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倍奉还
  “那怎么办?!”
  喻青崖顿时急得满头是汗, 道:“厉太傅他们早就走了!我爹也去了!”
  此次前去接应宛阳王的先头部队, 不只是厉长生带人前往, 随同前去的还有喻风酌。若这真是一个陷阱,他们岂不是都要折在那儿?
  喻青崖这般一想,已然按捺不住, 想要立刻便去追上厉长生与喻风酌。
  只可惜喻青崖自己也知道, 不论马匹跑的再快,他眼下才去追人,绝对是无法赶上的。
  “别着急!别着急!”
  陆轻舟口里这般说,想要稳住喻青崖, 但实则他也需要旁人来安慰一番, 此时此刻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要出些什么主意好。
  若说旁人造反, 那都是有些个可能性的。可宛阳王……
  陆轻舟万万无有料到,宛阳王是最有野心的那个……
  此事大大出乎陆轻舟的预料,说实在的,也在新皇荆白玉预料之外。宛阳王手中兵马众多, 可比吴邗军和流安叛军加在一起都要多上许多。
  荆白玉一直以为,宛阳王是最为忠厚老实之人, 是站在自己这面之人。
  再加上宛阳郡主与厉长生关系甚笃, 经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荆白玉对于宛阳王的警惕, 根本所剩无几。
  如今, 措手不及……
  荆白玉负手而立站在窗口, 他的面颊被冬风吹得有些发红,已然感觉不到冷,脸上麻麻木木,只能感觉到无比的僵硬。
  “陛下……”
  灵雨从外面进来,冷的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荆白玉未有回头,道:“可按照朕的吩咐去做了?”
  “是。”灵雨垂着头道:“已经吩咐好了。”
  “太好了。”荆白玉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自从厉长生离开之后,他便仿佛不会笑了一般。
  荆白玉感叹道:“太好了,那朕便可放心了……”
  宛阳王叛变,荆白玉接到密报,立刻让陆轻舟赶往送信。荆白玉也知道,此时才去通知厉长生,其实已经无有太大的用处,现在必须想到解决办法。
  厉长生的军队,是无法抵御宛阳军、流安军和吴邗军三路夹击的,最为有效直接的办法,便是增援,立刻派去援军。
  灵雨道:“涤川园军已经按照陛下您的命令,秘密快速前往支援。”
  荆白玉缓慢的点了点头,他眼下能快速调配的军队根本没有太多,若想调配其他军队,必然会引来朝臣的瞩目,只有涤川园军,荆白玉可不顾旁人的说辞,在须臾之间便随意调配。
  “只是……”
  灵雨欲言又止,露出些许不安的模样。
  荆白玉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的回首瞧了她一眼,道:“灵雨,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只可惜,我并不是一个好皇帝。趁着如今还未有大事发生,你……出宫去罢。”
  “陛下!”
  灵雨立刻跪拜在地,埋头不起,道:“婢子不走,婢子会继续陪着陛下的!陛下与厉大人,当年对婢子有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婢子不敢忘怀,愿意生生世世,伏侍在陛下您的身边。”
  荆白玉叹息了一声,道:“灵雨你可知道,涤川园军一走,都城危矣,皇宫危矣……”
  宛阳王的目标,绝不是厉长生。
  宛阳王有宏图大志,他想要做大荆的皇帝,想要一步登天。他的目标……
  是都城。
  是皇宫。
  是荆白玉。
  荆白玉心知肚明,宛阳王调遣兵力前往厉长生那面,不过是想要声东击西。他设下了一个圈套,就是要荆白玉心急心焦,逼迫荆白玉调配军队支援厉长生。这般一来,都城定然空虚,可寻机会一举拿下,长驱直入。
  荆白玉是个内明之人,他哪里能不知道宛阳王在想些什么,他都明白……
  但是……
  荆白玉却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厉长生犯险。
  明知是个圈套,可与厉长生的安危比起来,一切都不再重要。
  荆白玉明白,宛阳王听说自己将涤川园军调配离开之后,定然会快速直取都城,自己恐怕就要守不住这座皇宫。
  荆白玉叹息道:“灵雨……朕……果然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皇帝……”
  荆白玉几乎一出生便是太子,先帝唯一的皇子,唯一的继承人。
  然而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天大的顽笑,荆白玉根本不是大荆皇室血脉。
  他做了十数年的太子,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个当之无愧的帝王,一定能将大荆治理的妥妥当当。
  但今天,荆白玉明白,再好的江山,再多人的性命,那都不算是什么,他……
  只希望厉长生一个人平平安安便足够了。
  其余任何事情,荆白玉都不放在眼中。
  灵雨感觉眼眶酸涩,伏在地上,止不住开始垂泪,道:“陛下……陛下,厉太傅……厉太傅也会担心您的啊。若是厉太傅知道了……”
  荆白玉想到厉长生,止不住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他轻轻的说道:“还好……还好厉长生不像我……”
  厉长生是个理智之人,他从不感情用事。
  他永远明白应当怎么做,不应当怎么做。
  荆白玉幽幽的想着,若是自己日后都不在了……
  或许厉长生不久就能忘了自己。
  没有太多的痛苦,没有太多的追忆,因为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怎么可以活在往昔之间?那是多么愚钝蠢笨的作法,全不似厉长生的作风。
  荆白玉道:“灵雨,趁着还未有事情发生,你离开都城罢,离开这里,安安稳稳的去过下半辈子。”
  一个陷阱……
  喻青崖着实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忧与愤怒。
  他呵斥一声:“怎么冷静!我爹也跟过去了!”
  “不行,今天谁拦着我也不行!”
  “我要去找他!”
  喻青崖说罢了,甩开陆轻舟的手臂,快速跑开,寻了一匹马,一个翻身而上,狠狠甩着马缰,只留下一片尘土飞扬。
  “喻青崖!”
  陆轻舟感觉自己脑袋疼的厉害,他已经奔波了数日,眼睛都不曾合上,根本再无力气去追喻青崖。
  陆轻舟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怕是拦不住他了。
  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又是不应当做的。
  心中明明知道,可绝大多数时候,却又飞蛾扑火一般孤注一掷……
  喻青崖冲出大营,旁的士兵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感觉冷风剖面而来,刀子一般,仿佛要将他的胸腔生生刨开。
  他止不住咬着牙,低声道:“喻风酌,你敢死一个试试看!”
  今儿个是宛阳军先头部队与厉长生这面会师的日子,因着他们在吴邗附近,生怕吴邗王和厉储兴会狗急跳墙,所以厉长生与喻风酌两个人前去接应,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吴邗王与厉储兴被围困在城中,粮食并不太多,他们眼下最需要的便是粮草。宛阳军的先头部队,给厉长生这面派来了大批的粮草军,用以支援厉长生的部队,若是这批粮草出了什么问题,恐怕情况不堪设想。
  “就在前面。”
  喻风酌策马快速而回,拉住马缰道:“厉太傅,前面并无埋伏。”
  厉长生点了点头,道:“有劳喻大人了,我们过去。早些接了宛阳先头部队和粮草,日落之前,回到军营才算安全。”
  “是。”喻风酌拱手说道。
  有马蹄声轰隆隆的,是大批军队前来的声音。
  厉长生放眼眺望,果然看到滚滚的烟尘之后,是宛阳军的旗帜。
  “厉长生!”
  “厉长生!”
  有人一马当先,骑在马上跑的飞快,从大老远开始,摇着手就朝着他们奔驰而来。
  马上之人未着铠甲,披着一个猩红披风,倒也显得英姿飒爽,尤其扎眼。
  立在厉长生身边的喻风酌一看,有些个惊讶的说道:“是宛阳郡主。没想到先头部队竟然是宛阳郡主率领的。”
  马上之人的确便是宛阳郡主,风风火火的踏风而来,比众多男子还要潇洒自如。
  厉长生眼看着奔向他们的宛阳郡主,脸色却突然一变,日常温柔的笑容缓慢的收拢。
  “厉太傅?”喻风酌不过侧头一瞧,立刻发现厉长生表情有异,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厉长生未有立刻回答,他望着打马而来的宛阳郡主,眯了眯眼睛。
  【危险指数:9】
  【幸运指数:3】
  宛阳郡主的头上,出现了系统升级后的标签提示,危险指数忽然飙升到了最高等级。
  以前厉长生不止一次的见过宛阳军郡主,危险指数基本都是0,根本不是眼下的情况。
  厉长生不着痕迹的快速拉开系统控制面板。
  【#友好度总览#】
  【宛阳郡主:95】
  宛阳郡主以前爱慕过厉长生,虽然现在说已然不喜欢厉长生,不过宛阳郡主与厉长生乃是朋友,关系向来不错。
  突然飙升的危险指数,显得有些诡异,与好感度数值一对比,就更显得诡异非常。
  厉长生只是做了片刻的思索,随即对旁边的喻风酌低声说了一句。
  “厉太傅?这……”喻风酌显然十足吃惊,一脸震惊的模样,并不像平日里的沉稳,道:“这……”
  “只管按照我说的去做。”厉长生淡淡的说道。
  喻风酌冷静下来,似乎下定了决心,道:“是,厉太傅向来都是无有错的。”
  喻风酌说罢了,抬手一挥,带了士兵往前去迎宛阳郡主。
  宛阳郡主兴高采烈,大老远就一个劲儿的摇手,怕厉长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高喊着:“厉长生,是我!”
  宛阳郡主亲自率领先头部队前来,心想着定然能将厉长生吓到,厉长生决计想不到,父王是派了自己来汇合的。
  宛阳郡主终于到了跟前,笑着道:“厉长生,想不到罢,是我啊!我……”
  她话到一半,就听到“呼啦”一声,喻风酌带来的人,竟是将她围在了中间。
  “怎么回事啊?”宛阳郡主奇怪的看着左右,道:“你们把我圈在中间做什么?”
  厉长生策马这才慢条条的走过来,透过士兵瞧着宛阳郡主,道:“宛阳王派郡主前来率领先头部队?”
  “是啊。”宛阳郡主点头,道:“厉长生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这么警惕。我与我父王求了半天,他才答应的呢,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这差事。”
  宛阳郡主感觉自己与厉长生隔着人群,遥遥的说话着实费劲。她想要打马靠过去,然而才走了两步,根本无路可去。
  士兵并不让开,甚至“嗤”的一声将佩剑抽出。
  厉长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宛阳王向来疼爱郡主,这等危险之事,郡主可有想过,宛阳王为何会派郡主前来?”
  “就是因为父王疼我啊!”宛阳郡主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道:“我求了我父王很久的,他才同意叫我前来。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办法,我都用了,我容易嘛我。我说厉长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厉长生听着她的话,笑容更是扩大了些许。
  宛阳郡主又道:“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后面还有许多粮草呢,快快随我前去接应一下啊!莫要叫敌军给偷袭了去。”
  “敌军。”厉长生念了一遍这两个字,对着喻风酌招了招手。
  “是!”
  喻风酌立刻下令,道:“拿下!”
  “厉长生?”宛阳郡主傻了眼,不敢置信的道:“厉长生?你要干什么啊?”
  宛阳郡主兴高采烈的先行跑来,身边只跟着十来个士兵,其余先头部队还在后面,根本走不了这般快。
  喻风酌一声令下,士兵们冲上去,将宛阳郡主与她随行的士兵从马背上拽下,全部扣押起来。
  宛阳郡主挣扎着,喊道:“厉长生!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抓我!你……你不会是要造反罢?”
  “有人要造反,但绝不是我。”厉长生走过来,站在宛阳郡主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宛阳郡主被押在地上,只能抬头去瞧,道:“厉长生,你疯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莫不是投靠了叛军罢!你可别吓唬我啊!”
  厉长生淡淡的说道:“郡主不妨好好想想,为何宛阳王叫你前来接应长生。”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宛阳郡主气得直翻白眼,道:“都跟你说了,是我执意要来,所以我爹才答应的啊。”
  “呵——”厉长生冷笑一声,道:“郡主可知道大战并非儿戏。宛阳军向来心疼郡主,怎么可能由着郡主的性子胡闹?”
  宛阳王疼惜女儿,虽然平日里的确惯得没样子,但从不让女儿涉嫌。这一次宛阳郡主跑去求她爹,希望能做为先头部队,去与厉长生汇合。宛阳王听了立刻拒绝,说什么都不肯。
  宛阳郡主十分失落,其实她心中也是知道的,这般作为着实过于胡闹,但她心中不甘,便又对着他爹软磨硬泡了一番。
  谁料到,宛阳王竟是被郡主磨的没了办法,居然一口答应了宛阳郡主的要求。
  郡主欢喜非常,虽心中有所疑问,可依然被兴高采烈冲昏了头,欢欢喜喜离去,根本不曾想太多。
  宛阳郡主此时被厉长生再三追问,显然已是十足不耐烦,十足的暴躁。可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隐隐约约有些个不安。
  厉长生冷淡的说道:“宛阳王知郡主与长生乃是朋友,所以特意派郡主前来做先头部队,用意……恐怕是引长生过去罢。”
  宛阳郡主率领先头部队,押送了一大批的粮草。她带人先行前来,的确是要带厉长生过去接应的。父王说了,粮草并非儿戏,若是距离吴邗这般近的时候被抢走,他们的计划便要功亏一篑。
  “引你过去……”
  宛阳郡主迷茫不已,自己的确是要带厉长生去接粮草的,但并不是……
  宛阳郡主睁大眼睛,大声说道:“厉长生你误会了!厉长生你是什么意思啊!我父王千里迢迢来支援你们,你是在怀疑我父王要造反吗?这是天大的笑话罢!太可笑了!”
  厉长生语气平淡,道:“昔日,我的确从未想过这件事情。”
  所以在看到宛阳郡主头顶的危险指数之时,厉长生才会甚是惊讶。
  宛阳郡主的危险指数极高,但宛阳郡主对厉长生的好感度丝毫未有降低,两者显然是排斥存在的,眼下却有奇异的共存而生。
  宛阳郡主作为一个隐形炸弹,其实本身对厉长生并无恶意。如此一说,便只有一点可能性,宛阳郡主恐怕自己根本不知,她成了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柄利刃。
  “厉太傅!”
  “爹!”
  “爹!”
  “喻风酌!”
  远处传来大喊的声音,嘶声力竭,已然喊得喉咙沙哑。
  喻风酌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的回头去瞧。
  冬风伴随着飞沙走石,一时间根本看不到人影,但是他能确定,定然是喻青崖在喊自己。
  “崖儿?”喻风酌惊讶的低语。
  “厉太傅!”
  喻青崖死命的抽打着坐骑,一路大喊着厉长生和喻风酌的名字,又高声大喊着:“厉太傅!宛阳王造反了!”
  “厉太傅!千万别上当!”
  “莫要上当!”
  冬风太大,四下里一片荒芜,喻青崖喝了一肚子的风,沙石滚进他的口中,迷住了他的眼睛,疼得他无法睁开双目。
  眼看着飞快快奔,冲着一颗大树而去,喻青崖双眼生疼,根本看不清前方。马匹受惊,顿时嘶鸣一声……
  “咕咚——”
  将喻青崖直接摔下马背。
  喻青崖滚了数圈,感觉浑身骨头先是被冻裂,再是被摔碎,简直遭罪的厉害。
  他疼得抽气,却顾不得太多,想要赶忙爬起来。
  “咕咚——”
  只可惜,他膝盖疼的厉害,爬起的动作才做了一半,膝盖不受控制的便是一曲,重新跌在地上。
  “爹!”
  喻青崖心中有股深深的绝望之感,沙土迷住的眼睛中,有液体流出,同样不受控制。
  “崖儿……”
  喻青崖挣扎着站起之时,突然听到有人急促的叫了他一声,随即被人扶住,搂进了怀中。
  “爹?”
  喻青崖不敢置信,眯着眼睛睁开,果然在大风之中隐约瞧见了喻风酌的模样。
  他眼睛生疼,眼泪模糊,风又这般的大,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扶住他的人的确是喻风酌无疑,喻风酌策马过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喻青崖。眼看着喻青崖如此狼狈,顿时心疼不已。
  “崖儿,你……”怎么样?
  喻风酌话没说完,喻青崖已经死死的抱住了他,然后万分豪爽的“哇”一声大哭了出来。
  “爹!”
  “崖儿来晚了!”
  “你,你这是死了吗?”
  “已经变成鬼魂了吗?”
  喻青崖嚎啕大哭,说着一些令喻风酌莫名其妙的话。
  喻风酌额头青筋蹦了两下,道:“崖儿,我……”没死。
  “爹!崖儿来晚了。”
  “你……你身上这般凉,定然是死了……”
  “这是你的魂魄对不对?你回来找崖儿了!”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喻青崖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根本不给喻风酌将话说完的机会。
  现在天寒地冻的,喻风酌又身着铠甲,他身上不冷那才叫奇怪。
  喻青崖知道厉长生与喻风酌前去接应,只当他们已经中了宛阳王的诡计,根本来不及了……
  心中悲痛欲绝,下意识的就将喻风酌当了鬼魂。
  那面嚎啕大哭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厉长生听的真切,不由得摇了摇头。
  眼下情况诡异,气氛凝重,但是士兵们听了喻青崖那逗趣又不着边际的哭声,根本止不住,都闷笑了出声。
  只有宛阳郡主笑不出……
  她方才清晰的听到,喻青崖大喊着说……
  宛阳王造反了!
  “不可能!”宛阳郡主猛的挣扎起来,大喊着说:“胡说八道!厉长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爹怎么可能造反呢?”
  “你和陛下都认识我爹的啊。”
  厉长生垂眼瞧着她,淡淡的说道:“到底事情如何,我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但眼下……”
  他说着一招手,示意士兵们将人带走,道:“眼下就先委屈郡主了。”
  士兵们得令,立刻将宛阳郡主和十余个亲随扣押起来,快速带着往大营撤离。
  那面喻青崖被带了回来,这才止住了眼泪,满面空洞迷茫无措的模样。
  陆轻舟听到动静,从大营内急匆匆跑出,看到安全归来的厉长生和喻风酌等人,心中不敢置信,又着实庆幸。
  “太好了……”陆轻舟松了口气,险些累的跌坐在地上。
  众人快速的入了幕府,厉长生招手说道:“去将宛阳郡主押过来。”
  “是。”士兵抱拳说道。
  喻青崖坐在幕府的席间,整个人呆呆傻傻的模样,眼睛通红通红,伸手一揉刺辣辣的刺痛。
  喻青崖瞪了一眼旁边的喻风酌,目光相当不善。
  喻风酌有些个好笑,道:“早跟你说了,爹没死。”
  喻青崖咬着后槽牙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笑的出?你也不看看情况。”
  喻青崖这会儿才知道,自己白哭了半天,喻风酌根本没变成鬼魂,还活的好端端。
  “厉太傅,你是怎么看出宛阳军有问题的?”喻青崖好奇的问。
  厉长生事先也根本未有料到,宛阳王竟是要造反,他本以为宛阳军一到,所有的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
  厉长生道:“现在我们面临的麻烦,可能有些大。不过还好,我们有人质在手。”
  宛阳王走了一步险棋,竟是拿他的宝贝女儿,来做棋子和诱饵,想要将厉长生引过去,然后扣押起来。
  若是厉长生被抓,定然就可以作为和新皇荆白玉谈判的筹码。
  荆白玉绝不会不顾厉长生的安危,如此一来,这胜负之数,怕是早已定下。
  厉长生冷笑着说:“这宛阳王,当真是……该死。”
  宛阳王想要拿厉长生来要挟荆白玉,可算是动了厉长生的逆鳞,叫厉长生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陆轻舟道:“幸好厉太傅识破了宛阳王的诡计,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如今宛阳王没能将厉长生当做筹码,厉长生手中反而多了郡主作为筹码,情况突然调转,也算是宛阳王上赶着给他们送了个人头来。
  喻青崖道:“可是……如今我们三面受敌,情况着实不利啊。”
  吴邗军,流安军,再加上宛阳军,三面围攻厉长生他们,绝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厉长生兵力不少,可是一敌三,还是敌众我寡之势。
  “不要紧。”喻风酌道:“陵川王的军队就在流安之地,可以快速前来支援。”
  陆轻舟道:“这的确是个办法,可就算如此,加上陵川王的军队,仍然是敌众我寡……况且……”
  况且厉长生的军队与荆博文的军队,隔着一个吴邗,被硬生生的分割成了两段,这过于分散实力,并不是一件好事。
  喻青崖一拍案几,道:“没办法了,咱们向陛下请求援军罢。这样的话,咱们只需要支撑数日,等援军一到,便可与他们奋力一搏,到时候……”
  “不可。”
  厉长生突然开了口,否决了喻青崖的提议。
  “这,为何不可?”喻青崖奇怪的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下的情况来看,向新皇荆白玉请求援军是最好的办法。
  厉长生道:“恐怕宛阳王就等着我们向陛下请求援军。”
  宛阳王派遣而来的军队,并不是他全部的军队,还剩余了绝大部分。若是造反之人换成厉长生,那么厉长生的目标,绝对不是围困平定叛乱的军队,第一要务绝对是直取都城。
  若是荆白玉真的调遣都城军队前来支援,情况恐怕正中下怀,荆白玉便危险了。
  厉长生想到此处,露出了一丝不安的情绪,生怕荆白玉会做出最让人担心的举动。
  厉长生道:“不可向陛下求援,援军的事情,我们自己搞定便是。”
  厉长生有虎符在手,可往周围的地方调配地方军。
  “可是……”
  喻青崖道:“就算有虎符在手,想要调配地方军还是很困难的。”
  他们无有多余的粮草,地方军出兵,肯定是要自带粮草,这劳民伤财的举动,地方军怎么可能愿意,估摸着但凡一听,都要再三推脱。
  “宛阳郡主带到!”
  士兵押送着宛阳郡主进了幕府,将人按着跪在地上。
  “厉长生!”
  宛阳郡主吃痛,抬着头焦急的说道:“厉长生,你别绑着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啊!”
  厉长生冷漠的看着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郡主恐怕心中早已有数。”
  “不!”
  宛阳郡主大声说道:“我不明白,我不清楚,我没有数!你告诉我,厉长生你告诉我!”
  厉长生“呵”的笑了一声,道:“做这些的,不是长生,而是郡主的父王。所以能告诉郡主的,并不是长生。”
  “怎么可能……”
  宛阳郡主焦急的晃着头,道:“我父王不可能……不可能……”
  “敢问宛阳郡主,窦延亭窦将军何在?”厉长生道。
  突然提起窦延亭的名字,陆轻舟面色一变,追问说道:“对,宛阳王扣押了窦延亭将军,如今生死未卜,窦将军……”莫不是已经遇害了。
  “窦将军……”宛阳郡主被问得一阵迷茫。
  窦延亭奉命荆白玉,一路快马加鞭前往宛阳求援,然而这一去便没了踪迹,只有窦延亭的亲信前来报信。
  宛阳郡主有些个迷茫,她在宛阳的时候的确见过窦将军一面,可是后来……
  她不记得了,窦将军没再出现过,不知去了哪里……
  厉长生道:“窦延亭乃是陛下指派,按理来说,宛阳王前来支援,定然应当带着窦延亭将军才是。但眼下,窦将军人在何处,请宛阳郡主言明。”
  “我……”宛阳郡主心中渐渐冷了下去,道:“我不知道……”
  有太多的疑点,宛阳郡主此时仔细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她不再大喊大叫,缓慢的安静了下来,颓废的瘫软在地上,垂着头,已出不来一声。
  厉长生长生而起,道:“派人立刻去与宛阳王传话,宛阳郡主在我们这面,请宛阳王顾念一丝亲情,莫要轻举妄动,否则……长生可保不齐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是!”喻风酌站起来,道:“我这便去吩咐。”
  “报——!”
  士兵急匆匆奔入营帐,跪在宛阳王跟前,道:“大王!不好了!郡主被厉长生扣下了!”
  “什么?!”
  宛阳王豁然站起,道:“厉长生那厮,竟敢!”
  宛阳王并未料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被识破,厉长生竟然将自己的女儿给扣下了……
  他心中一时慌张不已,其实说未有料到也不尽然,这种可能性,宛阳王自然早便想过,只是他不愿意细究,只觉得凭借自己女儿与厉长生之间的交情,应当不会发生才对。
  “大王,眼下可如何是好!”
  士兵焦急不已,道:“厉长生扬言,若是大王轻举妄动,便对郡主不利!”
  “他敢!”
  宛阳王拍着案几骤然高声,然而他心中却不这般坚定。
  朝廷内外都传厉长生乃是个奸佞之人,魅惑陛下,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这虽然只是不少人,恶意诬陷厉长生的言辞,不过厉长生并不在意。因着魅惑陛下,与心狠手辣这两件事情,他都做过,所以也不算冤枉。
  宛阳王有些个拿不定注意,一直时间站在原地,表情有些犹豫。
  “大王!”士兵说道:“若是不按照厉长生所说去做,郡主恐怕真要凶多吉少了。”
  “可……”
  宛阳王不甘心,自己就差一步登天,难道真的要这般放弃?
  他不甘心……
  “报!”
  又有士兵急匆匆而来,跪在地上说道:“大王,新皇已然派了涤川园军前来支援厉长生,不日便要抵达!”
  “什么?”
  宛阳王虎目圆瞪,比听到自己女儿被抓还要震惊不已。
  只是震惊之后,宛阳王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太好了!”
  “太好了!”
  宛阳王哈哈大笑起来,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荆白玉这毛头小儿!”
  “果然中计了!”
  士兵们面面相觑,似乎不太明白,皇上的援军到来,大王为何如此高兴。
  “太好了。”宛阳王笑着道:“按照厉长生所说的去做,不要轻举妄动,要确保郡主的安全。与厉长生传话,说孤要与他在五日之后谈和。”
  “是。”
  士兵心中好奇不已,不过仍是按照宛阳王的意思答应下来。
  郡主在厉长生手中,宛阳王却说要在五日之后才谈和。这五日……
  怎么都感觉太过漫长。
  宛阳王脸上表情兴奋到了扭曲,等着士兵们离开,才一个人独自喃喃自语,道:“看来这大荆……注定是孤的!不,是朕的!”
  “朕的!”
  消息很快传到厉长生这面的大营之中。
  “五日?”
  喻青崖惊讶的说道:“这么久?”
  “五日。”厉长生也是低声说了一句,道:“怕是又一个陷阱。”
  厉长生说罢了一招手,道:“来人,去探查一番宛阳王的动向。”
  “是,卑将立刻前往!”手下侍卫立刻应声。
  厉长生心中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宛阳王约了五日之后谈和,这五日的时间,绝对不是白等的,怎么想都是在拖延时间。
  至于为何拖延时间,难道是想要利用这段时间,与吴邗王、厉储兴他们合计一番?
  厉长生木着脸摇了摇头,自然自语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厉太傅!”
  陆轻舟急匆匆走进来,他也听说了宛阳王要在五日后议和的事情。
  陆轻舟进了幕府,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厉长生请他坐下来,道:“陆大人的身子骨可还好?”
  “已无大碍。”陆轻舟从都城一路赶来,因着疲劳过度差点子晕过去,如今面色还是惨白的。
  陆轻舟道:“轻舟离开都城之时……陛下曾经召见过萧拓校尉。”
  “什么?萧拓?”厉长生脸色骤然而变。
  萧拓乃是涤川园军的上军校尉,统领涤川园军几万人马,荆白玉突然召见萧拓前去……
  “糟糕……”
  厉长生心中“咯噔”了一声。
  荆白玉听闻宛阳王造反,先是立刻派遣陆轻舟前来送信,随即立刻召见涤川园军上军校尉萧拓,这意思再明确不过。
  “胡闹!”
  厉长生已然坐不住,难得的满面焦急,在营帐中快速的跺了两步。
  宛阳王设下一个陷阱,然而此时此刻,荆白玉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岂不是胡闹?
  不是荆白玉不够聪明,不是荆白玉想的不够长远,亦不是荆白玉意气用事。
  厉长生哪里能不明白,荆白玉已然深思熟虑,考虑的再清楚也没有,将一切后果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然而就是如此,荆白玉还是选择派人支援厉长生,想要确保厉长生的安危。
  除了厉长生之外……
  其他都不再重要。
  陆轻舟离开都城之时,就感觉心中惶惶不安,隐约之间明白荆白玉是要做什么。但时间不等人,他又觉得,荆白玉身为大荆的帝王,应当不会这般才是。
  可陆轻舟如今左思右想,怎么都觉得那份不安在慢慢扩大。
  “厉太傅!”
  喻风酌急匆匆入内,进了幕府才发现陆轻舟也在,而且幕府内气氛诡异。
  喻风酌顾不得太多,道:“厉太傅,探子来报,说是宛阳王已然带着一小队人马,连夜离开了此地,不知要去何处。”
  “宛阳王这是要去都城。”厉长生声音平静的说道。
  宛阳王叫人传话厉长生,约了五日后议和。其实根本毫无议和诚意,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等五日之后,宛阳王早就带人离开,准备会师都城,一举夺下荆白玉的皇位,成为大荆新的君主。
  “都城?”喻风酌还不知涤川园军前来支援的消息。
  厉长生敛去了焦急的神色,声音也是再平静也无有,仿佛与平日里一模一样。
  双手略微攥拳,低声自然自语,道:“若是荆白玉……”
  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定然要叫宛阳王千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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