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总有那么几个人想弄死朕》
  作者:雾十
  1、第一周目
  人生自古谁无死,刺客没死朕先死
  什么叫成功的帝王呢?
  闻欣觉得……反正只要和他完全相反,那么就会是成功的了。
  当然,他也没有打算当一个成功的帝王就是了。闻欣在“被皇上了”的时候,就确立了他这一辈子都将为之奋斗的目标——不让他的谥号变成末帝。也就是只要不当亡国之君,一切随意。
  闻欣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既无识人之能,又无治世之才,如果不是他有一个当皇帝的老子,一群优秀聪颖却又内耗干净了的兄长,以及一个能文能武、忠心可鉴当了大将军的小舅子,这天下最尊贵的椅子怎么着也是轮不到他来坐的。
  在被他的小舅子,司徒大将军黄袍加身的时候,闻欣其实是很茫然的。
  “我?”闻欣犹记得当时他一身狼狈,站立于兵荒马乱的大背景之下,看着骄傲肆意的司徒大将军从头狼化身忠犬,毫不犹豫的率先跪倒在地,双手奉上了他于乱军之中抢下的传国玉玺。
  “这个时候该自称朕了,皇上。”染血的战袍在风中飞扬,大将军的回话铿锵而又有力。
  “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话的是乌泱泱一群紧跟着“头狼”跪下的将领士兵,豪气冲天的热血男儿,声音直穿云霄。他们是司徒大将军最精锐的尖刀部队,臂之使指,莫不制从。
  这种茫然一直持续到今天,闻欣登基已有三年光景的今天。
  闻欣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何能够多快好省的挨到皇后的儿子平安长大,他好让位退休,远离皇上这份高危职业,重操提笼遛鸟、调戏良家妇女的闲王旧业。
  今日朝堂之上,大启帝国第十五任的皇帝闻欣陛下,依旧很有自知之明的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脸严肃像的……走神装壁花。心里默算着他退位的年数,加加减减,少说也还是要有十六年,十六年啊,那还真是一个在此时看来显得遥不可及的数字。
  一不留神,闻欣就把心声说了出来:“也未免太久了一点吧。”
  刚刚吵得的犹如菜市场的早会上,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一小段诡异的寂静。知根知底的老臣们低头,遮掩那止都止不住抽搐的嘴角,心想,这位爷,又飘忽了。诡异结束,大家重新开始了热烈的讨论,借着皇上的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借题发挥,为己方观点拉赞助。
  一方说,皇上说的对,陆基乃是戴罪之身,如今他死在狱中,尸体却存放于府衙,迟迟不见下葬,时间“也未免太久了一点吧”?应当机立断,裹了草席扔到城郊乱坟岗了事;
  一方却又说,皇上说的对,先不说太学博士陆基犯罪之事还没有盖棺定论,单说他的身体一直健康,怎的就突然“病死”狱中?尸检报告还是三天之后才拿出来的,“也未免太久了一点吧”,这里面一定有猫腻!陆博士冤死狱中,不彻查不足以平民心,不严办会令天下学子心寒的啊!
  然后,朝堂上的文官们就又因为太学博士陆基是否已经被判罪,开始了争吵不休的骂战。
  武官们位列在大堂右侧,老神在在,闭目养神,对于这种引经据典的互掐,他们一般都不参与,因为……听不懂。
  闻欣对此深表理解,因为他也听不懂。
  闻欣不明白什么权衡之术,什么寒门世族相争。他只知道,那个叫陆基的太学博士人已经死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以及,陆基到底是个谁啊?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朝臣们吵的闻欣心烦气躁,恨不能早早结束了这场吵闹。
  这对于闻欣来说可是很难得的。以往闻欣即便是装壁花,他也是一朵耐得住寂寞的好“花”,从头装到尾,很是认真。
  大概是天气越来越热,身体又开始闹意见了的缘故。闻欣想。
  闻欣身体一向孱弱,苦夏畏寒,稍微有个天气变化,准保要病上一病。经常到让太医院的御医在听到大将军那一句“如果皇上有事,你们就都等着陪葬吧”的时候,都可以保持着麻木脸,淡定地表现出适当的惶恐,说上一句,“臣等无能”。然后,待吃上几服药,闻欣就又可以生龙活虎的去临幸后宫了。
  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说的就是闻欣这一号。
  所以,连闻欣自己都已经不把自己的身体微恙当做一回事儿了,反正,过段时间准保就好。他也就打起精神来,坚持听完了整场吵架。
  ……最后还是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口干舌燥的大家决定,来日再战(= =)。
  待司徒大将军站出来总结了一下今天的主要议题,拍板决定了解决办法,再冲闻欣躬身加上一句:“请皇上定夺”的时候,闻欣就知道,今儿的小朝会算是搞定了。他面带喜色的说:“爱卿所言甚是,就依照爱卿所奏的办吧。”
  然后,群臣跪下大呼“皇上圣明”,闻欣起身离开,表示一天的活儿这就得了,收工回家抱老婆~
  皇后身边得用的大太监赵慎行,已经早早地就候在了大殿的后面。
  “皇后让奴婢伺候皇上喝药。”赵慎行上前打千,回话。
  每一日必是这么一出,大家都习惯了。而闻欣呢,虽然会觉得药很难喝,但也还是会一口气喝干净,只因想着要让安胎的皇后放心,保重身体,争取一举得男,生下太子,解救闻欣与水火。喝完药,就会有人送上闻欣硕果仅存的亲兄弟悌亲王献上的特制糖果,打心里头的甜。
  赵慎行照旧在离开之前又说了一两句皇后让叮嘱的话,无非就是天气最近热了,皇上要小心身体,不可贪凉多食冰品之类的话。皇后对待闻欣不像是照顾丈夫,更像是照顾儿子。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闻欣早就会背了。不过,每次他都是要耐着性子听完的。
  今天皇后还又多加了句:“洛川殿的苏贵妃妹妹近日身体小恙,皇上定要当心。”
  皇后一向是个大度的人,她对于闻欣身边的宠妃没感觉,她只在乎闻欣这个人。说苏贵妃小恙,这便是真的只是怕身子弱的闻欣被过了病气,绝无故意排挤之意。
  于是,本来要摆驾洛川殿的乖宝宝闻欣陛下,就决定换个地方玩了。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司徒大将军攻破的小国陈朝,进献了一批颇具异国情调的美女舞姬,闻欣因此决定,今儿的娱乐活动就定这个吧。
  看胡女跳舞。这里的胡女说的不是少数蛮夷之地的女子,而是指代陈国的女子,陈朝的国姓为胡。
  跳舞的地点闻欣选在了御花园,他觉得那里鸟语花香,与美人很是相宜。
  闻欣身边的大太监叫赵谨言,和皇后身边的赵慎行是一对兄弟,都是办事的能手,可放心之人。赵谨言较之他弟弟赵慎行更加会来事儿一点,闻欣这刚一说要在御花园看胡女跳舞,他早就已经把一切办的妥妥当当。
  架子搭好,龙椅摆上,背后还站着两个徐徐扇风的漂亮宫女,闻欣虽然身体上还是觉得不怎么舒坦,但总是比在朝堂上好多了。
  丝竹之乐响起,一群绿衣少女衬着一红衣女子立于百花丛中,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软剑从腰中抽出舞动起来,宛若蛟龙,翩若惊鸿。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阳光明媚,人比花娇的美人气势如虹的舞剑,红的似火,烈如骄阳。
  美人,美景。
  在闻欣正看的高兴的时候,旁边跑来个小太监低声对赵谨言耳语了一番,赵谨言就又颠颠儿跑来跟闻欣耳语:司徒大将军觐见。
  闻欣正在兴头上,其实并不怎么想见司徒。
  因为见了司徒就代表着要去处理那些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懂得了的政务。但又不好不给司徒大将军面子。毕竟司徒当日于诸皇子之争的乱军中,以一人之力救下闻欣,然后亲自把他托上了皇帝的宝座,有着从龙保驾之功。
  更不用说司徒还是闻欣的青梅竹马兼小舅子,大启朝唯一的国舅爷,皇后的亲弟弟,未来太子的亲舅舅,以及人民心中护卫边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这一排金光闪烁就快闪瞎狗眼的头衔后面,还要加上一个闻欣最待见司徒大将军的原因——丰神俊朗,大启之美丽者也,看着就舒坦。
  闻欣不否认他是个视觉性动物,爱美人,爱美景,爱美食,爱一切带“美”字的东西。有错吗?没有错!
  所以,闻欣衡量再三,决定舍胡女,取将军也。
  突变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闻欣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他准备开口宣司徒大将军前来觐见的时候,舞剑的红衣美人突然暴起,绵软如蛇的软剑变得笔直而坚硬,直取闻欣的心脏而来。并且……成功了。
  血溅三尺,百花皆沾。
  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赵谨言都来不及喊一声护驾,闻欣就已经被捅成了血人,歪坐在那张象征着天下至尊的金黄龙椅之上,死不瞑目。
  ——不带这样的!一般刺客刺杀前不都是说一声“昏君,看剑”之类的台词,好给大家一个准备的时间的吗?她怎么能这么不按常理套路出牌呢?!恩?恩?恩?
  2、第二周目(一)
  有一种作弊器叫重生,有一种神经粗叫迟迟没有发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傻包子,爱蹲在御花园的百花之中偷偷哭泣。
  有一头肉食性的小狼拨开层层荆棘,即便外露的肌肤上因此都有了细碎的伤口也浑不在意,只是高兴的说:“终于找到你了。……只是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哭泣?”
  那个时候,傻包子还没有被现实打磨消去棱角,他会咬着唇,鼓起一张小脸,高傲的昂起头,用软糯米一般的声音倔强的说:“我的事情与你何干?!我爱哭便哭,爱在这里哭便在这里哭。我就是喜欢长得漂亮的东西,看着顺眼,凭什么我不能因为长相而决定喜好?御花园这么美,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我是“还真的就死在了御花园里”的分割线……
  “皇上……”
  “皇上,该起了。”
  闻欣艰难的睁开双眼,一片朦胧中,他看见赵谨言挑起明黄色的床帘,正准备叫醒自己。
  闻欣想,他不是被捅死了吗?还是说,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家伙们在这么多年来大将军动辄就要让他们全家陪葬的威胁声中,终于练就了一手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神技?
  赵谨言说:“皇上,该起来上早朝啦~”
  = =擦,太凶残了吧,朕刚刚被捅诶,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了?!闻欣真心觉得当这个皇帝实在是一件很不经济划算的事情,不仅随时会有着生命危险,好比被美女捅死,还要被无情的奴役,好比带伤上朝。
  呃……为什么他胸口被捅了,却一点都不感觉疼呢?太医院的众位,v5了!
  之后闻欣才发现不是太医院v5,而是他的神经粗到无法想象。他根本就没有受伤!闻欣万分不甘心的在自己身上摸了又摸,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原来是梦啊,切诶,又不能借病耍赖不去上朝了吗?(= =)
  不过,那还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啊,太真实了,闻欣想。那种被剑刺入胸口的感觉,真实的令他心悸,冷汗直流。
  所谓后怕,如是而已。
  “几时了?”闻欣被服侍着起来穿衣梳洗时开口问到,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回皇上的话,寅正(凌晨4点整)啦。”俏丽活泼的小宫女善终胆子颇大,抢先回话,声音爽爽利利,一扫闻欣心头来自噩梦的阴霾。
  闻欣满意的点点头,“哦”了一声,心想,也就是说今天的早朝有些迟了,要动作快点了。
  穿衣洗漱,吃饭喝汤,当闻欣被众人簇拥着上了龙辇时才很迟钝的想到,为什么这个早上给他的感觉这么熟悉呢?就好像是已经经历过了一次似的。
  不过,闻欣转而又想,一周(文章设定计日方式和现代类似,七天为一周)里有四日小朝会,一日大朝会,除了两日休沐日,其他基本的早晨都是一样的,已经成为定例,会觉得熟悉那是常态。周而复始,又毫无新意,想要记住时间的流逝才是真困难。
  紧赶慢赶,早朝却还是迟了,幸好没迟多长时间。司徒大将军领着朝臣早早的恭候在了大殿下,毫无怨言,态度恭谦。
  大概是受了恶梦的影响,闻欣今日是颇有些不待见司徒大将军的,心中腹诽,你说要你何用,恩?朕被刺杀的时候,你还在外面候着宣召,等你来了,朕的尸体都凉透了。亏你还号称什么天纵奇才,武艺高强!
  闻欣知道这样的埋怨来的毫无道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早朝的内容依旧是那样,文官引经据典的拌嘴,武官吵不过了就掳袖子上手了,好不热闹。闻欣的胸口却闷的厉害,心烦气躁。
  噩梦的效果还没有退去啊,闻欣想。
  等等,“怎么还在议陆基?”闻欣再次不小心把他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
  不可或缺的,朝堂上出现了一段微妙的真空状态,老臣嘴角抽搐,心想,陛下这是又飘忽了。然后,热闹突兀再起,双方各执一词,不分上下。
  一方说,皇上说的对,“怎么还在议陆基?”,赶紧把这个罪人裹了草席扔到乱坟岗了事吧;
  一方却又说,皇上说的对,“怎么还在议陆基”这个人,还不去彻查陆基三周之前“为何公然在宫门外带领太学诸生长跪不起,声称要面圣诉说冤情”一事!
  永远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闻欣却对这个陆基却终于有了些印象。
  ——诶?为什么要说“终于”?
  三周前,闻欣的亲姑姑,永乐长公主闻嫖,来找宫中找他哭诉。说她唯一的儿子宝贝(是真叫宝贝,而不是昵称)被人欺负啦,闻欣这个当表哥的可不能不管。
  彼时,闻欣被长公主闻嫖闹得实在是有些抵不过泪水的攻击,便自行做主先把那个长公主口中欺负了她家宝贝的“大胆刁民”陆基压入大牢,想着待日后司徒大将军回来时,再看他如何说,如何做。
  却不成想,这才不到二十天,这个陆基已经死在狱中了吗?
  还真是身子弱、神经也弱的文人,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结果好了吧,能够主持大事儿的大将军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却没能撑住了一诉事情的始末。
  司徒大将军前段时间因为要稳定降国陈朝动荡的局势,亲身领兵前往镇压,昨儿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