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毕竟被一个男人就这么被一个身份地位甚至容貌都远次于自己的女人逼迫退婚,那必然是会一生都会被人耻笑的奇耻大辱!
  初一眉目全是愤怒之色,原本颇有几分清秀的容貌,一双极为富有灵气的眼睛,如今就这么死死盯着许灵犀,却平白教许灵犀有些毛骨悚然。
  初一道:“若是我家不愿意退婚呢?”
  许灵犀原本还极为紧张,认为这无能侍卫要抖出什么不得的大事情,然而憋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话,当下就把许灵犀逗笑了。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极为不屑的看着初一和姬弦音:“可真是不要脸的,本小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不退婚,难不成姬二公子还真有那个信心,以为你够资格娶本小姐入门?”
  荣亲王妃原本一直默默待在旁边,一双凌厉的眸子来回扫视着姬弦音和许灵犀的一举一动,见姬弦音始终不曾言语,倒是一个侍卫在那儿和许灵犀说话,若是再由着这两人如此磨磨蹭蹭下去,恐怕这婚事半天也退不下来。
  她等了好一阵子,显然耐心也用光了等不下去了,便走上前,对姬弦音说道:“弦音,这事儿原也是怪母妃,一心想为你寻觅一门好亲事,倒是没想到灵犀会如此固执,不过她也不过是个受了伤的人儿罢了,你便是再如何惦念安平公主,也是断然不该派人将灵犀丢在大街上的,她寒了心确实也是你的不是,如今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你也不必再这般拖着了,依母妃看,不若成全了灵犀吧。”
  荣亲王妃明明眉眼都极为凌厉,甚至带着几分刻薄之像,然而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偏偏又不自觉的做出一副慈母模样。
  如此故作柔和的表情出现在一张刻薄凌厉的中年妇人脸上,反而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意。
  荣亲王妃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许灵犀在的府门前自然浪费了太多时间,若是在这么拖下去,恐怕荣亲王爷就要回来了。荣亲王爷素来是个爱面子的人物,即便不怎么留意这个姬弦音,毕竟也是他名字上的子嗣,若是他在,总归不会由着一个区区许家来打姬弦音的脸。
  所以,这事儿是万万不能再拖下去了,还是赶紧速战速决的好。
  荣亲王妃想着,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弦音,母妃知道你许是害怕被耻笑所以不愿意交出婚书,可是你毕竟钟情的是安平公主,身为女子多有不易,总归不能让你来退婚吧,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断然不会如此做的。既然如此,母妃愿意做这个罪人,替你做决定。”
  话说了一半,荣亲王妃忽而抬起一只手,伸进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刺绣金丝牡丹的的衣摆处,微微一拉,便是轻巧的取出了一方长而不宽,精致小巧的漆黑木盒。
  她拿出来后,将这漆黑的木盒交由一侧的丫鬟细致的捧在了手上,荣亲王妃一边伸手去揭开那漆黑木盒上的锁扣,一边从容的开口:“母妃素来对你的婚事极为看中,弦音你必然是也因为信得过母妃,才愿意把这婚书交给母妃的,母妃自然知道你一番心意,所以时时都是将这婚书带在身上的,想不到如今,倒是起了一个大作用了。”
  荣亲王妃漆黑木盒怦然打开,不出所料,里面放置的正是一卷棕色牛皮纸卷,俨然是便是那一纸婚书。
  荣亲王妃小指上戴着长长的勾勒了艳丽牡丹的金色护甲,这么探出衣袖去去拿那纸婚书的时候,只看得出纤纤玉指,保养极好,她面上全是一副慈母模样,丝毫看不出半分对姬弦音的不满。
  许灵犀见着那一纸婚书的时候眼睛刹那间一亮,原本这婚书按道理是该交由当事人自己保管的,不过王妃是姬弦音名义上的母妃,作为长辈替小辈保管婚书倒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重要事的是,这婚书若是在姬弦音身上,她想要拿回来自然不是一件易事儿,但是这婚书在荣亲王妃手上,依着荣亲王妃的态度,必然是要给自己的。
  初一显然也看出来荣亲王妃如今将这婚书拿出来是想将这婚书交给许灵犀,这婚书一旦交出去,自家公子被人退婚的事情那可就成为定局了,那必然会成为整个帝都甚至整个西楚的笑柄。主子即便再有深意故意如此示弱,可这层身份终究是主子的,总不能真的让主子被天下人耻笑。
  想到这里,初一眸中闪过一抹难得锋利,他看向荣亲王妃,言语间忽而带了沉重的质问语气。
  “王妃,这门亲事你给咋们公子定下的,如此大的事情,双方长辈都应当仔细商量斟酌一番的,如今王爷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怎么擅作主张便将婚书给人?”
  荣亲王妃陡然听到一向胆怯懦弱初一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有条有理的话,不由微微侧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面上虚伪的慈母表情淡去,她皱着眉,染了红色艳丽眼影的眼睛带着几分狐疑细细打量着初一。
  只可惜她见着初一的时候早已经错过了那一抹眼中掠过的锋利,只见着他一如既往的胆小模样。
  说这话的时候,初一微微缩着脖子神色僵硬的看着自己,整个身子都因为惧怕而微微发抖,俨然一副不敢得罪荣亲王妃的模样。
  荣亲王妃细细打量了半晌,没有瞧出初一的半分异样,心下稍安,心中却是不屑冷哼一声,这么个主子都是废物的下人,还能指望他能有什么出息,即便是误打误撞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难得聪明一回的搬出了王爷,可这一纸婚书,她必然是要给许灵犀的。
  开玩笑,设了如此大一个局特意用来羞辱姬弦音的大好机会,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荣亲王妃神色凌厉,俨然端出了王妃的姿态对初一道:“本王妃自然知道这事儿得双方长辈细细商量再做决议,且不说许小姐已经说过了许家同意她来退婚,便是许小姐如今已经在荣亲王妃等了这么久,许家不可能没有收到半点消息,收到了消息却对许小姐的做法毫无过问,这岂不是已经默认了?”
  说到这里,她画风一转,又换上了一副哀天悯人的模样看着一直沉默无言的姬弦音,微微摇头,牡丹金钗随着她的微微晃动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说到底,还是只能怪弦音你能怎么举动,平白派人将许小姐扔在了路边,如此举动伤了别人的心,便只能说是你不懂得珍惜罢了,既然如此,这婚书还是交由许小姐的好,弦音你说母妃说的对吗?”
  荣亲王妃言语间都将姬弦音说成了个毫无情意,只会欺负弱女子的负心人,反复点出是姬弦音自己作死伤了许灵犀的心才得到这样的后果,这事情本就是出于他的自作孽。
  甚至最后一句话,她暗自用了王妃的身份去威胁,让他自己亲口承认她说的对,这婚书也当是该退的,毕竟按照姬弦音那般懦弱无能的性子,被人如此诬陷辱骂也不敢开口辩驳回敬,他必然是不敢忤逆自己的。
  姬弦音确实从一出来便一句话为说,任凭许灵犀如何蛮横无理,荣亲王妃再如何虚伪做作,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来到王府门前后便是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俨然一副不知所错毫无用处的废物模样,只是在那儿跟个傻子似的自顾自的抚摸着怀中的白猫儿。
  听到荣亲王妃出于耻笑目的将注意力都移到了姬弦音身上,那猫儿似乎也反应过来荣亲王妃的不怀好意,从姬弦音手下挣脱出半个毛绒绒的猫儿脑袋,它瞪大了一双宝蓝色的眼睛,龇牙咧嘴的朝着荣亲王妃发出了一声极为尖利的猫叫声。
  如此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只尚未养大的小老虎,浑身的冷冽气息都不由得让人侧目。便是端的是大气凛然的荣亲王妃也吓了一跳,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糯米乖。”姬弦音觉察到糯米的动作,这才终于有了反应,竟然是先行安慰了糯米,极尽轻柔的抚摸着糯米的脑袋,将糯米的情绪安稳下来。
  糯米依旧还是有些不乐意,一双惊艳宛若勾勒了黑色眼线的猫眼时不时瞄向荣亲王妃,目露凶光无比警戒的模样。
  “这该死的畜生!”荣亲王妃被糯米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再次对姬弦音道:“弦音你不说话,那母妃便当你默认了……”
  一直沉默的姬弦音忽而抬眸,迤逦凤眸中流露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
  明明音色迤逦惊艳,却无端让人觉得染了几分肃杀之意。
  姬弦音道:“糯米不是畜生,你,也不是弦音的母妃。”
  言语间端然是眉目寂静,全无置气争吵之意,只有山长水远的辽阔无声,然而那一双宛若琼墨的凤眸之间俨然是神色正经丝毫不似玩笑。
  荣亲王妃只以为自己幻听了,一向胆小不连着话都不敢说一句的的姬弦音居然敢说出如此忤逆她的话,他的意思可不就是说自己压根不是他的生母,所以没有资格管他的婚事?
  ☆、第六十九章长箭(一更)
  荣亲王妃一直以来都把姬弦音当作一个软弱可欺的孽种罢了,平日里这人也确实胆小怯懦,甚至不敢与自己直视,然而如今王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
  这不就是间接的指证他自己压根没有将婚书拿给这样一个自己从未承认过的母妃,所谓的母慈子孝,不过是荣亲王妃自己装出来的罢了。
  “二弟!平日里母妃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对母妃说话!”
  楚琳琅也没想到一向也温顺胆小的姬弦音会如此鱼死网破,竟然妄图将给荣亲王妃泼脏水,他顿时往前站出一步,带了几分隐晦的杀意,用威胁的眼光看着姬弦音道。
  荣亲王妃不由冷笑,她就知道姬弦音一定不若往日里他装出来的那般温顺听话的模样,然而废物终究是废物,他以为如今借着舆论便能挽回局势?
  迟了就是迟了,婚书在她梁氏的手上,那就是代表姬弦音无论如何已经输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楚琳琅的胳膊,华贵的金色牡丹护甲熠熠生辉,高贵无比,影射着她的稳操胜券。
  荣亲王妃示意楚琳琅不必插手,她能解决,楚琳琅看了一眼姬弦音,果真乖巧的退了下去。
  她脸上露出无比失望的神色,凄楚的看着姬弦音道:“本王妃原本是念着你也是王爷的子嗣,素来对你都如对琳琅无二,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诋毁,即便如此,本王妃依旧念着母子情意,今儿这事儿,本是你的不是,但是终归也算是本王妃没有好生教养你除了差池。”
  她言语间端然是对极姬弦音一副情深义重的慈母模样,即便姬弦音如此忘恩负义,她却是子不教乃是父母之过,认为一切的过错都是在自己身上。
  看着这般场景,人群中一阵子唏嘘。
  “想不到这荣亲王妃竟然是个如此心善的人。”
  “是呀,这姬二公子也是太过忘恩负义,平日里便从未传出过荣亲王妃苛责二公子的传闻,如今姬二公子却是当着众多人的面指责这样一位好母妃,真是狼心狗肺呀。”
  “切,谁知道他是不是荣亲王爷的子嗣呢!”
  ……
  见舆论显然是向着自己的,荣亲王妃心中不由暗自得意,她又看向许灵犀,沉痛道:“弦音自小体弱多病,是以脾气古怪了些许,今儿本王妃将这婚书退与你,也算是两两相抵了,还望灵犀日后便不要再怪罪弦音的无意过失了。”
  她一副极力为姬弦音开脱的模样,显然也是不愿意两个小辈闹到这般地步的,不过也是心疼许灵犀这么个小姑娘,毕竟是姬弦音的过错,平白伤了小姑娘的心,如今她承认许灵犀愿意退了这婚事,倒也算得上民心所向了。
  荣亲王妃拿过那一纸婚书便向着许灵犀递了过去。
  许灵犀原本已经看着荣亲王妃和姬弦音之间的争吵等的极为不耐烦了,完全是看在楚琳琅的面子上耐着性子等人说完,见她终于说完了一大堆形式话,将她心心念念的婚书递了过来,许灵犀这才心中一阵愉悦,抬手便要接过来。
  初一神色警戒的看着那一张婚书,俨然一副想要扑上去将它拿回来的举动。
  姬弦音忽而轻轻一咳嗽,迤逦凤眸微动,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初一身上,示意他不晚上轻举妄动。
  初一本是不太乐意的,可是主子既然提醒自己不要动作,他总归还是要听主子话的,也就只能心急如焚的眼睁睁看着那婚书被递了出去。
  就在她荣亲王妃与许灵犀的手即将靠近,那一纸婚书即将落在许灵犀手上时。
  人群之外忽而一阵喧嚣,“嗖”的一声,箭鸣忽起,一支由珍贵金雕羽翼制成箭羽的锋利无长箭刹那间划破长空,直直向着荣亲王妃与许灵犀的方横空而来。
  荣亲王妃背对着王府站立,恰巧能看着那支长箭精准的往自己自己这个方向飞来,她原本还得意洋洋的神色陡然变得毫无血色,随着一声极为尖锐的叫喊声响起,荣亲王妃手忙脚乱的往后躲闪而去,手中的那一直婚书刹那间被她不管不顾的扔了出去。
  划破疾风撕裂空气,金雕箭羽长箭眨眼而至,竟然是无比精准的刺破了那一纸婚书,强大的冲劲带着那婚书直直飞向了王府的墙壁。
  不过瞬息之间,上一秒差点落在许灵犀手中的婚书,下一秒已然不偏不倚钉在了王府坚硬无比的大理石墙壁上。
  “王妃!”
  “小姐!”
  “来人啊!有刺客!”
  ……
  原本还看着热闹的人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长箭吓得一阵惊慌失措。
  楚琳琅见荣亲王妃出了意外,原本伸了手去想扶住她,然而她显然受了惊吓太过恐惧,只顾着手忙脚乱的胡乱抓了一通,稍不注意,便是一脚踏空,摔在了王府门前的台阶上。
  荣亲王妃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摔,头上的珍珠宝饰窸窸窣窣撒了一地,连带着金钗也歪歪扭扭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嘴里胡乱叫着救命,俨然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那长箭是擦着许灵犀的头发飞过去的,疾风掠过的冰凉让许灵犀面容巨变,再看清那是一支尖端泠然的长箭时更是心魂俱散,尖叫间不经意踩了自己的裙摆,也是若荣亲王妃一般极为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一众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将荣亲王妃和许灵犀扶起来,又是一阵乱七八糟。
  楚琳琅扶着荣亲王妃起来大致检查了下,见她只是仪容乱了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儿,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过头,抬手杀意凌然的指着长箭射来的方向,冷声呵道:“好大的胆子,胆敢刺杀王妃!来人,去给本公子抓起来!”
  一声令下,王府内一众侍卫猛然而出,手拿着长剑杀意四泄,便要向着楚琳琅指着的长箭来时方向小心的围了过去。
  人群熙熙攘攘的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却见着一人骑着骏马载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马上的少年英姿飒爽,勾唇盈笑,一张皓月生辉的精致容颜迎着暖日晶莹剔透,黑色的紫竹刺绣长袍翩翩而舞,少年左手中一柄长弓,极为轻巧的握在手上,右手正执了一支与方才无异的金雕羽翼箭尾的长箭,已然箭在弦上。
  慕流苏微微调了调弓箭方向,一双黑色凤眸冷然的瞄着视野,等箭尖瞄准了楚琳琅那张勃然大怒的暴虐容颜,慕流苏微微一勾唇,隔了一条长街微微动了动唇。
  楚琳琅看的分明,她分明说的是——找死。
  唇瓣微合,慕流苏纤长手指拉着长箭与弯弓的弦缓慢的向后拉着,见楚琳琅面色大变的叫出了护驾,她绯色唇角弯成一抹弧度。
  又是“嗖”的一声,长箭脱弦而出,锐不可当!
  “护驾!护驾!”楚琳琅根本没想到来人会是那个边疆归来的少年将军慕流苏,更不会想到他会如此猖狂到竟敢瞄准自己射箭。
  那长箭转眼即至,见那一群侍卫竟然没有一人敢拦,楚琳琅火冒三丈,伸手拔过身边侍卫的长剑便是向着已然到自己眼前的长箭直直砍下。
  意料中的撞击声并未响起,楚琳琅一件砍了个空,一众侍卫皆是脸色苍白,刚刚回过神来的荣亲王妃和许灵犀见状更是心神俱裂的喊了一声——
  “琳琅!”
  “楚大公子!”
  “公子!”
  所有人都以为楚琳琅会见血,却没想到那长箭却是极为惊险的擦着楚琳琅的太阳穴径直向后射去,嗖的一声再次穿透了那一纸婚书,又没入了荣亲王府的墙壁之中。
  神奇的是,这第二支长箭和第一支长箭却是极为精妙的一个在左上角,一个在右下角,竟是不偏不倚极为周正的将那婚书紧紧钉在了墙壁上。
  众人一阵哗然,楚琳琅一张俊朗面容更是阴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他看向笑容邪肆的慕流苏,杀意灼灼:“原来是你!慕流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行刺本公子和荣亲王妃!”
  慕流苏原本端坐在马上,如今听见楚琳琅说话。一个利落至极的翻身,拼巧的马背上跳了下来,将手中的华美长弓毫不费力的轻轻一抛,马车帘幕前的青花稳稳接过,仔细的拿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