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玉海府文院门前,满场皆惊。
  所有读书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方运,因为文院前不挂联是多年前的旧事,还曾引发众圣讨论。
  天下文院、文院内的圣庙、圣院、圣院内的众圣殿,这四个地方都只有名字牌匾而没有对联,按理说,这种地方都应该挂一些对联的。
  可众圣最终也没有定下来,干脆就交由天下圣庙和圣院自选,可这一等就是数百年。
  可现在,圣庙和圣院选了方运的这副对联。
  以后天下所有人只要路过各地的文院,都会看到这副劝学联,就文名来说,这可比十首镇国诗都可怕。
  方运顿觉无奈,这副对联可是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的手笔,词圣苏东坡赞他为“文起八代之衰”,是说宋、齐、梁、陈、魏、齐、周、隋这八个朝代和唐前期的文章衰落,而韩愈却能崛起,一改文章衰败的大势,重振古文雄风。
  论古诗,韩愈远不如诸如李杜、小李杜等人,但论文章、论在儒家的地位,韩愈还要胜过,而且他是入孔庙的大人物,整个唐朝可谓群星璀璨,但也只有两人入了孔庙,不像后世宋明时期那么容易入。
  方运原本只想挑个最熟悉的,而且和书山相呼应,所以就选了这幅对联,真没想到竟然给拓印到文院门上了。
  一个官员低声道:“这下好了,以后方运在景国和一些文人的心中地位更高,可庆国人武国人或少数人心里,恐怕无比嫉妒甚至嫉恨。”
  “当时就有一个共识,各地门前的对联不仅要有深刻的意义,而且要通俗易懂,让凡是识字的人一看就明白,可说的简单,做起来难。方运倒好,不仅敢写书山学海两大圣地,不仅通俗易懂,连其中寓意也非常深刻,圣庙不选他的选谁的!”
  “幸好只是一副对联,要是方运作出一篇经义或策论传天下,妖圣蛮圣们一定会发疯。”
  “可十国文人们不能不‘关注’啊!”冯院君道。
  杨玉环和赵红妆就在人群里,杨玉环捂着嘴,惊讶到了极点,眼里满是喜悦之色,她不懂这些,可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她也就听懂了。
  杨玉环望着被众多官员众星捧月的方运,眼中的柔情更浓。
  赵红妆望着方运,神色恍惚。
  方运一看事情越闹越大,果断抱拳道:“诸位,我先回家了!”
  “慢走,我们送你!”
  “走!你上车,我们在车下送你!”
  “对啊!你是十国第一秀才,又刚为文院题了对联,可不能有失。”
  “老子在玉海城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碰到这等震动十国的大人物,怎能就这么看着你走?必须要送你到家门口!”
  一干武将兴奋地涌了过来,把方运包围,那些文官想了想,一半人没动地方,另一半人走了过来。
  方运呆若木鸡,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各位,我自己走吧。”
  一旁的方守业笑道:“我们送……咦?”说完向圣庙上空看去。
  方运也好奇看过去,就见圣庙上空突然飞来一大片黑压压的文字鸿雁,足足上千只,简直铺天盖地,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有的飞向冯院君,有的飞向董知府,只有极少数密文无人可见,进入某些官员的官印。
  没人见过这么夸张的场面。
  看着上千只文字鸿雁在天空盘旋,一些人呆呆地看着,一些人忍不住笑出来,这个场面实在太有趣了,然后好奇地看着董知府和冯院君,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打开一只又一只文字鸿雁。
  两个人越看越高兴,尤其是董知府,笑得一直合不拢嘴。
  冯院君发觉别人正眼巴巴地等着,笑道:“少数人是祝贺我玉海府的秀才拔得头筹。剩下的,都是询问对联的事情,原来不止我玉海府的文院有变,天下十国所有的文院的门口都多了这副对联。因为圣院已经记录下这副对联是方运所作,他们都想核实一下,所以各地官员或院君都发来鸿雁传书询问。”
  许多人羡慕地看着方运,全天下恐怕也只用方运能引出这种事。
  方运急忙道:“我走吧。”
  方守业笑道:“走,我们一起送你,你现在可是十国所有人都关注的大人物,我们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家,走。”
  方运无奈地向前走,二三十个起码七品的官员围着他,一起向前行走。
  前面的人纷纷让路,许多人笑着目送方运离开,同时眼中流露出艳羡之色,能得这么多官员护送,方运以后可以在玉海城横着走了。
  杨玉环、赵红妆和保护方运的庞举人就在人群里,杨玉环和赵红妆急忙过来,方运上前握着杨玉环的手,丝毫不避讳别人,杨玉环挣扎了几下,最后低着头,美滋滋地跟着方运一起走。
  第132章 文斗
  方大牛和家里的下人在文院街外的马车边等等,看到方运一喜,可看清楚方运身边那三十多个身穿官服的官员们,全糊涂了。
  “老爷不是犯了惊天的大案吧?”一个年轻随从问。
  “犯你个头!你仔细看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再说半圣的话你没听到?书山之首,十国第一秀啊,傻子都明白是好事!不过,这些官员也太奇怪了吧。”方大牛道。
  到了马车下,方运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上车,对这些官员太不礼貌,可不上车,被一群官员簇拥着走那么久,一路上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看到。
  方运看了一下天色,还不到六点,路上的人不会太多,于是向方大牛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跟着,然后和众官员说说笑笑继续往家里走。
  “方五甲,没上书山前,你最多是个有文名的文人,可上了书山三山三阁,你就是有巨大潜力的人才了。若是不出意外,你将来必成大儒,哪怕封圣我都不会奇怪。”
  “此言有理,三山三阁一上,方运必成大儒,半圣虽难,但不是没有机会。”
  方运则谦虚地道:“各位过奖了,我心向圣道,至于走到哪一步,并不重要,只要做好自己即可。”
  方守业却眉开眼笑道:“方运你就别谦虚了!以后咱方家人也有大儒了。封圣是难,第一次上到三山三阁的天才很多,但封圣的不多,不过,你的机会很大。”
  方运无奈看了一眼这位伯父,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那里美,比真正的十国第一秀都张扬,就差满天下抓着人说方运是他侄子。
  那些官员都能理解方守业的心态,方运这次可是文名大增,以前只是看《文报》《圣道》的人知道,可现在对联挂在十国文院门口,最多一年就妇孺皆知,数不清的人会拿方运当榜样。
  一个将军笑道:“大源府的那些人恐怕连肠子都悔青了!他们现在肯定想,当初就应该把方运锁在文院里,防止一切针对方运的刺杀。可惜啊,方运在咱玉海城出了风头。以后遇到什么事,一定谢谢大源府的高风亮节!”
  “还有龙舟文会的事,一并谢谢大源府。”
  “以后谁敢说方运来玉海府是抢书山名额的,老子一个大嘴巴抽过去!别说一个书山名额,就算全抢了我们全玉海府的人也心服口服!”
  “那当然!”
  方运一再谦虚,可这些举人进士们可不管他,有什么就说什么。
  方运一开始还是谦让,但很快理解这些人,景国除了一个李文鹰,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能跟四大才子相提并论的天才,而景国的半圣世家早就把重心放在圣院和两界山,再加上被庆国武国的众圣世家警告,纵然帮助景国皇室,力度也有限。
  在世家子弟眼里,国家并不重要,只要人族不灭,众圣世家就永远不灭。
  景国这些年一直被压得很惨,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力压十国的方运,他们嘴上说成圣的希望小,但巴不得方运明天就封圣,再保景国百年安宁。
  杨玉环看到这么多人认可方运,比谁都高兴。
  一直走到方运家门口,众人才一起告辞,然后三三两两离开。
  上书山收获巨大,但方运的精神极度疲惫,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上午,张破岳的人送来一只海碗大的妖龟蛋。
  下午,玉海府名门童家乱了套,童黎清醒过来后上吊而死,死前留下血书,望家人为他报仇雪恨。
  一直到晚上,方运也没醒,小狐狸跳进他怀里,跟他一起睡。
  杨玉环知道奴奴通灵,见奴奴不担心,也就放心。
  玉海城的夜晚灯火通明,商业重镇北副城哪怕在半夜也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在玉海城通往京城的道路上,一辆火蹄牛车急速飞驰,那火蹄牛的梯子不断飞溅出奇异的火星,远比常见的甲牛跑得更快。
  火蹄牛车很颠簸,但里面的童侍郎却毫无所觉,正手握《孙膑兵法》一书慢慢朗读,他的语速极慢,好似要把每一个字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突然,一道白中泛着血色的光剑自玉海城南面飞来,落在百丈之外,插在道路里。
  车夫立刻让火蹄牛减速,而童侍郎掀开门帘,望着前面那把熟悉的沥血古剑。
  牛车停下,童侍郎静静地看着剑,曾几何时,他和这把剑的主人并肩作战,杀妖灭蛮,一起喝酒吃肉畅谈。
  “唉……”
  童侍郎长叹一声,盯着沥血古剑足足看了一刻钟,才坚定地道:“我的孙子不能白死,战而不胜,攻而不取,不是我的圣道。回京城,去左相府。”
  “是,老爷。”
  童侍郎又看了一眼那沥血古剑,放下门帘,继续读着《孙膑兵法》。
  沥血古剑轻轻一震,嗖地一声向南边飞去,跨过玉海城,飞到离玉海城极近的长江岸边,进入一身青衣绣云服的李文鹰体内。
  距离李文鹰数十丈远的河面上,站着一个同样身穿青衣绣云服的大学士,但要比李文鹰年轻近二十岁。
  “末学古竞道见过李大人。”青年大学士弯腰作揖。
  “诗君客气了,你乃本代四大才子之一,无需行礼。”李文鹰盘坐在一方大石上,看都没有看古竞道,望着长江入海口的方向,面色平静。
  “我向来仰慕大人之名,也知大人是果断干脆之人,那便直说。我弟子既然与方运立下赌约,愿赌服输,我这个当老师的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方运和张破岳却连一条生路都不给,未免过了。我此次来景国,不是为难方运,而是见他一面,若他诚心道歉,此事了结。至于那张破岳,受我一记唇枪舌剑即可。”
  李文鹰依旧望着出海口,道:“你敢上岸,我必斩你。”
  古竞道立在水上,眼中闪过一抹怒色,道:“都说剑眉公公正无私,为何现在公私不分?我又不是杀他两人,只是告慰弟子在天之灵而已。”
  “那种祸害,上不了天,应该已经转世投胎在妖界里当虫子。”李文鹰淡淡地道。
  “他是我诗君古竞道的弟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古竞道说着,上前迈出一步,盯着李文鹰,全身肌肉紧绷。
  “方运和张破岳在我的保护之下。”
  “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没关系,张破岳死了,我杀你。方运死了,我屠你十族。”
  古竞道压下心中怒火,道:“若你的弟子被杀,你又如何?”
  “我的弟子要是像你的弟子一样,我先斩了,省得为我招灾。”李文鹰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古竞道轻叹一声,道:“德鸿虽有错,但也错不致死。我原本不想教训方运,但你既然阻我,日后遇到方运,我必小惩一番!”
  “你再说一遍。”李文鹰突然转头,看向古竞道。
  古竞道突然胸口一闷,呼吸不畅,心跳骤然加速,他从李文鹰的双眼中看到血海滔天。
  古竞道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张开嘴重复那句话。
  李文鹰再次扭头,看向长江入海口。
  许久,古竞道说:“此次方运得了书山之首,而庆国武国两国大量秀才提前离开书山,甚至还有人昏迷不醒,文宫受损,许多人都认定是方运所为,必然会有人来景国文斗!我本来想化解两国恩怨,你既然阻拦,那庆国学子来景国文斗,我将不会阻拦!”
  “为何不直接文战?”李文鹰反问。
  古竞道无言以对。
  文比是切磋。
  文斗是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