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4)
  徐进看顾珩北闲适地靠在椅背里,嗓音慵懒,浅笑轻漫,没有半点攻击性的样子,可他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清晰而深刻的力度,像是刺破迷雾的冷光,带领他们走出迷障。
  徐进不由看向纪寒川,他虽然无知无识,但无时无刻不用眼角在偷瞄着顾珩北。
  这个场景像极了以前他们同处在春江小区的会议室里,时光仿佛从未流逝,他们仿佛从未分离,一切都如当年一样,normou遇到了难关,顾珩北指引着他们,轻描淡写又重力千钧。
  顾珩北把他的全盘计划一一说道出来,徐进听到最后差点木了。
  钟燃都有点同情那帮国际游资了:人家就是来打个劫,你把人家家伙什都收了还抄到老巢去,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鬼佬的尿性就是认服不认输,不一次把他们打痛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顾珩北理直气壮地说,再说了,这种大戏难得上演一次,那么多嘉宾共襄盛举,只有仨瓜俩枣的给人付茶钱都不够,不玩儿大点,怎么够分。
  学长,徐进发自肺腑地感慨,你怎么会当医生呢?你要是学经济或者金融,那得牛逼死了!
  玩儿钱啊,太脏了,我可是个有梦想的人啊,顾珩北装模作样地唏嘘了下,修剪得整齐白净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手腕上凸起的骨节分外好看,还有几点我得给你说,纪寒川的病情泄露出去,明显你们身边有内鬼,等下他就直接转到二钟的医院去,二钟,你那的人都靠谱吗?
  钟燃:除了我和我的助理,我不会让第三个人接触到他。
  顾珩北比了个赞,继续对徐进说:看住纪宁生,纪寒川不在,别让他空虚寂寞冷到处找人胡言乱语,别我们这边搭好台唱戏,他跟个祥林嫂似的把我们戏台子都拆了。
  徐进连忙道:不会,他今天受的打击很大,而且把寒川交给你其实他很放心的,稍后我就让他在家里静养,苗苗这两天也要回来了,可以陪他。
  啊对,顾珩北这才想起来,你跟苗苗后来是谈恋爱了吧?
  徐进脸一红:是,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那会我就看出来了,顾珩北先是点点头,继而玩笑道,你这俩大舅子可够呛的,都不好伺候啊,政|府该给你颁个感动华夏好妹夫奖才是。
  徐进无奈:学长,你别取笑我了。
  顾珩北偏了下头:我刚还想说什么来着对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你们几个,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白傻白的?纪寒川的私人医生、律师、理财师和保镖全都是和穆南城共用的,他们是两口子吗?
  不不不,徐进脸都白了,好像被顾珩北质疑成跟穆南城两口子的人是他一样,穆先生跟寒川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而已,他们两个绝对没有、没有特殊情谊!其实我们真正走上正轨也就是这几年,以前哪里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是穆先生看寒川不讲究,才把自己的人借给他用,我以我的人格为他们担保
  顾珩北其实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没曾想徐进会急得抓耳挠腮的,这让他原本想提醒徐进小心提防穆南城的话反倒说不出口了,毕竟这个时机太微妙,显摆得他好像是因为穆南城和纪寒川走得格外近而不待见对方似的。
  顾珩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那就先这样好了,大家吃饭吧,吃饱了各自干活去!
  宏时资本,总裁办公室。
  周晏城挂完电话,脸色不太好看。
  何沿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地又掀过一页文件:顾珩北要过来,你怎么不高兴?
  周晏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好几个圈,然后在何沿沙发旁的扶手上坐下:顾小四这么多年,只来过我公司两次,第一次是因为索林封杀纪寒川,他来找我,请我把宏时的大4a系统给纪寒川做;第二次是顾老二想联合我收购normou,顾小四又来找我,请我高抬贵手;今天是第三次
  何沿蹙起眉:他跟纪寒川分手都那么多年了,应该不会管他的事了吧?
  周晏城磨了磨牙根: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次登门还得是为那小子!
  纪寒川现在不是在三院里住院吗?何沿困惑,顾珩北自己就在三院吧,他有什么事能找你的?
  宝贝儿你的情报太落后了,周晏城捏了捏何沿精致纤薄的耳垂,有消息说纪寒川被车撞坏了脑子已经傻了。
  何沿吃惊:真傻了吗?
  据我收到的消息,至少不乐观。
  那你们开今天临时会议也是要商量这件事?何沿问,做空normou,或者不?
  嗯哼。
  那你怎么说呢?
  周晏城摊了摊手:我也要尊重股东们的意见。
  他们还不是都听你的吗?何沿猜测,顾珩北应该是来请你不要参与。
  如果是这么简单那倒好了,周晏城头疼地说,哪怕全世界的资本都做空normou,我们也不能做,这个yes or no的选择很好做,不过顾小四找我的目的只怕不止这个
  何沿偏头想了想:你觉得他会勉强你做损害宏时利益的事?
  周晏城沉吟: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请我接桥石的盘。
  你会接吗?
  周晏城叹了一口气:在商言商啊,normou现在就是个无底洞,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这倒也未必啊,何沿提出不一样的看法,顾珩北不是个为了自己私利而绑架别人利益的人,我想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纪寒川的病情,也许这里有柳暗花明呢?毕竟所有人都能轻易得到的内幕消息到底是真是假都很难判断,除非normou官方公告将纪寒川剔除出董事会,否则一切都很难下断定
  笃笃笃
  秘书敲开房门:周总,何总,顾先生来了。
  三哥,顾珩北笑着走进来,何沿哥也在。
  何沿和顾珩北寒暄了两句,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你们聊,我公司也有事,就先走了。
  顾珩北:何沿哥再见。
  金色的阳光明晃晃地流淌,顾珩北微微眯着眼,从88楼俯瞰大地,世界在脚下浓缩成小小的尘埃。
  周晏城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递给顾珩北。
  无事不登三宝殿,再一再二不再三,周晏城一点不客气地开口了,别让我猜对,你这次来又是为了纪寒川?
  顾珩北原本还有点烦恼措辞,被周晏城这么一开门见山,反而没什么不好意思了。
  顾珩北一笑,周晏城就伸手摸窗子。
  可惜办公室里的窗子是整片的落地窗,没得打开,否则周晏城已经把顾珩北从88楼扔出去了。
  顾珩北把咖啡杯又递回周晏城手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三哥,我来教你玩个游戏!
  周晏城微挑了眉。
  顾珩北背靠着落地窗,一条腿站着,一条腿从后面绕过去吊着,吊着的腿还一晃一晃来回画着圈,站没个站姿的样子。
  办公室里盘旋起游戏的背景声,biubiubiubiu的,很是欢乐可爱。
  顾珩北的表情却是跟他的动作和背景音完全违和的严肃。
  周晏城微垂视线,看着顾珩北的手机屏幕。
  周晏城很快就看懂了,那是一个球和球相碰吞吃的游戏。
  顾珩北操作的是一个红色的小球,当它碰到比自己小的球时就要追过去吃掉对方,而当它碰到比自己大的球时就要赶紧逃跑防止被对方吃掉。
  顾珩北的游戏昵称叫ese bei。
  游戏的前十名会进入玩家排行榜,ese bei是榜上唯一的红球。
  这个游戏每种颜色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id,我们华夏的都是这种大红色。顾珩北解释。
  周晏城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这个游戏应该是适合顾聿泽玩才对。
  经过一阵激烈的攻防后,ese bei又接连吞吃掉两个其他颜色的球体,进入了第八名。
  就在这时,一个蓝色的球体冲着ese bei嚣张地扑过来,ese bei惊慌逃跑。
  慢慢的,周晏城看出了一肚子火。
  蓝球是针对ese bei来的,一路围追堵截,ese bei往哪儿逃它就往哪儿追,非但如此,蓝球还在聊天频道里不停地发送挑衅的句子:【down with a!】
  妈的!周晏城个暴脾气登时就发作了,这是哪个鸟人?
  周晏城发誓老子要买下这个游戏然后禁掉那个鸟人的id!
  ese bei跌跌撞撞,周晏城开始骂骂咧咧。
  眼看着ese bei陷入了绝境已经无路可逃,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在ese bei周围一颗比它更大的红球忽然化整为零分了开来,周晏城一愣。
  ese bei则果断吞噬掉分裂的那个红球,与此同时,在这个区域里所有红色的球不论大的小的全都围拢了过来,故意让ese bei吞吃掉它们。
  不一会儿,ese bei成了区域里最大的球体,它开始倒攻反算,一路追杀蓝色球体,最后成了排行榜上的第一。
  周晏城纳闷地问: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顾珩北晃了晃手机,他似乎对发生的一切毫不意外,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神采,只是这个游戏里每一个红球id背后代表的都是一个华夏人。
  宏时资本的大会议室里烟雾缭绕,高管和股东们正在激烈争论着。
  有钱不赚王八蛋!桥石基金这次来势汹汹,势必是要一把掏空normou,我们跟进桥石,是大势所趋!
  但是商*部现在力挺normou,咱们这么出手,会不会是逆势而为,到时候不好交代?
  自由市场,自由竞争,我们是生意人,不掺和他们的政治立场,做空normou是为了公司利益!
  现在行内谁不是蠢蠢欲动?那么大一块肥肉没道理只有咱们干看着!
  可是纪寒川痴呆了的消息目前还没被证实,我建议我们还是保守一点
  这个消息不会错,纪寒川到现在都没开记者招待会,他开不了了!
  会议主题非常明晰,就是宏时是否要跟进桥石等国际游资一起做空normou,会议结果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跟,二是不跟。
  最后所有人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首位的男人:周总,您怎么说?
  一般情况下,这句问话就代表着列座所有人把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只等着boss做裁决。
  周晏城的坐姿十分放松,身体倾斜侧靠着椅背,两条长腿交叠,一只胳膊绕过椅背虚虚地垂落,一只手搁在桌面上把玩着打火机,他在所有人瞩目的视线里促狭地勾了下唇角:
  你们知道的,每次当你们想让我在a和b中选一个时,我总忍不住给你们个c。
  第72章
  顾珩北回到钟燃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推门而入的时候钟燃从一堆病历就抬起头:事儿办成了?
  三哥说,他会考虑考虑,顾珩北走进来环视了下,小泽呢?
  钟燃挑眉:只找小泽?不找那个大的?
  顾珩北白他一眼:还有纪寒川呢?
  钟燃往右边墙壁上的一道门努了努嘴:俩都在里面,玩了一下午拼图。
  顾珩北轻轻拧开门。
  那是钟燃的咨询室,触目所及的色彩都是粉蓝和浅黄的暖色调,地面上铺着整片柔软洁白的羊毛地毯,靠近窗边的位置那里,一个青年和一个小孩正脑袋挨着脑袋躺在地毯上,睡得无比香甜。
  青年把小孩抱在怀里,孩子蜷握的小手抵着青年的脸颊,昏黄的霞光穿过透明的窗户落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温情缱绻的油画。
  顾珩北静静地看着。
  还好有小泽在,钟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顾珩北身后,声音放得极低,你走了以后他很难过,小泽就陪他一起搭拼图,他问小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小泽说
  顾珩北侧眸看过来,示意钟燃继续说。
  钟燃原本挺动容的表情忽然崩裂,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忍不住笑:小泽说你喜欢漂亮的小孩,奥特曼长得有点丑。
  顾珩北:
  钟燃在笑出声的同时已经伸手拉上了房门,两个空间一隔开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
  哈哈哈哈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纪寒川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小泽说他会负责把纪寒川打扮得很漂亮,拍着小胸脯保证你会特别喜欢他,两个人才和好了
  顾珩北禁不住嘴角一咧:俩憨憨。
  对了,钟燃指了指门口拐角的两个箱子,那是纪宁生给他弟弟收拾的行李,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在里面,纪宁生也写好了授权和免责书你真的,要带他一块过?
  顾珩北躺进钟燃办公室里那张特别舒服的椅子,抻直了两条长腿,他薄薄的眼皮半闭着,眼尾压出纤长漂亮的弧度:不然呢?
  本来钟燃的意见和顾珩北的打算都是让纪寒川在钟燃这里住院,但是24小时留在医院里意味着更多人的陪同看护,每多一个闲杂人等就多一份纪寒川病情进展被泄露的风险。
  顾珩北只能把纪寒川带回家,换成他自己24小时陪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