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之前只是将傅子寒当做一个外地来的颇有实力又脾性相投的普通朋友对待,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是方曦城的表兄,这关系就更亲近了,一口一个子寒兄叫得特别亲热。要不是傅子寒的名次比他们都好,他们仨都有种想要把傅子寒打包带着去上任的冲动。
  在三月十五殿试之前,傅子寒又参加了几场文会酒会,估摸着他是方曦城表兄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那些世家出身的进士们,有的对他和颜悦色称兄道弟,有的却很是看不起他,觉得他是靠抱方尚书大.腿才过的会试。
  对于前者,傅子寒秉着人怎么待他他就怎么待人的理念和气来往,而后者么,傅子寒都懒得搭理。抱大.腿能有这功效,那方曦城就不会排名还在他后面了!
  转眼就到了十五这天,一大早他们到了宫门前等候。
  站定之后,傅子寒左右张望了下,看到不远处的方曦城和柳芩二人,另一人则在更远处,只能遥遥一拱手当做是打招呼了。
  “表哥你可别害怕,今儿殿试之后就能授官了,最不济咱还能谋个县官。”
  方曦城安抚表哥的方法够另类的,反把傅子寒逗笑了。
  “为兄倒是不紧张,表弟可得平静平静才行,若是今日殿试表现不好,估摸着姨父会给你家训。”
  方曦城瞬间苦脸,看得一旁的柳芩都忍不住笑出声。
  “傅兄,待殿试之后,找个时间到我家喝酒。”
  柳芩这人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跟人勾肩搭背一同喝酒的人,特别还是去对方家里,很显然是有事情要跟他说。
  傅子寒含笑点点头,对方也像是松了口气,嘴角一勾,露出笑容来。
  说话间,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在招呼他们排队进入内城皇宫了。
  傅子寒站在队伍的前端,提着考篮,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人的袍角,努力压抑激动的心情往里走。
  如无意外,这辈子他就这一次进入皇宫的机会,回去有跟闺女吹嘘的本钱了。当然不会跟立文吹牛,毕竟如无意外,立文也会来此一游的。
  他们进入大殿的时候,朝中重臣们都在,盯着他们这些贡士窃窃私语,偶有带笑的,怕不是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模样?
  殿试是辰时开始,天光大亮,但是大殿角落里依旧有些阴暗。
  傅子寒的会试名次比较好,座位自然在前面。他端正的坐下,将纸笔放好,便平心静气的等待令下。
  殿试没有四书五经,只考策问。这是傅子寒的长项。
  答题的时间很长,两篇策问看上去简单,但想要答好那是极难。
  傅子寒原本就不醉心于官场,这个时候更是尽力做到最好便足以自.慰。是以,在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他就交了卷。|
  比他快的还有十来个,剩下的考生只要答题不超过三更天就行。
  第44章 这锅不能背
  回去之后, 傅子寒难得的做了一整夜的梦, 内容光怪陆离,醒来之后,头痛得都想把它摘下来一脚踢了。
  直到吃了午饭, 整个人才轻松一点,欲裂的脑袋也和缓了许多。
  坐到花园里, 他抚琴以纾解心中的烦闷。
  昨夜做梦的内容还能记着一点,联系一下之前得到的原身的记忆,再推导推导,原身家族曾经遭受的灾难也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弹了一个多时辰,手指都有些疼了, 傅子寒才起身去书房看书。
  柳芩送来的请帖注明的日子是在殿试放榜后的第三日。
  殿试放榜在三月十八, 一甲只三名,状元、榜眼、探花郎,赐进士及第。二甲五十五名,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二十九名,赐同进士出身。
  傅子寒的名次不上不下,二甲第五名。
  这个名次已经很出他自己的意料了。虽然策问于他并不是太难的考题, 但是要知道, 他所有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大部分是不合时宜的, 平日里说说还没事儿,可真在卷子上写下来, 恐怕杀头十次都不够。
  二甲第五名这个成绩,既不会因为名次太差而不好选官, 又不会太过高调引人注意。
  一系列的谢恩仪式完成之后,时间就足足过去了两天。
  第三天一大早,傅子寒收到了方府送来的几个大箱子,还有一个小匣子。
  大箱子里装的是傅子寒他姨娘给他准备的四季衣服和日常用品,小匣子里装的房产地契跟大半箱金银。
  傅子寒原本不想收的,可匣子里的一封信让他不得不收下。
  信上说这些房产地契原本是他娘的陪嫁,后来被查抄充公,再后来今上辗转的还到了他姨娘手里。若是傅子寒不来京城,这东西她也会找机会交给傅子寒的儿女,现在傅子寒要在京城做官,那么这些东西顺理成章的就该交还给他了。
  傅子寒心里其实很明白这些都是说辞,可这些东西不收就是得罪方尚书,要收下呢这心里总有些不舒坦。
  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赶紧写了信回去给老师求助。东西都封存在何家暂时提供给他的两间厢房里,也不怕人算计了去。
  一折腾就到了快午时,柳芩邀请他过府去喝酒,这会儿再不出门就要失礼了。
  柳芩除了傅子寒之外,还请了他一个堂兄作陪。没有叫方曦城和另一位朋友。
  知道柳芩今天请他过来是有事要说,所以傅子寒并没有问其他的,让喝酒就喝酒,让吃饭就吃饭,只等着柳芩主动开口。
  撤了席面之后,三人转到临水花榭喝茶说话,这个时候,柳芩的面色就相当的严肃了。|
  “子寒兄,今日请你过府是有事想要得个明白话,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望谅解。”
  “说罢,若是能给你解释,必不会有所保留,但是不能说的话,还请你多谅解了。”
  这点丑话得说在前头,免得大家伤了和气,虽然他其实跟柳芩也没啥交情,这和气伤不伤都无所谓。
  柳芩跟他堂兄互视一眼,开口的是他那位堂兄柳萧。
  “这事儿因为关系到我们一位长辈,所以,今日在这里说的所有的话,出了这个门,咱们啥都没提过。”
  傅子寒有点想笑,这两人会不会太戏精了,是他们自己想要问的,还没开口呢,倒是先威胁起来了。
  估摸着是看到傅子寒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柳芩先是道了个歉,而后才说,因为这事儿是关系到他隔房的小堂叔跟小婶婶的,所以有些话他们本不该说,却因为那两位的情况而不得不说。可这终究是在背后议论长辈,若是传出去,怕是影响不太好。
  柳芩这么一说,傅子寒心里就咯噔一下,直觉今天就不该过来的,好奇心能害死猫,他还没有猫的九条命呢。
  果然,柳芩说的那位小婶婶,就是这几日在傅子寒梦中出现过的那个小姑娘。当年傅家出事时,傅子寒也就差不多傅立文现在的年纪,那姑娘十一岁多一点,正在跟傅子寒议亲。
  这亲事最终是没成的,可那姑娘也倔强,起先是宁愿出家都不肯嫁给傅子寒以外的男人,后来知道傅子寒跟个小商家出身的女子成亲之后,哀莫大于心死,加之她母亲以死相逼,最后姑娘选了柳芩的堂叔嫁过去。
  原本这样就算了,毕竟柳芩的堂叔是真心喜欢拿姑娘的,哪怕妻子心里另外有人,他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包括傅子寒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男人也真是爱得深沉,值得敬佩。
  然而事情的变化转折在于那姑娘都嫁人了还时刻关注傅子寒的情况,在得知傅子寒的妻子去世之后,这位竟然想要和离,去嫁给傅子寒做续弦。
  “你这小婶婶的脑子没毛病吧?”
  毕竟不是原身,对于这个当年的小姑娘现在的柳夫人,傅子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所以在听了柳芩堂兄的话之后,他瞠目结舌,半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其实就是原身,当年也只是跟小姑娘隔得远远的见过一面,还是双方长辈都在场的时候见的,私下里根本连句话都没说过,那姑娘这么深情都不知所为何来。
  若是这位一直不肯嫁人,如此这般倒也罢了。但问题是她嫁了,还生了孩子,丈夫明知她心里有人也疼爱有加,要换成其他女人,怕不是会觉得自己掉进蜜罐子里了,可这位倒好,折腾起来简直跟疯魔了一般。
  以前是忠贞,现在就是神经。
  “今儿跟你说这话,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是以后见着了……”|
  柳芩看了眼堂哥,补充一句:“我那位堂叔是边军出身,一柄长刀斩过不下百人,性子有点急躁,所以我们担心你们俩要是见了面……”
  这话还真不太好说。|
  傅子寒脸色一正:“傅某且不说已经有了妻室,便是没有,当年就没有定下的亲事,现今也是更加不可能的。以傅某看来,令叔就是对她太好了,对方恃宠而骄罢了。”
  不是傅子寒看不起女人,实在这女人太作了。她这样影响的不是她自己一人,而是牵连了她的婆家娘家,还有她的丈夫儿女,现如今更可能牵扯到他身上,如何不能敬而远之?
  “这话其实我叔祖奶奶也说过,但是堂叔就是喜欢她到如此地步,外人也没奈何啊。听柳芩说起你来,我也担心下半年堂叔回京述职的时候会跟你对上,所以提前给你说一声,想想办法避开吧。”
  “为何要避开?”傅子寒洒然一笑,“这事儿并非我傅子寒理亏,做都没做过的事情,我这一避让了,外人还觉得我真跟柳夫人有什么苟且呢。与其让我避让,不如让你堂叔看好自家夫人。”
  柳家兄弟愁眉苦脸的对视一眼,也觉得他们这样是强人所难,可他家那位堂叔也是出了名的做事儿不过脑子,真对上了,倒霉的只能是傅子寒。
  “你堂叔这样,长辈们就没点办法?”想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是说这个时代的女子最重规矩孝顺么,没成亲的还好说,礼教不是太严格,可对成了亲的女人,这样放纵不管真的没事儿?
  “哪里没想过办法。”柳芩都叹气了,他娘还被叫过去劝说过那位小婶婶来着,但是对方油盐不进,到最后柳芩的娘都要冒火了,还是柳芩爹把她提前接回来才避免了妯娌交恶的。
  “我说你们这是在想什么呢。照我看,你们这位小婶婶未必就是真的倾心于我,只是困于过去不能自拔而已。用我家乡的话来说,就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只怕她就算现在站我跟前都认不出我来的。”
  这点很有可能,毕竟从头到尾见过的次数五根手指都用不完,得多深厚的感情才能十几年不肯忘啊。而且照柳芩的形容来看,这位小婶婶的表现在现代的医生来看,就是个执拗症,精神类的疾病表现。
  得了傅子寒的明确态度后,柳家兄弟松了半口气,剩下那半口,还得等到下半年堂叔来了才能知道。
  沉重的话题被扯开,柳家兄弟恭喜傅子寒得了二甲第五的好成绩,又帮他参谋要如何选官。
  知道他是方曦城的表兄,也知道不管如何方尚书都不可能不管这位外甥,但是他们也摸不准方尚书会如何相帮,所以提前给傅子寒讲一讲现如今京城里的复杂关系和朝堂构成,对他来说也是很有必要的。
  “若是想去国子监的话,现如今恐怕是不行的。”柳芩的堂兄在礼部任职,对国子监很熟悉,“国子监的祭酒大人跟你家姨父有点不太对付,所以你想要直接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曲折求取的话,方尚书很可能给你疏通关系进入工部。”
  “为何是工部?”
  “因为工部尚书是当年傅大人,也就是子寒兄父亲的同窗好友,看在故人的面上,工部不会为难你。而且大佬要罩你,出成绩也比较容易。等到子寒兄有了点政绩,再想办法出去州府任职两年,回转过来就可以进入国子监了。”
  听到对方这么一分析,傅子寒自己就想退缩了,他只是想要重操旧业教书而已,不是想做官,也不是想要进入国子监给高官权贵的后代当老师,所以要不他直接跟姨父方尚书说他不做官回去书院当夫子去?
  第45章 捡到个少年
  四月初十酉时一刻, 傅子寒抱着卷宗从工部往家走。
  天上飘着零星小雨, 他撑着伞,半躬着身体,尽力想要将怀中的卷宗护住不让雨水淋湿。
  今天原本该是有人来接他的, 但他的顶头上司让他先回家,说是等会儿衙门里有事他留下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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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他之外, 跟他一样,甚至等级比他高个一阶半等的都急冲冲的往外走,大部分人脸上表情如常,看得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来不及通知家里让马车来接,他在门房那里借了雨伞, 迎着风顶着雨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家走。
  刚到十二坊的拐角处, 就不小心撞上了人。傅子寒反应快,以肩膀抵住了墙壁,好险没让卷宗落到地上弄脏。
  这些卷宗都是废弃不要的,堆放在库房里,任由新来的官员们借阅。傅子寒最近对桑蚕有兴趣,就借了相关的卷宗过来查阅。这些虽然不重要, 可若是弄脏了旧能被人参个有辱斯文不尊上令的罪责。
  那人的反应也挺快的, 伸手扶住了傅子寒的胳膊, 还连声道歉。
  站稳之后抬眼看去,撞到的是个半大少年, 面颊还显青涩,但身量却跟他差不多高了, 立文估计也就到他耳下。
  “对不住,是小子没注意,先生可有碍?”
  那孩子很有礼貌的轻轻扫过他的胳膊,就是撑在墙上那只,目光中有隐隐的担忧。
  “无事,也是我自己没有注意放慢脚步。”傅子寒换了只手抱卷宗,油纸伞已经跌落在地,还顺势舀了一滩污水到伞内,顿时让傅子寒没有了想要捡回来的欲.望。|
  “先生的伞污了,不如小子送先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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