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而且看着几个叔公一房分到十亩多的名额,其实往下分,谁家不是枝繁叶茂,儿孙众多?
  根本就不够分。
  还是时迁给几个叔公出了主意,说是那十来亩的出息就放在公中,以后若是家里有出色的孩子,可以就用这钱供养他读书。
  如此一来,往后家里也有个盼头不是?
  果然,叔公们都很高兴,使唤家里小辈又给时迁抓了鸡或是拎了蛋或是其余好东西送了过来。
  这就是区别。
  有些人你给再多他嫌不够,嫌你小气,但是有些人就懂得感恩。
  而且,有了时迁给的这免税的名额,叔公们也会帮着约束家里头的孩子,不要仗着举人亲戚的名头出去惹事,给时迁抹黑招祸。
  可谓是一举多得!
  出了赵氏和孙氏以及她们的娘家不满意,其余倒是皆大欢喜。
  安排了这一出之后,时迁就彻底安下心来,为年后春天的会试做准备。
  读书读累了,便抱抱阿九,或是教媳妇认字。
  如今时迁身份不一样了,锦欢也自觉得跟上步伐,学得尤其特别认真。
  等锦欢差不多把三百千的字都学完以后,时迁也开始出发往京城去了……
  因着京城路远,二月初会试就开始,所以时迁刚过完年,没在家待几天,到了初五就出发,正月底到了京城赁了个小院子住了下来。
  安顿下来后,稍作休整,适应了京城的水土以后,会试就到了。
  因来往不易,若是会试中了还有殿试,时迁考完就没走,而是又找了家书塾,接了份抄书的工作,如此也不抛费。
  等三月发榜,确定榜上有名,虽排名一般,但好歹中了,时迁欣喜,给家里去了信后,又静心准备殿试。
  将将是家里收到他的来信,知道他会试得中时,他人已经出现在四月的殿试当中。
  此时的时迁听了题目,正垂首奋笔疾书,却不知道大殿上那位身份最高的人早提前叫人搜集好了应试士子的资料,且对他十分感兴趣,就等他来了……
  第七十七章 ……
  时迁他没多想, 拿到题的第一时间他还有些庆幸,这跟他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他很有话讲。
  他知道, 比起积累,自己肯定比不过那些世家子弟。
  所以他的文章没有往华丽去写, 而是写的很朴实,去细致分析税法推行的效果, 以及在这其中还有哪些漏洞需要去填补, 并适时的给予自己的建议。
  因为有很多话想要讲, 所以时迁答得特别专注, 没看见旁人反应。
  有时迁这份淡定的人还是少数,天子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 悄悄记在了心底。
  尤其是时迁,人又年轻又好看,而长得好看的人难免容易受到关注和优待, 天子更是如此。
  *
  殿试一般考得时务策一道, 本次是天子亲自出题, 题目问的是“朝廷推行新的税法以资惠民, 远胜前朝, 是否上感于天?”
  此刻, 场中大多数考生拿到题目第一时间都慌了神。落了下乘
  于科举一道,寒门子弟向来少, 多的还是权贵富豪之家出身。
  这也难免,上流圈子的人脉资源互通有无,有道是越富越富,越贵越贵,就是这个道理。
  像是官二代们, 因为亲爹是当官的,故而他们对本朝的官场状态多有了解,自然知道这个新的税法是天子和众臣博弈的结果。
  税法推行是天子即为后做的第一件实事大事,天子肯定是想要得到肯定的。
  但是,偏偏天子这项政令明显触犯了许多权贵的利益,当初受到了许多大臣的抵制。
  虽然最终还是施行了,但因为许多大臣的反对,导致这项政策的完成度其实打了很大的折扣。
  考生们并不在乎天子的政策推行怎么样,他们担心的是,在天子和众臣之间,该如何选择?
  若是一味吹捧天子,叫阅卷官中极力反对这项政策的人看到,这分能高?
  怕是妥妥的同进士在等着你!
  但若是贬低新的税法,虽说合了大多数臣子的心意,但若是叫皇帝抽检看到了……那滋味,酸爽!
  这么一想,就有考生立时觉得呼吸不畅,要晕。
  还有那生怕时间不够,草草决定选择一方站位,或是吹捧天子,或是反对新税的,想着碰运气的。
  这种碰运气的,因心里没底,边写边流汗,是紧张的。
  还有就是那圆滑中庸的,怕出大错,便写说两方都各有道理,将两方一起吹的。
  最后就是肚里没货,脸上跟便秘似的,强撑着瞎写一通的。
  天子坐在最高处,将下面各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啧啧”天子摇了摇头,这心理素质,当官能行?
  就天子摇头这一会儿,身边的太监总管已经悄悄地把那几个表现不佳的人和座位号给记了下来,连同前面几个表现好的一起记下。
  *
  等考试时间过了一半,甭管怎么纠结,考生都已经选好了自己的立场。
  这时,在场的贡生们的卷子差不多答了大半。
  天子微微一笑,又出了个幺蛾子。
  他直接在大殿上啃起了水果,莽吉柿、洋桃轮番上阵,咬的吭哧吭哧响。
  画风清奇的天子在如何严肃紧张的场合做着如此不合时宜的事情,这杀伤力,巨大!
  不少人听了声都受了影响,沉不下心思,频频抬头又低头。
  考生中甚至隐约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跟着天子的咬合节奏一下又一下的,特别合拍。
  被打扰的考生气得想拍桌子骂人,不敢找天子算账,便讲犀利的眼神投射往身边发出口水声的人身上。
  不自觉吞咽口水的人眨眨眼睛,悄悄拧了拧耳朵,心里委屈极了。
  他们也不想的呀!
  *
  在场的监试大臣们脸都绿了。
  但想到正在考场不方便出声,还有天子那臭脾气,终于还是忍下去了。
  只是悄悄把这一遭记在了心里,想着回去千万记得给御史传信,明儿上朝也好说道说道!
  时迁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精神高度集中,倒是不知场上的这番变化。
  天子高坐上方,看着下面的反应,微微一笑。
  很好,又淘汰掉一批人!
  等天子把手里的果子吃完,又用了一碟子朱红的地莓,考生们已经答完了。
  ***
  时迁酣畅淋漓地写完文章,尽人事已经完成,余下的便是回去安心听天命了。
  倒是和他同行的金举人显得比他还有焦躁。
  这金举人也是永乡县的考生,他跟时迁刚好是今年唯二中举的,便一起结伴来京赶考。
  金举人在会试就已经倒下了,这会儿完全是在等时迁殿试成绩出来,替他捎信回乡!
  如今的时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朝臣了,只等殿试成绩出来后安排岗位,金举人自然想卖个好,攀个交情。
  时迁一考完,金举人就来问他感觉怎样?有把握在一甲和二甲吗?
  至于三甲,绝大部分正统科举出生的人都不乐意要,觉得埋汰。
  时迁把试题跟他说了,至于自己考得怎么样,时迁只说不知道。
  因为时迁跟金举人并不熟悉,此次会有交集也完全是同乡之故,跟不熟悉的人时迁不会把这种私密话拿出去说。
  但他心有猜测,自己一甲没指望,三甲不至于,大概率可能是二甲靠后些的名次。
  ***
  时迁估计的差不离,他的成绩虽然还没具体排名,但是二甲中往后走的位置。
  实际上,批卷的大臣们并不关注一个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成绩,引起争议最大的还是一甲的三人。
  此时,本届殿试评阅试卷的读卷官们正在为前三的名额争的面红耳赤,尤其是状元之争。
  有道是各花入各眼,考官们的喜好、眼光也各有不同。
  有喜好花团锦簇的文章,也有好观点新鲜角度新奇这口的,偏好质朴踏实的也有。
  平时文雅端正的朝臣们为自己看好的状元人选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不肯让谁,你哼我一声,我顶你一句的。
  天子就是这个时候进来阅卷的内朝房的。
  看他的朝臣们吵得这么凶,天子笑了:
  “众卿家这是唱得哪出戏啊?吵吵嚷嚷的,朕还以为走错地儿了。”
  朝臣们激灵一下,天子这个时候过来莫不是也想要插一脚殿试排名?
  本来的流程应该是读卷官们排好名次,确定一甲人选之后再回禀天子,若是没有意外就该直接定下了。
  偏天子提前过来,在大家还没排好名次,定好一甲人选的时候,这很难不引起误会。
  眼见着在场的读卷官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天子没辜负他们的期望,试探地问道:
  “我看爱卿们吵得好凶,着实伤和气,不然我给帮帮忙,直接定下?”
  天子那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特别明显,大家想看不见都难。
  读卷官们:“……”
  “陛下说笑了,没有,咱们就是商议商议,并没有不和?”
  “没有争吵,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