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麦克俭独自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点起了旱烟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盘算着怎么把钱从麦小芽口袋拿回来。一个身影从竹篱笆外闪出,童伟业打量了四周没人,才把麦克俭拉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把麦克俭锅黑的一张脸说开了花,连声答应:“好好好!只要有钱,啥事都好说!”
  又千恩万谢地目送了童伟业上车离去,麦克俭才背着手吹着唿哨回了家。
  危家院落,郑怡拿着香艾包给麦小芽肩上的危杏杏闻着,麦小芽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院中的竹椅上,倒抽了几口凉气,超过她体重的重量令她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杏杏姐,你没事吧?”麦小芽见她脸色发白,帮她顺着气。
  危杏杏气息奄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虚弱地呼吸着香艾包的空气,郑怡从女儿出事开始便慌了手脚,这是她在外第一次遇上危杏杏发病,平日里把她宝贝得一块玉似地,从没出过这样的差错。
  “郑姨,家里还有金桔么?去泡点水来,可以顺气。”前世,危杏杏也患了哮喘病,春秋换季的世界特别注意,院中不能种杨柳梧桐等飘絮的植物,就是连香气浓郁些的桂花、水仙也不能有。
  “哎哟,这个季节不是吃那东西的时候,我……我给忘了备了。医生给杏杏的哮喘药是按疗程服用的,刚用完还没来得及去取……”郑怡眼泪巴巴地落下,急得脑子都慌神了。
  好在麦小芽前世也和危杏杏有过交道,学了一些治疗哮喘的偏方,“那还有蜜饯吗?”郑怡眼前一亮,慌神得说:“有!在碗橱下的第三格红色药罐里。”
  麦小芽手脚麻溜地去取了五颗,用滚水泡出了味道,端给危杏杏热乎乎地喝下,整个脸的气色立马变得红润了,气也顺了。郑怡激动地用衣角擦拭眼泪,眉眼尽是感激的笑意。
  “杏杏姐,你……”麦小芽欲言又止。
  她的犹豫危杏杏全收在眼底,故作虚弱状对郑怡撒娇:“妈,我饿了。”话还没完,郑怡忙不迭应承了:“我这就去给你做最爱吃的芋圆子汤,小芽,今天多亏了你,留在这别走哈。”麦小芽想起家里的活计刚想拒绝,臂膀被危杏杏暗示性地捏了一下,她便只能点点头同意了。
  等危母进了厨房,危杏杏才神秘兮兮地说了真相:“其实,我一开始是骗村长和你爷爷的。”麦小芽恍然大悟,就说这个比她大两岁的危杏杏鬼精鬼精的,使出装病这招让麦小芽摆脱了麦克俭的追逼,可后面她的状态不像是装的。
  “你想吓死我!后来怎么又……”麦小芽嗔怪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危杏杏蔫蔫地抚了这多愁多病身:“后来在大松树下,吸了一点儿松花粉……”
  麦小芽才记起现在正是松树开花的季节,松花粉见风就落飘飘洒洒,好在有她做的香艾包护体,否则危杏杏的命就交代在村长家了。
  “杏杏姐,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爹妈和景天哥哥交代!”麦小芽感到惭愧和忧虑,天不怕地不怕的危杏杏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险些搭进去了,看来不能听危景天的话搬进危家别院了,否则按危杏杏爱玩爱闹不顾后果的性子,一定会被连累的。
  危杏杏哪儿想得到这些,豪放地拍着麦小芽的臂膀:“你放心,有我在,你爷爷和村长都不敢欺负你的!只要你姐弟仨搬过别院来,以后就彻底脱离了麦家,正好给我家当长工!”
  她嘴上说是长工,心里盘算着的是把别院外的三亩良田给了麦小芽播种,以后她也能在田间地头玩闹了,省得危母管她管得太严,都十二岁了连地都没下过。
  “不用了,杏杏姐,帮我拿回了抚恤金,我已经很麻烦你们了。”麦小芽眼底闪过一丝落寞,“我姐弟仨总不能一直靠着危家帮扶,你们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正文 第十七章油炸芋圆
  危杏杏水嫩的俏脸闪过一丝不悦和失望,刚想说点什么,麦小芽起身向厨房走去,“我去看看郑姨有什么要帮忙的。”
  郑怡在灶下点火,因为刚才太紧张了,心和手指都还是颤抖的,废了几根火柴都点不着,正巧被麦小芽看在眼底,她是打心眼里羡慕危杏杏的,有一位不重男轻女、又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妈妈,比张兰称职多了!想起张兰,麦小芽心头蒙上了一层伤痛,但只有那么一瞬,她便要求自己尽快忘却。
  “郑姨,我来吧,杏杏姐还在外面,你去给她顺顺气。”麦小芽懂事地接过了山河牌火柴盒,“嗤”一声点了火,右手抓起一把干松毛便点上,往灶糖里送。
  郑怡感激地扯了扯衣衫,“瞧我,给吓糊涂了。”
  麦小芽一面往灶膛里搭小树枝,扬起被火光映红的小脸,十分善解人意地冲郑笑笑:“郑姨,你放心吧,这儿有我呢。”
  笑意入眼,郑怡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了,“用料都在老地方,你先做着我看看杏杏去。”
  前世危景天带她进过一次厨房,也是制作芋圆,危景天轻车熟路地生火、和面、剁肉,并在揉软的面团里洒了一些香草叶,麦小芽看着他两袖生风的动作,感慨军旅生活还给了她一个全能高手的爱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疑惑:“景哥哥,为什么不把香草儿剁碎在肉里而要和在面上?”
  危景天抬起宠溺的长眸,用白色的手在她鼻前轻轻一刮,留下一道面印子,“这样面儿就沾了香草味儿,没起锅就飘香十里了。”
  麦小芽艳羡地吞了一口口水,天真烂漫地期待着芋圆出炉。
  今生重进危家后厨,麦小芽打开了点灯,熟门熟路地打开切菜板桌下的地窖盖子,在壁橱第一格找到了手电筒,挎着个小竹篮便沿着地窖的攀梯进去,在一堆芋头里挑了几个拳头大的芋艿,出窖打水洗好,放在铁锅里蒸熟。
  待闻到芋头的芬芳,麦小芽用竹筷试了试软绵程度刚好后,起锅、剥皮,在灶旁的大陶缸里取了足够的地瓜粉,用温水兑稠,切了点香草揉在面里。突然想起忘记了芋圆拌肉味道更香醇,麦小芽伸向碗橱那块猪肉的手顿了一下,在麦家肉和地瓜粉是金贵的细粮精粮,翠姑为了防止家人偷吃,把钥匙别在自己的腰间,连睡觉都不下。
  犹豫之际,郑怡牵着危杏杏走进厨房,瞧着女儿的救命恩人,郑怡哪儿还在乎那点儿肉,端到麦小芽手边,“没事,想用多少用多少。”
  麦小芽凭借前世的记忆,把肉剁碎,放上食盐、酱油、麻油、八角、葱香等佐料,又在橱柜里拿出擂钵和搅棍,把腌制过的小碎肉擂成肉泥。
  郑怡惊喜地望着麦小芽熟练的动作,对她越发喜欢,考虑到她的年龄便要自己擂,毕竟擂肉可是体力活。
  “郑姨,不用了,我能行。”麦小芽用衣袖的毛边儿擦了把脸,见危家母女艳羡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指挥起来,“郑姨,有多余的蒜头、生红椒么?给我一些。”
  正愁没事做的郑怡得令忙不迭去找了一把来。
  待佐料齐全,麦小芽的肉泥也擂得芳香四溢,危杏杏忍不住抽了下鼻子,吞着口水望着新鲜粉嫩的肉泥,“行啊,小芽,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可把我馋死了!”
  麦小芽一愣,总不能告诉她是前世危景天手把手教她的吧?便随便扯了个谎,“我可是麦家半个大厨,等你天天给嗷嗷待哺的一大家子人做了几年饭,不会也会了。”
  危杏杏做惊吓牙疼状,“我……还是算了吧。”她是危家受尽万千宠爱的幺女,只负责学习、闯祸,农忙时节偶尔摘摘野菜就行了,农活对她来说纯属娱乐,就算娱乐她上头还有一票人管着呢。
  麦小芽老成而宠溺地伸手摸了一下危杏杏伸长的馋鼻,“你呀,就等着吃现成吧。”
  郑怡闻着香味也凑上来,见麦小芽刀工了得地把红椒、姜块、葱头切成丝,把碎肉剜起钵,又麻溜地把佐料擂成泥,往雪白的地瓜粉芋头面一撒,擂匀了和好,“来揉芋圆子吧。”
  危杏杏兴高采烈地把手爪子洗得雪白,刚要下手时被郑怡横了一眼,笑开的眉眼顿时软了,“妈,看在小芽的份儿上,你就让我玩下嘛。”
  郑怡拿捏着佯装的严肃嗔怪了一句,“哪儿就成玩了!你的病刚好,沾了粉我怕又犯病了,以为你是小芽?”
  危杏杏深以为憾的就是她有颗野马般的心,却没有野马强壮的身体,和麦小芽比起来,简直弱爆了,便暗地里扯了扯麦小芽的衣角。麦小芽会意,“郑姨,地瓜粉沾水揉团儿了,杏杏姐沾手也没事儿。”
  郑怡一听连救命恩人都这么说,只好作罢同意了。
  危杏杏揉搓着软绵的芋圆子,第一次上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对麦小芽的功夫大爱地送了个香波,“我妈还是最听你的话。”
  郑怡眉眼含笑,横了她一眼,“没正形!”又神色微沉地看了下麦小芽,这个孩子太懂事,责任也太重了些,怀揣着麦小芽的两千抚恤金,郑怡感慨麦小芽这么水灵能干的人儿生在这样的家庭。
  “小芽,抚恤金你准备怎么办?我看你爷爷未必会善罢甘休,你去接了你弟妹来,我把西厢房收拾干净,你们搬过来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只想帮点忙。
  手上动作一顿,麦小芽云淡风轻地轻松一笑,“我想先寄存在您这,跟家里说存定期了。”
  郑怡疑惑:“那直接存银行,还有利息。”危杏杏也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