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换言之,那里并不适合多人聚会。
  如果,踢完球、提前到达东五楼、等待孙国境来开门的胡力,无意间在四楼找到了一个更适合聚会的地点呢?
  它也许就和403相邻。
  也许没有上锁。
  也许更适合聚会。
  它不存在于东五楼的结构图上,不存在于夜晚七点之前。
  它就静静地在东五楼的某个角落里蛰伏着,呼吸着,生存着,无人知晓。
  只在偶尔露出了冰山的一角,无声地向一无所知的胡力敞开了门。
  所以,左嘉明才说,他们去到的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南舟摸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棂。
  他扶着窗户,睁开眼睛后,再次走回原处,再次出发。
  南舟拿着自己画好的图,按照窗户的排布,在四楼来回走动了数圈。
  明明从外面看来走廊是一样长的。
  然而,四层比外面多出了15步的距离。
  比一楼多出了12步的距离。
  经过反复测量,南舟确定那多出的12步,就在403教室旁边。
  只是那里没有门。
  外面也没有窗。
  这两天的无用功,找到缘由了。
  原因很简单。
  他们根本就走错教室了。
  多番试验后,南舟呼出一口气,揉一揉眼睛,打算给江舫打个电话。
  他视线旁移,旋即细微地一顿。
  他看到了与自己的倒影隐约相叠的,另一个影子。
  还有他手中提着的、古怪的笔状物。
  作者有话要说:
  南舟:暗暗比较.jpg
  第54章 沙、沙、沙(十九)
  南舟将速写本和炭笔就近靠放在了一旁的消防栓上。
  他倚靠着宽大的窗玻璃,拨通号码后,将手机轻放在耳边:舫哥,到我这儿来。
  那边的江舫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舒了一口气。
  好像是放下了什么心里的重担。
  这10个小时没讲话的重担隔着电波,像是羽毛一样轻而苏地拂着南舟的耳尖,有点痒。
  江舫问:你在哪里?
  南舟摸摸耳朵:403教室这边。
  江舫:不找谢相玉了?
  南舟:嗯。他就在我旁边呢。
  谢相玉:
  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像样的反应,南舟就把电话暂时挪离开了耳侧。
  他对落了影子的方向说:你可以跑。
  但如果不加入我们,孙国境一旦被成功替位,我们这边重新洗牌,下一个顺位轮到的就是你。
  你考虑清楚。
  说完,他把手机重新贴到耳边:舫哥,你不用急着来,把孙国境他们三个叫着一起回来。我等你们。
  挂断电话后,南舟再次抬头,看向空荡荡的走廊。
  明暗的光影很妙,随物宛转,幻化视界,将走廊划割成明显的阴阳两面。
  这让他很想画一幅速写。
  然而,原本叠在自己影子上的影子消失了。
  谢相玉也没有回应他的话。
  南舟有些遗憾。
  他想,刚才也许不应该打草惊蛇。
  应该先抓住谢相玉的头发,往旁边的墙上撞一下,再和他说话。
  但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万一撞死了,不好。
  好在他并不担心谢相玉对自己下手。
  在戒备状态下,除非他乐意,除非是满月,否则没人能对自己做什么。
  南舟走向楼梯口的同时,打算掀开新一页速写纸,打算把楼梯口挂着的教室分布图再临摹一遍。
  然而,走出一步后,南舟就站住了。
  空白的纸面上并看不见什么字迹。
  但他在翻页时,指尖在右下角碰触到了一种微妙的浮凸感。
  有字。
  他抚了抚纸面,用指尖读取了上面的留言。
  别的不说,字形是遒劲漂亮且陌生的。
  能贴着自己的身、留下这种肉眼难以识别的信息,想必只有谢相玉了。
  问题是,谢相玉什么时候留下信息的?
  南舟细想片刻,淡淡地啊了一声。
  是自己将速写本和笔随手放在消防栓边的时候。
  除了一串电话号码外,还有两个字。
  南舟将那两个字用指尖反反复复读了多遍。
  他长睫轻轻一眨,流露出一点困惑神情。
  下一秒,南舟刺啦一声,将整张速写纸撕下,快速揉成团状塞进衣兜。
  撕扯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笔直的走廊上,甚至形成了一点点回响。
  江舫一行人来到东五楼前时,南舟正坐在枫树前,对着速写本落下最后几笔。
  一切都和孙国境三人离开前没有什么分别。
  南舟甩了甩手,把重新绘制好的东五楼房屋结构图递给了众人。
  他并没有提及被撕毁的那一幅画。
  在大家传阅时,南舟简单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速写本传到江舫手里时,南舟已经差不多让孙国境他们理解破局的方法了。
  江舫留意看了一眼从纸缝间隐约透出的、没撕干净的上一张素描纸的锯齿轮廓。
  但他没有翻过去,只是用指尖缓缓抚摸着这一张纸面。
  他的指尖在纸面右下角停滞片刻后,自然垂下,好似从来没有发现这点线索。
  一群人重新进入东五楼,将南舟的猜想纷纷验证了一遍。
  四楼确实存在一个怪异的空间。
  它不存在于人的视觉。
  不存在于教室分布图中。
  它是不存在的存在。
  而齐天允那天想的办法也没有错。
  他们只要在正确的时间,改换次序进入正确的教室,就有极大的可能性平安过渡这个副本。
  三个大老爷们儿的眼睛亮得惊人,看着南舟的眼神再没有一点别扭,满含着无限的感激和仰慕。
  江舫倒是很在意某个不在场的人:谢相玉呢?
  南舟说:他走了。
  本来面露喜色的孙国境闻言不禁又忧心起来:这少了一个人,可怎么办?
  南舟说:不要紧。他会来。
  齐天允思路还算活泛,被南舟启发过一句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原来是想靠杀人打乱顺序的,可他毕竟不能保证他的过关方法绝对正确!现在有了更好的办法,如果我们真的少了人,他的方法也不奏效,那他也就完蛋了!所以他只能加入我们!
  说着,齐天允热切地看向了南舟,显然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没有。南舟无情道,我没有这样想。
  齐天允:
  南舟直接道:副本也会考虑到有人死掉的情况。
  如果孙国境死了,我们就彻底少了一个人。难道只要死了一个玩家,这条过关的路就会被堵死?其他全部的玩家就只能等死?
  游戏不可能做出这么不平衡的设定。
  所以,人员齐不齐,我认为影响不会很大。所以我让舫哥去找你们,集合起来。只要让谢相玉找不到机会下手,就只能跟着我们的节奏走。
  说到这里,南舟看向齐天允: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
  除非他想用自己的死换我们全体任务失败,否则他一定会加入我们。
  因为他只有一个人。行动再方便,也没有队友能跟他替换顺序。
  想到他昨天晚上直接跳楼的举动,南舟补充道:他很惜命。
  孙国境还是忍不住犯嘀咕:可他还是跑了。
  齐天允拍了拍孙国境的肩膀:老孙,别琢磨了。如果你是他,现在你敢直接跑来跟我们说要加入我们吗?
  孙国境:
  他一想到那个小兔崽子半夜跑到他们宿舍里,口口声声跟自家三个兄弟交好,结果一是来查线索,二是哄着他们来探路,三还打着在关键时候背刺他们的主意,就恨得牙根直痒痒。
  如果谢相玉现在在他眼前,他一定要把他的后槽牙打到他的嗓子眼里。
  齐天允继续说:我是他的话,肯定要躲起来,等到七点,那个地方开门了,我再偷偷跟进来。
  他妈的。孙国境忿忿道,等我们进去,就马上把门给他关了!
  南舟对孙国境等人的发泄和抱怨不大感兴趣。
  他简明扼要地陈明了他们的行动方向:现在,就是要等。
  经过反复测试,那多出来的八步不存在的空间,正好紧邻403教室的右侧。
  于是,403教室又一次被征用了。
  他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到晚上七点。
  现在,对他们来说,需要的仅仅是耐心而已。
  为了消磨时光,他们打算想玩飞行棋。
  但是把棋子都拿出来后,他们才发现丢了棋盘。
  遍寻不着,只能作罢。
  最后,他们选择了斗地主。
  每局的赌注是请一顿饭。
  李银航不大会玩,选择在旁观战。
  罗阁一晚上都没睡着,现在精神放松了,趴在桌子上睡得像头死猪。
  孙国境和齐天允虽然也是一夜没睡,但眼看着峰回路转的生机近在咫尺,他们兴奋得根本睡不着。
  孙国境唠叨着,这回一出去就要去纸金城的斗转赌场赌一趟,赌他妈的,最好一把赢个大的。
  他咬牙切齿道:只要赢了,就不用玩命了。
  江舫和南舟对视了一眼。
  斗转赌场的客户就是这么来的。
  经历过一场在生死边缘的挣扎过后,谁都会怕,都会心里发虚。
  所以,越恐惧,越想逃避,人就会更想走捷径。
  哪怕那捷径是悬在百丈悬崖上的一道蛛丝,是猎者的兽夹,是钓者的诱饵,他们也会为了十赌九输中的那一赢,去硬着头皮搏上一搏。
  南舟提醒他们:赌博会输。
  嗨。孙国境无所谓道,我要是这回能活下来,运势可就顶了天了。
  南舟望了一眼江舫:你看他们。
  江舫会意,微笑着将洗好的牌往前一递:那就抽牌吧?
  只要是和牌沾边的游戏,多稀奇古怪的玩法江舫都能上手。
  更别说这种大众化的纸牌游戏了。
  他不出千,不舞弊,用了最规规矩矩的打法,仅用了十把牌,就把孙国境想去斗转赌场、化身赌神赢个痛快的念头给打了个烟消云散。
  南舟先前没玩过这种纸牌游戏。
  他胜在态度认真,脑子灵活,一点就透。
  败就败在牌运太差。
  连着好几把,他摸到的要么是小牌,要么是根本没法连成顺子、对子的垃圾牌,东缺一张,西漏一张。
  别人手里的牌出完了,他手里的牌还是一大把。
  游戏体验不可以说极差,基本上可以说没有。
  南舟的好胜心也一点点被激发出来。
  但他的运气实在不好。
  终于,在拿到第十二副牌时,南舟抿了抿嘴唇,认真将手里的牌排列组合了一遍。
  抢到地主的江舫拿着手里的四个二和两个王,笑着问南舟:牌不错?
  南舟盯着牌面,表情非常慎重:嗯。
  出过几轮杂牌后,南舟打出了一个三带一。
  他手里有他好不容易抽到的四个三,很小的一个炸弹。
  还有一个顺子。
  打出顺子,他就赢了。
  垂头丧气地拿了一手烂牌的孙国境和齐天允都表示要不起。
  轮到江舫了。
  他看了一眼南舟抿得微微下弯的嘴唇,嘴角愉快地轻翘了起来。
  江舫算牌向来很准。
  他甚至能猜到南舟有哪些牌,以及打算接下来怎么出牌。
  于是江舫打出了他的牌:三带一。三个二带一个二。
  南舟听到三带一,眼睛就微微亮了起来。
  他顺理成章地打出了四个三的炸弹。
  三个人都表示要不起。
  南舟打出顺子,终于赢了一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很快乐。
  江舫直接将手里的牌混入了已经打出的牌,对南舟优雅地一笑,眨了眨眼睛。
  看他这样,南舟又有点手痒,想要玩他的睫毛了。
  孙国境和齐天允一个晚上没睡,又输得昏了头,再加上江舫的语气太过理所应当,以至于他们一点没觉出三个二带一个二这种骚操作有什么问题。
  孙国境把手里的牌一扔,刚要说点什么,突然大叫一声,整个人从地上弹站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和他用绳子绑着脚的齐天允差点被他拖倒在地。
  南舟抬头:怎么了?
  孙国境的眼圈全红了,喉管的肌肉高度痉挛,根本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噎着嗓子道:你们,你们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
  孙国境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发出声音。
  他高大的身形慢慢颤抖着软下来。
  第八声
  沙沙的
  倒数第二声
  从他破碎断续的言语中拼凑出有效讯息的众人脸色大变。
  李银航第一时间抓起手机,查看时间。
  现在是中午12点半。
  到晚上七点,还剩6个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