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今日天色依旧不大好, 只院子里头那满盆满栽的菊花开的肆意旺盛。
  苏阮帮小皇帝穿好小袍子, 给她梳好两个小髻, 就牵着人去用早膳。
  禄香做的清蒸肉丸晶莹剔透, 白糯可口, 小皇帝十分欢喜, 一口气一个的吃的欢畅。
  “不能一个直接吞, 要小口小口的咬。”苏阮伸手按住小皇帝捏着调羹的小胖手,细细的叮嘱。
  小皇帝还小,这种肉丸表皮沾汤, 做的十分弹糯,如若不注意直接滑进了喉咙,那可会出大事。
  “唔唔……”小皇帝嚼着嘴里的清蒸肉丸点头, 小嘴上油乎乎的。
  苏阮见状, 伸手给她擦了擦嘴。
  主屋大门被推开,半蓉提着裙裾急匆匆的进来, “二姐儿, 大少爷让奴婢来请您去花厅。”
  “去花厅做甚?”苏阮奇怪道。
  “大少爷说是有大事。”半蓉特意强调那“大事”二字。
  “知道了, 就去。”说完, 苏阮囫囵吃了一些早食, 让平梅在这处陪着小皇帝,便与半蓉一道去了花厅。
  走了一路, 苏阮抬脚跨进花厅大门,就听到里头隐隐绰绰的传来一阵哀怨的哭啼声。
  “这是怎么了?”看到哭的跟个泪人似得王姚玉, 苏阮蹙眉, 眸色担忧道:“母亲,哀多伤身,您再如此下去,不待父亲回来身子就会先受不了的。”
  一听苏阮提到苏钦顺,王姚玉的眼泪却是落得更凶了一些,而且伏在圆桌上哀痛异常,几乎哭厥过去。
  “大哥,这是怎么了?”苏阮转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苏致雅。
  苏致雅的面色极其难看,他单手撑在圆桌上,声音艰难的道:“阿阮,我收到消息,父亲三日后,就会被问斩。”
  “什么?”苏阮大惊,身子往后一跌差点摔倒,幸亏被站在身后的半蓉给扶住了。
  “二姐儿,您没事吧?”半蓉用绣帕给苏阮擦拭额角,面色担忧。
  苏阮的喉咙里头梗的厉害,她朝着半蓉挥了挥手,脚步虚浮的靠坐到了实木圆凳上。
  伸手端过面前的一碗凉茶,苏阮哆哆嗦嗦的饮了一口,然后红着一双眼抬眸看向苏致雅,“大哥,此事当真?”
  “是那摄政王亲口所言。”苏致雅叹息,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紧握成拳。
  “不会的。”苏阮慢吞吞的摇了摇头,想起那厮与自个儿说的话。
  苏阮知道,那个人是不会骗她的,所以他为什么要跟大哥说父亲三日后要被处斩的消息?
  “大夫人?大夫人?大公子,大夫人晕过去了……”
  “母亲……”
  几人手忙脚乱的给王姚玉添茶擦脸,掐人中,终于是将那哭厥过去的人给弄醒了。
  “呜呜呜……儿啊,这可如何是好啊……”王姚玉一醒,扯着嗓子就哭开了,声音哀切异常。
  “母亲,儿定会想法子的。”抱住王姚玉,苏致雅轻抚慰着她。
  苏阮站在一旁,面色惨白,她想着要不要去寻一趟陆朝宗,明明说好不会让父亲有大碍的,为什么大哥会从他那处得到三日后处斩的消息?
  “大哥,你今日去探狱,见着父亲了吗?”苏阮伸手,轻扯住苏致雅的胳膊。
  “未曾见到。”苏致雅摇头,一脸颓丧。
  苏阮抿唇,正欲再说话时,却是突然听到花厅门口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哀嚎声。
  “哎呦,大姐啊,大哥真是要去了?”李淑慎哭哭啼啼的进来,一身盛衣华服的惹眼非常,正在装腔作势的抹眼泪珠子,但细看之下,那脸上涂抹着一层厚厚脂粉,哪里有半点眼泪星子落下来。
  “李淑慎,你给我滚!”王姚玉一瞧见李淑慎,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的朝着她扔出了一个茶碗。
  李淑慎看着那砸开在自己脚边的茶碗,惊得往后一跳,“大姐,你这是做甚?大哥要去了,我只是过来问上一嘴罢了!”
  “滚!”王姚玉嘶哑的怒吼。
  李淑慎气急,猛地一下拿过一旁的茶碗也砸在地上,“王姚玉我告诉你,苏钦顺去了,咱们苏府就没什么好盼头了,你们大房更是没什么好盼头!”
  “婶婶这话说的颇有意思。”苏阮冷笑一声,用力的端正身子道:“咱们大房没甚好盼头,你们二房就有好盼头?一群吃穿全赖咱们大房的蛆虫,也敢说出此等话来,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苏阮,你别以为你有那摄政王撑腰就能有恃无恐,你瞧瞧你那副狐媚子模样,爬了床又怎么样,那摄政王现下还不是要拿咱们苏府开刀?我告诉你,我二房还就真是有地去,反正比你大房去给人充妓当奴的好!”
  “是啊,我就是爬了床又怎么样?可惜人家摄政王就欢喜我这样的,人家还死乞白赖的贴上来呢!你呢?你老皮老脸的想爬人家给吗?你爬的上去吗?”
  “你,你这个恶心的破鞋,呸!不要脸的东西!”李淑慎气急,朝着苏阮怒骂。
  “李淑慎,你他娘的嘴巴放干净点!”苏惠苒提着裙裾跨过花厅,直接上手就朝着李淑慎砸过去一个实木花架。
  实木花架不重,但砸在身上还是“哐哐”作响的。
  李淑慎身子一斜就倒在了地上,跟苏惠苒厮打起来。
  后头冲出苏惠蓁和苏致重来,将发疯打人的苏惠苒给强硬扯开。苏阮眼见苏惠苒吃亏,挽起宽袖也上去了。
  去他妈的端庄温婉!
  主子打架,丫鬟婆子哪里敢拦,一瞬时,花厅里头乱成一团。
  突然,花厅外冲进来两三锦衣卫,一手一个的将二房的人都给制住了。
  苏阮趁机猛踹了苏惠蓁几脚,然后看着她蓬头垢面的模样心中舒畅万分。
  打嘴仗有什么意思啊,她这种脑子不好使的人怎么就早没发现打人这般爽快呢?
  干劲十足觉得自己还能再打一双苏惠蓁的苏阮还没站直身子,突然就闻到了身后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扭头看去,只见陆朝宗正穿着一身花衣蟒袍站在她的身后,手里端着一碗凉茶,似乎是看了一场好戏。
  “你,你……”苏阮结结巴巴的张着小嘴,眼角处还带着被苏惠蓁抓出来的血痕。
  陆朝宗拿白帕给苏阮按在眼角,眉目轻皱道:“破皮了。”
  “我,我没事。”苏阮手忙脚乱的伸手抚了抚自己蓬乱的鬓发,面色一瞬燥红。
  陆朝宗挑眉,帮苏阮把衣襟拉好,语气低缓道:“身为摄政王妃,此等小事何故自己动手?有失颜面。”
  说完,陆朝宗突然抬脚,猛地一下就碾住了苏致重那条瘸腿。
  苏致重大叫一声,却因为被锦衣卫抓着身子,根本就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陆朝宗逐渐施力。
  苏阮离得近,似乎都能听见那腿骨一点一点被踩裂的声音。她往陆朝宗那处挪了挪,手里攥着一块白帕,上头隐显出一点血渍,眼角处的伤口被拉扯的有些疼。
  “啊……不要踩了,不要踩了!”李淑慎哭天喊地的叫,挣脱开锦衣卫的手扑抱住陆朝宗的腿。
  陆朝宗抬脚一踢,就将那李淑慎给踹开了。
  “娘。”苏惠蓁上前,将李淑慎扶起,面色惨白。
  由于陆朝宗的突然出现,花厅内瞬时安静了下来,众人仰头,入眼的是那布料精致的花衣蟒袍,水脚处海潮江牙,气势澎湃,让人不自觉的显出臣服之意。
  陆朝宗收脚,抬手牵住苏阮的手,然后慢条斯理的道:“苏大人,您的家务事,本王就管不着了。”
  苏钦顺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身上还穿着白色的破旧囚服,面色极其难看。
  李淑慎瞪大了一双眼,张嘴想要解释,却是被苏钦顺给一顿呵斥。
  “我念二弟早逝,遵他临终遗言照料你等,却不想你等恩将仇报,欺我大房,视我如无物。”
  话罢,苏钦顺仰头深吸一口气,面容一瞬似乎苍老了十多岁,“明日我将聚集氏族长老,将你等从族谱除名,日后水路不相干。”
  “大哥,大哥……”李淑慎顿知这是一场计谋,想争辩,却是被那锦衣卫给捂住了嘴,“唔唔……”
  苏钦顺转身,不想再瞧见二房的人,只上前给王姚玉作揖道:“夫人,是我老糊涂了。”
  瞬时开了窍的苏钦顺悔不当初,只恨自己被二房的人蒙了眼,负了对他最好的人。
  王姚玉站在那处抹眼泪,上手一把抱住苏钦顺,嘴里喃喃着道:“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苏钦顺低头,看着王姚玉那生了些许白发的鬓角,突感心酸。
  想当年,他的妻子初嫁来时,姿貌尤美,性情温顺,他与妻子琴瑟和鸣,红袖添香。
  但自二弟去世后,他便将心思都放在了二房的身上,忽略了大房里头的人,现下想来,事事种种,哪里不蹊跷。
  是他被蒙了双眼,将在朝中的不顺之气撒在了家里头,皆是他的错啊。
  苏阮攥着白帕,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致雅。
  苏致雅面色尴尬的朝着苏阮微微点头。
  苏阮瞪了他一眼,扭过了身子。
  敢情他们这就是做了一场猴子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