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共枕
  也许对一个矜持的姑娘来说, 这样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
  如果拒绝,很有可能缩回原来的龟壳子里,再也不会伸出试探的触角。
  胡魏司承在她的忐忑中接过酒杯, 淡淡地说:“你可知, 咱们庆朝有个说法, 喝了合卺酒,下辈子都不会分开。”
  看他一脸严肃地语出惊人,云栖:“啊?”
  魏司承看她睁着大大的眼睛, 模样实在灵动,像个懵懂的小姑娘。
  不过与他的年纪一比,她的确就是小姑娘。
  他是不是有些老了,庆朝像他这个年纪的, 大多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魏司承也不知自己怎么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 道:“说笑的,当真了?”
  端起酒杯见她还发着呆,道:“不是要喝合卺酒?”
  云栖知道若不是方才端王的举动, 她根本没这么大的胆子敬酒, 闻言立刻反应过来与他手臂交缠,两人离得很近,云栖的脸有些热意升腾, 一口气喝完就立刻抽出了手, 低下了头。
  第一次见面是晚上,又离得远, 没那么直观, 刚才几乎能看到他垂下的浓密眼睫, 有点太近了。
  魏司承笑了下, 可能是很少接触外男, 她显得非常羞涩。
  刚伸手想把她那看起来重得要命的赤金冠取下,却听她郑重地说:“臣妾…会全力做好端王妃,为您做事。”
  魏司承柔软的情绪消散,见她认真,似乎想公事公办,道:“你知道要做什么事吗?”
  由于云栖的身份变化,李崇音并没有把全盘计划告知,他与端王的密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怕云栖泄密,而是担心她表现出来。
  更何况成为李家的五小姐,已经不适合知道更多了。
  “公子让臣妾扮作您的正妃,为杜姑娘保驾护航,另外若有需要,与其余王爷最好有些……来往,尽量配合您,还有您之后若需要和离,不能拒绝与……死缠烂打。”
  就算云栖能猜测到一些,那也仅仅是猜测,她身为探子,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务,了解来龙去脉是主子的事,各司其职罢了。
  第一个要求并不奇怪,那位宰辅千金杜姑娘虽然经常无故针对她,但在男子这里却是相当受青睐,是好几位王爷梦中人,也是京城第一美人,不仅文采出众,还有各种奇思妙想,连陛下都曾夸过是个妙人。与这样的人一同长大,端王没理由看得到旁人。
  最后一条也是一早就说好了的,她这样连爹娘都不在空有小姐名头,实际上连娘家都回不了姑娘,与端王根本不般配,就像第一次见到时的一样。
  唯有第二条,让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去做,内心也有些抵触,哪怕知道这些抵触是不应该的。
  “他是这么与你说的?如果本王说无需你做这些,你会如何?”他试探道,娶她的初衷,不过是一时恻隐。但真的接触下来,却觉得她如果愿意,让她一辈子当端王妃也无妨,反正……他也没别的人选。
  让个没太多心思的小姑娘占着,总比口蜜腹剑的蛇蝎美人好,至少他不用整日担心背后被捅一刀。
  “那臣妾嫁您有什么意义?”云栖就是纯粹的疑惑。
  我来不就是来挡灾挡祸的,不然您何必在那么多人选中挑我?我这么个丫鬟出生的小姐,但凡调查清楚的人家,哪个不是避之唯恐不及的。
  云栖又想了下端王说这句话的深意,她已经习惯理性思考,这是李崇音赋予她的特性。
  大婚当日,她与端王才算正式见面,他这么说,多半是想考验她的决心,怕她肖想更多的。
  她抬头,认真地注视着他肃然的眼眸。
  她就差当场宣誓了:“若您不需要臣妾做这些,这场婚礼也毫无意义,您与公子也无需这般大费周章谋划。那么臣妾定然不会阻碍您的路,您不需要之时就是臣妾离开之时。”
  “毫无意义吗?”魏司承失笑,捂着自己的眼,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毫无意义。”
  他反问一句,又自己做了回答。
  险些忘了,她到这里来,是为了李崇音,不是李崇音她根本不会答应嫁给他,只会跑得远远的。就像她在迎亲路上的泪,她从来不属于他。
  这样也好,做一对她所希望的假夫妻,能护一时就护一时,这样也算对得起这条被他捡回来的命。
  云栖不知他在笑什么,有些惴惴不安,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端王终于不笑了,冷淡地点了点头:“如你所说的,好好做端王妃,不要对本王心存旁的幻想,对你我都不适合。”
  云栖大大松了一口气,方才果然是在试探她。
  还好她抗住了压力,没自以为是,不然他定然要退掉她了。
  魏司承站了起来,在云栖的注视下,为她摘下赤金冠。
  “这种事还是让婢女来就好。”云栖拒绝道,哪有王爷纡尊降贵做这些的。
  “无事,本王不习惯太多人伺候。夜已深,不过是小事罢了,不必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他将头冠解了下来,云栖感到自己戴了一天,几乎快要断掉的脖子终于解放了。
  她酸痛地扭了扭脖子,见他已经做了简单的洗漱,在床边正在退去喜服,云栖立刻过去伺候他更衣。
  她仔细将衣物搁在架子上,取出柜子里的熏笼摆在下方,一般熏笼都会放在架子附近,她找了找果然寻到,又细细为他的衣物抚平褶皱,然后整齐地将除下的玉佩、香囊、头冠等物一一摆齐。
  他问:“以前做过?”
  云栖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身为婢女要是连这都不会,怕会立刻被管事妈妈轰出去。
  “能被你伺候的人,很幸运。”他感慨了一下。
  “您在说您自己吗?”云栖歪了一下头。
  那动作顿时让他想到在菡萏池的亭子里,她喝醉的那天,也是这么招人。
  他冷肃的目光暖了一些,嗯了一声:“安置吧。”
  云栖偷偷看了眼他挺拔的背影,虽然那些谣言传得活灵活现的,但应该很多人都羡慕她能这么近距离与他相处吧。在几个月前,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能与传闻中击退胡人的端王那么近。
  他的伤也不知要不要紧。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下他的下方,魏司承若有所觉,突然转头:“你也想知道?”
  云栖尴尬地爆红了脸,被抓到可还好?
  立刻打着拨浪鼓,看到他把那些花生核桃从被子里取了出来,整理了两条被子,躺入其中一条。
  她舒了一口气,果然是各睡各的。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想什么呢,睡吧。”
  今日要是不在一张床上,旁人会怎么想她?
  真当他身边的奴才眼睛瞎了,如果皇帝或是淑妃问起来,有些奴才嘴巴肯定把不住门。
  大婚当日就被夫君抛下,她这辈子都别想在京中世家里抬起头。
  两人分睡两边,中间隔了很远,冰冷的空气仿佛阻隔着两人。
  魏司承虽闭着眼,却没睡,他这睡不着的症状是战场上待久的遗症,旁边有陌生人会本能地神经紧绷,根本不可能睡着,他只想着闭目养神而已。
  云栖也没睡着,她从没与男子睡得那么近,这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不紧张才怪。
  她保持了很久一个姿势,怕自己动了会惊扰他。
  等到快麻了,想着他应该睡着了,才小幅度地一点点转着身体。
  “睡不着?”端王那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吵、吵醒您了?”
  “本王没睡着,明日还要进宫,虽不是赐婚,但也要见一见父皇和母妃。”
  “是。”她僵硬地不敢动,闭眼数着数,强迫自己快睡。
  “不动你,安心睡。”他又加了一句。
  “……”您这话说的,好像您能动一样。
  云栖暗暗想着,还是不打击他了,男人都需要自尊心。
  这么想着,云栖又觉得好笑,带着笑意慢慢睡了下去。
  这个夫君,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云栖半梦半醒间,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魏司承立刻警觉地翻身,一手安抚地拍着云栖,一边低声问:“谁?”
  外头是德宝的声音,他说后门杜小姐在等他,让他出去见。
  可能当事人没感觉,云栖迷迷糊糊地醒来,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像命令,而且今日是他们的新婚夜,这么出去……
  魏司承淡声道:“不见,下去。”
  德宝踌躇了一下,似乎确定他们心软的主子这次真的不打算走,才离开。
  魏司承见云栖已经睁开眼,哂笑:“看什么?”
  云栖缩了缩,故作平静地闭上眼了。
  好半晌,她才道:“您……为什么不去?”不怕杜姑娘生气吗。
  魏司承已经彻底没了睡意,睁眼望着床顶,随便找了个借口:“孤男寡女的,对她的名誉不好。”
  “哦。”云栖点了点头,觉得杜姑娘真是幸运,有这么好这么体贴的人始终为她着想。
  她不羡慕杜漪宁宰辅千金的身份,不羡慕她的才华,不羡慕她名动京城,单单羡慕她能得一真心诚意的赤诚心。
  魏司承瞟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神游天外的小姑娘,道:“再不睡,本王就抱着你睡了。”
  云栖明知道他在说笑,还是僵硬了一下,再次强迫自己入睡。
  魏司承看着床幔半宿,到了快天明,见小姑娘一开始还睡得端端正正的,睡到后面就爱踢被子,给她盖了好几次被子。却不知府外头,那位名动京城的杜姑娘吹了一晚上冷风,不断打着喷嚏,就是不信魏司承会对她如此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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