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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尘土飞扬, 烈日灼灼,热浪中一红裙女子翩然起舞,朝着远处的李崇音微笑。
  曼妙身姿在风中摇动, 头上纱巾飞扬, 一阵风吹起, 落入他手中。
  再抬头,只见女子身上起了火焰,火势熊熊, 她脚尖点地起舞。
  当他快步走向她时,悬在半空的手指却碰不到人,眼看着她一点点化为焦炭。
  那焦炭转瞬间化为尘土飞扬离散, 触不到,碰不着,空留来人一场空。
  李崇音猛地睁开了眼, 呼吸略微急促,他凝视着书舍上方的房梁,坐起了身。
  是梦, 纠缠他数月的噩梦。
  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珠沿着眉骨滑落, 他缓缓闭上了眼。
  “请将她交于臣。”
  “她是朕明媒正娶的妻, 你又是什么身份。”
  …………
  你又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
  你以什么立场来对朕说这些话,李崇音?
  墨砚敲了敲书舍门, 见无人应答, 便捧着书册入内。
  见自家公子少有的在坐在床榻边闭目养神, 不温习, 也不看最新情报, 以往公子总是不知疲倦地东奔西跑, 似乎万事都了然于胸的模样, 却在这几日不见了踪影。
  自从被主公派来的四个侍从时刻追踪左右后,公子如同被折去了臂膀般,消沉地留在书院,每日在外与寻常无异,上课堂、参与学术研讨、进行甲乙班堂侧,没任何人发现公子的异常。
  公子太.安静了,安静地仿佛不是一个被受制的人。
  李崇音没理会欲言又止的墨砚,他走向院落,外头的桃树上的花骨朵早已凋谢,他看着满树桃叶,折下一枝,落叶洒下满地。
  梦境中的闷痛感如此真实,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痛觉的李崇音神情有些恍惚。
  他轻抚着还在颤抖的眼皮:“我让你送的信,送出去了吗?”
  墨砚往左右一看,见那四人并未出现,小声道:“按照公子吩咐,已送达。”
  他也是趁着那四人不留意的空挡,跑出去送信联络的。
  李崇音点头:“看时间,应当是到了。”
  李崇音直接走向松山书院后门,后门是一条石板小弄,与一大户人家的墙垣对门,平日只有调皮孩童会偶尔经过,鲜少有人进出。
  李崇音与来往同窗们微笑招呼,同在书院里的书生对鼎鼎大名的李崇音都很是推崇。
  不仅因为他容貌似仙气度不凡,更因为此人品貌俱佳。他不分贵贱以礼待人,曾遇一贫苦书生,因家中老母病重而无法入书院,李崇音得知后让自家大夫免除医治银钱看诊,为书生入学,谁想那书生真有读书天赋,一次便过了童试。如果说对贫民草根一视同仁,在上层贵公子中亦是渐渐以他为首,毕竟他的诗词是受到当世大儒闻舍先生的极力赞扬,平日里就是杜相府上的纨绔杜耀祖都对其赞赏有加。
  游学三年,众人以为他将与这次乡试失之交臂,没想到一来便是甲等成绩。他三年来亦没有荒废学业,在术业上颇有建树,出了几本游记书册。归来后,对自己不明的地方也会向其他学子虚心讨教。
  这样的人,简直像一个没有任何缺陷的完人,谁能不喜爱。
  也许是秋闱将近,李崇音难得在书院连续两月温书,见他两月来第一次要出门,众人都是友好打招呼,嘱咐他定要好好游玩,放松一下心情,无人起疑。
  到了后门,四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外,他们都是小厮打扮,平日根据需要在暗中与明处交替监视李崇音。
  为首武人摆了手:“李公子,你不能出书院。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样的事,在这两个多月来时有发生,李崇音也的确没让几人为难过,他似乎真的被魏司承给震慑住了。如若他强行出去,是将他们近四年的主仆情谊毁于一旦,亦是将自己多年谋划亲手断绝,还平白多了端王这个敌人。
  魏司承给的这个,是最后谈和机会,他相信以李崇音的心性绝无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
  事实亦是如此,李崇音安静了两个月,没有任何动静。
  李崇音“砰”一声关上身后的门,隔绝了书院与外界。
  这一道短促的声音,犹如号角。
  他嘴边溢出一丝笑意:“若我偏偏要让你们为难呢。”
  还没等对面人反应过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他们腰间的剑,一道剑光划破长空,四人皆是一剑封喉,丧命倒地。
  此时两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小弄,来人白面无须,掀开车帘看到外面的场面,摇了摇头:“啧啧啧,真不愧是咱家的堂弟,出手时一丝情面都不留,与当初真是一个样。”
  来人下了马车,李崇音让墨砚将那四具尸体放入后面的马车里。
  李嘉鸿眼中暗藏阴霾,语气阴阳怪气:“你要将他们带去城外的乱葬岗?”
  “不,另有去处。”
  “那辆马车可是咱家用一两银子租来的。”
  墨砚在李崇音的示意下给了一锭银子。
  李崇音看着今非昔比的李嘉鸿,只一句就震住了对方:“娘娘可好?”
  李嘉鸿脸色一变,感觉下方隐隐作痛,被割掉命.根的那一幕久久无法忘怀,而眼前的是罪魁,他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咱家问你一件事,赵顺是不是也被你收买了?”李嘉鸿本来只是个小太监,虽然被李家人打点过,比其余没背景的小太监要好过不少。但宫中生活依旧让他备受精神与身体的折磨,他有心靠近几位大太监,但庆朝皇宫数得上牌面的大太监,哪个不是小太监们争相讨好的对象,哪里轮得到他。
  直到某一日,赵顺忽然看中了他,将他提拔到皇后的凤仪宫,那以后李嘉鸿凭借以前学会的花言巧语与各种小手段,终于与这后宫最高贵的女人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但他一直对赵顺看中自己这一点,耿耿于怀。
  这宫中好看的小太监也不少,有些比他还娇嫩好看,为什么赵顺偏偏看中了他?
  直到最近收到了几封密信,没想到会再遇此生最憎恨的男人。
  “赵顺是御前太监,岂是我的身份能收买的。”李崇音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彻底否认。
  李嘉鸿看他不像说谎,可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越发忌惮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赵顺这样的大太监不可能被轻易收买,能做到赵顺这样的御前统领,那是连几位皇子的面儿都可以不卖的,哪会看上连实权都没有的李崇音。
  李崇音当然不会告诉李嘉鸿,他的亲生父亲是叛逃到詹国的江陵侯,而赵顺是原皇位继承人江陵侯的心腹。
  早在身份大白的时候,李崇音就开始寻找与联系生父的原本属下。
  没条件的时候都能搅动风云,身世这个极为有利的条件摆在面前,如何能不用。
  魏司承从未彻底信任过李崇音,李崇音又何尝不是?
  狡兔三窟,何况是他。
  底牌,只有无人发觉的时候,才能发挥出用处。
  李崇音:“你没浪费我让你进宫的机会。”
  “是啊,帮你有机会在百花宴削减了守卫,好不容易偷走李映月,又把她重新送回去。”李嘉鸿抓住李崇音的衣领,怒意蓬勃,“你可知道咱家冒了多大的风险!若是被娘娘发现,咱家的项上人头就没了!!”
  李崇音能自由出入皇宫地道,还能在宫殿中劫走李映月,正是有李嘉鸿的帮忙。
  要说李嘉鸿最恨的人莫过于给他致命一击的李崇音,但同样的,他也极度惧怕这个冷面冷心的人。
  李崇音始终微笑:“你敢说如今的日子比你在府中的差吗,有娘娘在,你在后宫哪个敢给你脸色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亦是另一种畅快,堂兄应该感谢我才是。”
  李嘉鸿气得满脸通红,却对这人束手无策。
  “我们谈谈条件吧,你还年轻,与其执念于过去何不往前看,比如……”李崇音靠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嘉鸿脸色不断变化,似陷入了思考。
  李嘉鸿知道自己的软肋被李崇音抓住了,但动不了李崇音,难道还不能动别人吗。
  他恨最后给他来一刀的李崇音,但更恨的是当初那个给脸不要脸的贱人,若不是她,他会落得今日下场吗?
  “要咱家出力,也不是不能商量。”利益给够,立场有什么不能转变,“你给一点诚意吧。”
  “你要什么。”
  “被你的好妹妹要走的贴身小丫鬟:紫鸢。”
  魏司承班师回朝时,举国欢腾,京城内更是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以庆祝他凯旋而归。
  可谁成想,才不过回京一个月,居然遭贼人暗害,还可能伤及了根本。
  有人遗憾,有人唏嘘。
  但这对于大多数皇子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少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怎能不算好事?
  这段时间,太子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在疑似有重大嫌疑的情况下无法证明自身清白,朝堂上罢黜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
  原本那断箭上的新漆被工部营缮所的所丞用法子去处后,露出了原本的漆面,那漆面上的府军记号正是出自太子府。
  太子面对这铁证,自是不愿意承认,如果这么容易就能露出旧漆,他又怎会把这么明显的证据留在原地,肃王党则是认为这是太子的疏忽,若不是那女子路过捡走了箭,还真被太子蒙混过去。
  太子/党认为这都是肃王的阴谋,就是为了能够上位。
  大皇子一派见太子日渐式微,也加入其中,其余皇子纷纷战队。
  太子方属臣与肃王方属臣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在证据面前,太子的狡辩太过无力。弘元帝在重臣的压力下,还是将太子给暂时扣在了太子府中,无事不得外出,一切等齐王苏醒后再议。
  就在朝堂气氛日益紧绷,皇上沉迷炼丹数日,已罢朝三日的这天晚上,齐王奇迹般的苏醒了。
  一醒来,齐王就直接指正是太子的人意图杀人灭口。
  整个刺杀齐王的事件看似告一段落,太子也被变相圈禁了起来,但朝堂上各派明争暗斗却越发激烈,诬陷、栽赃、夺权,就在弘元帝眼皮子底下进行。
  直到弘元帝忽然在朝堂上道了一声:“吵够了吗?是看朕活得好好的,一个个恨不得气死朕是不是!”
  各方才勉强安静了下来,弘元帝最恨结党营私,他哪里看不出哪些官员投靠了某个皇子,可如今却日渐力不从心。
  一手搅动了整个朝堂所有党羽的魏司承却远离这一切,借口养伤,过得怡然自得。
  齐王遇刺后,肃王首先被怀疑,其次是太子,但魏司承最终目的不是仅仅为了让皇帝罢黜太子,他要的就是让朝堂混乱,这才能让弘元帝彻底看清大皇子、肃王等人究竟适不适合做这新储君。
  被众子搅得失望透顶的弘元帝时不时来延福宫与魏司承下棋,有空时还会让云栖弹上一曲。
  这里俨然成了皇帝最常来的去处,偶尔没看到李家五姑娘,还会向身边太监询问一句。
  弘元帝想到之前与魏司承的承诺,对云栖道:“外面流言四起,倒是把你拖入了这泥沼里,朕听皇后说一些命妇让她劝朕收回成命,你怎么看?”
  云栖心头一跳,还真考虑了一下可能性。
  跪下时,看到魏司承执棋的手将棋子扔到棋盘上,发出“咚”一声轻响,才回过神。
  她意识到,这是魏司承的提醒。
  每次与弘元帝说话,都仿佛从鬼门关里兜了一圈,她可不认为皇帝真心想收回圣旨,弘元帝是个极端自负的人,在他心里哪怕皇子有了疾,那也是龙子,岂是朝臣之女能嫌弃的。
  这个问题,不过是又一次考验罢了。
  云栖:“臣女既然接了圣旨,那便是端王府的人。”
  弘元帝笑开了:“青雀,这可是你自己找的媳妇,可还满意?真真是个妙人,若朕再年轻了个几岁……”
  魏司承愣愣地看向弘元帝。
  弘元帝哈哈一笑:“傻孩子,这就当真了?”
  魏司承亦是关心则乱,跟着笑了起来,但心却有些不安定。
  把人娶进门这几个月,每一日都像是煎熬,总怕一个不留神,就出现意外。
  门外小太监来报,说是肃王与杜相求见,弘元帝站了起来,对始终跪在地上的云栖道:“朕答应过青雀,若是你能不嫌他患疾,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让人呈上来。”
  待弘元帝离开后,魏司承将云栖扶了起来,见她脸色苍白,道:“不怕,父皇不过是说笑。”
  云栖忽然抬起了头,神色认真了些:“若皇上说的是真的,殿下待如何?”
  曾经她提了和离,他不也轻易地答应了吗?
  魏司承沉默良久,摸着她头上的珠钗,她已经很久不曾戴自己送的桃木簪子了。
  沉声道:“大婚当日,我亲自告诉你答案。”
  临近婚期,魏司承以筹备婚事为由,从皇宫离开。
  原本他一个成年王爷住在后宫多有不妥,但由于他身患隐疾的事已然传开,导致其他皇子多是安慰为主,哪里还敢提别的,这不是故意触怒皇帝吗。
  分明朝堂上的纷争越演越烈,他却得以置身事外。
  这一日午后,一辆无人驾着的马车缓缓停到端王府后门。
  当门房上前查看,捂着作呕的嘴,连滚带爬地冲向府内,管家闻言匆匆而来。
  当魏司承得知后,掀开了马车帘。
  看到那四具早已死透的尸体倒在里面,他沉痛地闭上了眼:“好好安葬。”
  魏司承的心不断往下沉,他以为李崇音绝不会如此不理智,但李崇音这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李崇音还是拒绝了和谈,他本来几乎要畅通无阻的路上有了一条凶猛的拦路虎。
  魏司承缓缓握紧了拳,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紫禁城,目中含着坚定与冰冷:“把人全部撤回来,从今日起,密切观察李崇音,如若有异动先行撤走,以自身性命为主。”
  失去了左膀右臂,魏司承的各项布置都一团混乱,该撤走的人,该处理的眼线,原本的计划都可能要推翻,有的不能推翻也要防止李崇音从中作梗,简直防不胜防,魏司承决定堵不如疏,他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另外,李崇音如此不顾及两人多年情谊,自断前程,应当会另起炉灶。李崇音很有可能在离开他之后,选定一位皇子东山再起,那他的麻烦就无穷大了。
  他自然想过一劳永逸,但李崇音本身内功深厚,他检查过那四个内侍的死法,与法慧和尚一样,都是一刀毙命,想要简单靠暗杀很难实现。另外,此人极善制毒,他手下就有药人蒟蒻,还有南越巫蛊师梧桐……等一系列能人。
  最担心的是,他会去迷惑云栖。
  他看得出来,云栖对李崇音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样一个人在女子身边,还可能是没血缘的哥哥,想要不动心太难了。
  等他再去见云栖已是几日后,此时距离大婚还有三日,云栖正在屋中看端王府送来的喜服,这套喜服华丽非凡,一针一线都是用的极为考究的绣法,不是几个月能绣好的。
  “这套喜服绣工如此精美,没一两年功夫可绣不出来吧?”
  “端王殿下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但两三年前,姑娘可比现在还小,如今这套喜服姑娘穿着是正好,难不成殿下还未卜先知?”
  “说不得殿下是每年根据姑娘的身量改一改大小呢?”
  华年、佩雯等几个婢女取笑着云栖,云栖用扇子拍了拍这几人:“都胡乱笑些什么,再笑本姑娘出嫁时可不带你们几个了!”
  几人嬉笑中,云栖露出一丝愁容,这段时间始终没看到紫鸢,她心中有些不安,随即问道:“紫鸢还在养病吗?”
  佩雯担忧道:“她染了风寒,总是不见好,怕给姑娘过了病气,说是晚些来向姑娘请罪呢。”
  云栖还是很担忧,毕竟这几年两人也是形影不离,云栖没什么小姐脾气,紫鸢又是个极为认死理的性子,自从几年前救下她之后,便一直死心塌地地维护着自己。
  云栖想了想还是不顾几人劝阻,决定去紫鸢的屋子里看看。
  当云栖来到紫鸢的屋子时,感到房内光线昏暗,空气也有些闷,便直接开了窗,光线泻入屋内。
  却惊醒了床上熟睡的人,她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看向来人。
  云栖看着紫鸢有瞬间锋利的眼神,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过去坐在床榻,安慰道:“好些了吗?怎么一下子病这么重。”
  紫鸢咳嗽了几下,道:“劳姑娘费心,紫鸢没事。你要大婚了,哪能让您过了病气,还是快些出去吧!”
  “知道知道,别赶我。就与你说几句话而已,你这身子骨平日挺硬朗的,怎么就这么长时间不见好?”
  “紫鸢也是不清楚,大约是病去如抽丝,怕是赶不上姑娘大婚了…”
  有光线入内,视线清晰了许多。
  云栖发现紫鸢脖子上有汗,可能是被子里捂出来的,脸上却一点汗都没有。
  云栖总算发现这古怪的地方在哪里了,就像之前李嘉玉易容时,喝酒上了脸,但因为有易容,就看不出他的脸色。易容再精美都不可能将脸色一同展现,百密一疏,特别是碰到云栖这样善于观察的人。
  云栖嘴唇微抖,她看向“紫鸢”,笑着说道:“我还记得在江南的时候,你最是喜欢吃莲蓬,还非要庄园外的那条河上的,说是最新鲜。庄子上又送了些新鲜的过来,我让人送到襛盛庭了,莲子清凉降暑最适合你现在这热病了。”
  “紫鸢”愣了一下,随即哑着声音道:“小姐还记得这么清楚,紫鸢谢过小姐。”
  “好好休息,可要快些好起来,我可不能没有机灵的小紫鸢。”
  云栖知道,紫鸢从不吃莲子,吃到就会犯呕,平日根本不会碰。
  “紫鸢”虚弱地点头应是,再次躺下。
  云栖说笑着又嘱咐了几句,离开后笑脸瞬间放了下来。
  她不是紫鸢,紫鸢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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