将领同时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道路两侧的山林中,无数士卒拔出了刀剑,更有弓弩手拉开强弓,搭上硬弩,远远锁定了楚天一行人。
  两侧迂回的士卒已经绕到了楚天等人身后,在他们后方百来丈远的道路上,两三千名士卒忙忙碌碌的组装鹿角、拒马、山牌等防御利器,在不宽的道路上连续设下了十几重防线。
  更夸张的是,他们居然快的在鹿角、拒马等物后面,架上了一架用来攻城使用的重型床弩。
  “大开棺,厉将军!”绿姑的嗓音变了。
  异族恶鬼作乱,已经将乢州城祸害得无比凄惨,风雨九重关的驻军,是乢州地面上编制最大、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如果他们也随之作乱,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造成的破坏,对黎民百姓的杀伤,绝对是相同数量的天鬼教徒的十倍甚至百倍以上。
  “你,想要造反?”绿姑双手抱着古琴,冲着厉将军厉声呵斥。
  “造反?怎么是造反呢?”厉将军连连摇头,他放声笑道:“不是造反,绝对不是!”
  深吸一口气,厉将军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怎么是造反呢?咱曾经也对大晋忠心耿耿,咱带着一群苦哈哈的兄弟们,在风雨九重关防御莽荒遗族,常年和那些莽荒蛮子打生打死,遍体伤痕累累啊!”
  “咱们有功,这不是假话!咱们对大晋有功,真的有大功!”厉将军厉声道:“但是,有功他没有赏啊?咱这个杂号将军,戴在头上多少年了?给咱一个封号将军,不应该么?给咱兄弟们长点军饷,不应该么?”
  厉将军放声大吼的时候,司马追风的脸色越的惨白难看,他哆哆嗦嗦的溜下马,哆哆嗦嗦的想要逃走。
  但是还不等他走出一步,他身边的十几位副将、校尉同时放声大吼,拔出兵器刺穿了他的身体。十几柄斩马剑、大砍刀一次次的在司马追风的身上劈砍下去,硬生生将他剁成了一滩模糊狼藉的血肉。
  “司马追风,啧,乢州太守嘛!他倒是聪明,见到咱兄弟们心里有怨气啊,就用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有娇滴滴的小娘儿收买咱们!”
  厉将军咧嘴‘桀桀’怪笑:“他愿意送,咱们就愿意收嘛,有什么不乐意的呢?只不过,他绝对想不到,咱兄弟们!嘿嘿!”
  绿姑死死咬着牙,朝着厉将军厉声喝道:“你究竟投靠了谁?莽荒遗族么?”
  “不,怎么可能?咱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厉将军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翻来覆去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我这个人,贪财,好色,还喜欢没事砍几个脑袋玩!所以,咱经常带着兄弟们进入莽荒杀人放火、奸淫掳掠!”
  “这不是好事,我知道。莽荒遗族当中好些人恨得我要死,我也知道。所以,我怎么可能投靠那些莽荒蛮子?”
  楚天向后退了两步,他转过身看着身后拦路的那些士卒,重点看着那具让人头痛的床弩。
  “绿姑是吧?看你的装束,看你的打扮,我知道是你!”大开棺厉将军双手用力揉搓着,不断出金铁摩擦的刺耳响声:“我听过你的名气,虽然我没见过你,因为我在人前要演戏,我是一个恪守大晋军法的守将,我不能离开驻地擅自进入州城哪!”
  ‘咯咯’怪笑了几声,厉将军冷声道:“你知道么?我曾经无数次在干那些莽荒娘们的时候,把她们当做了你!嘻嘻!”
  厉将军的锥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法形容的邪恶笑容,癫狂、贪婪、淫邪、龌龊,世间的一切负面情绪,似乎都能在他的脸上找到。
  四周的士卒不断的围了上来,更有一些弓弩手爬上了道路两侧的大树,居高临下的锁定了楚天等人。
  “所以,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我当然不是叛乱,也不是造反。”厉将军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在做一件足以媲美大晋开国大帝丰功伟业的大事,我要带着这群兄弟们,净化这不公平的大晋天下,洗涤这污秽人间,让兄弟们在刀剑上,夺一个荣华富贵!”
  “干!”楚天听到厉将军的话,不由得放声骂了一句。
  堂堂大晋驻守风雨九重关的守将,居然是天鬼教徒!
  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绿姑,现在我可以告诉天下人,我这个大开棺外号的来历了!可不是说我杀得那些莽荒遗族家家户户打开棺材埋人,而是……棺材打开后,你能看到什么?”
  厉将军的双眼骤然变成了惨绿色,他嘶声尖叫道:“当然是,打开棺材,只能见鬼!哈哈,大晋天子无道,大晋国运将绝,天降恶鬼净世,吾等共享荣华!”
  厉将军身后的好些将领、校尉,大半的士卒瞳孔纷纷变色。
  唯有那大胡子将领,还有一些副将、校尉,还有不到三成的士卒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同僚的变化。
  大胡子怪叫一声,突然连滚带爬的冲出队伍,向楚天这边逃了出来。
  他刚刚跑出不到一丈远,厉将军凌空跃起,一掌重重的向他后心按下。
  大胡子被厉将军一掌命中,他浑身血肉瞬间枯萎,只有一具血肉模糊的骷髅架子哆哆嗦嗦的向前踉跄了两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孩儿们,杀!”厉将军双手叉腰,志得意满的大笑了一声:“这天下,该换个主儿了!”
  第八十四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1)
  “撤!”楚天一声长啸,脚下狂风喷涌,犹如一片飘絮,轨迹变幻莫定的向道路左侧山林冲去。他想要为绿姑等人破开一条逃生的通道,他冲向了山林中士卒最密集的地方。
  脚下生风,楚天腾空飞掠时身体左右忽闪,更带起了几道朦胧的残影,狂风还卷起了大片的烟尘草屑,更让远处的人看不清他的身影。
  道路两侧山林中,攀爬在大树上的弓弩手齐声呐喊,随着一声梆子声,数百张强弓、百多张强弩,其中更有几支怒焰冲,甚至还有两具杀蛟弩同时向楚天喷出了箭矢。
  杀蛟弩的弩矢度最快、力道最猛,数十支弩矢化为一个极大的扇形扑了上来。
  楚天反手一旋,五指喷出青色剑气,十几支靠近他的弩矢全被剑气绞碎。紧接着楚天身体一震,几支怒焰冲喷出的重型弩矢撞在了剑气上,青色剑气激荡,将弩矢斩成了两段,楚天身体也是一个踉跄,硬生生被怒焰冲的强大冲击力撞落在地。
  漫天箭矢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笼罩了下来,烟尘中,楚天的身形若隐若现,踏着匹夫剑简单却颇为奇妙的步伐,进退之间剑光闪烁,一道绿色光幢环绕全身,所有靠近他的箭矢都被剑光搅得粉碎。
  ‘咚’的一声巨响,堵住了楚天等人后路,架起了十几道防线,更撑起了一架床弩的士卒将床弩锁定了楚天,一名副将一拳砸在了床弩上。
  造型怪异的床弩最前方是一个虎头雕像,虎头的两颗眼珠熠熠光,两道极细的红光从眼珠中喷出,落在了楚天的身上后,无论楚天如何的左右横移,两道红光始终锁死了他的身体。
  随着红光的左右偏移,这具床弩犹如活物一样自行左右调整射击姿态,副将一拳砸下后,床弩通体亮起了无数复杂的符文,床弩后方的卡槽中,一颗拳头大小的灵晶瞬间燃烧殆尽。
  巨响声中,长有丈许的床弩中,赫然只是射出了一颗拳头大小,形如橄榄的金属弹丸。
  金属弹丸飞行的度比杀蛟弩的弩矢还要快了数倍,刚刚飞出,就立刻激了一团人头大小的白色气爆。伴随着沉闷如雷的音爆声,金属弹丸以数倍音的高呼啸而来。
  “屠龙重弩!”正警惕看着大开棺厉将军的红姑眼角余光看到那副将激床弩的动作,金属弹丸刚刚飞出,她就立刻认出了这床弩的来历。
  这是大晋宫廷宗师级大匠秘造,专门用来威胁天尊巅峰级高手的杀戮利器。
  楚天看到了副将激床弩的动作,他出自本能的,同时做出了应对的姿势,右手向下一沉,想要横剑胸前挡住金属弹丸。
  屠龙重弩威力太大,金属弹丸飞行度太快,楚天右手还没完全放下,弹丸已经到了他胸前。急旋转的弹丸前方隐隐可见三寸长的罡气寒芒,带起的急旋风距离楚天胸膛还有半尺远,就已经将他胸前衣衫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