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樱红的唇角微翘,眯着眼看那阳光下飞舞的花瓣,轻轻念着那几个字:“桃花居里桃花仙……”他说他要给这院子取个名字,谁想他还写了那么一行小字。
  他虽胡天胡地,但却点到为止,并未真的要了她。她想起他梦魇时说的那句话,他为何会梦见她死了?他在梦中急切的叫着她“小蕊儿”,那声音那语调,有那么一刻,她以为她听错了,她以为十三竟从前世来到了身边……
  “掌事?”巧香在她身旁问了一声,“太医过来给殿下问诊了。”
  现在太子身体康健,不过每隔几日都会有太医过来日常问诊。
  唐蕊回过神来,道:“我这就去看看,你将我青色披衫拿过来。”
  巧香进去将她的青色披衫送了过来,她披上系了腰带,便向外走去。
  之前几次从太医院过来的都是姑父程之明,这一次,唐蕊以为应该还是姑父。
  可是远远的,却看到一个修长而挺拔的人影立在汉白玉的台阶下,他转头时,又惊又喜又忧的望着她,目光复杂。
  唐蕊愣住了,脚步蓦地一滞。
  身边小宫女问:“掌事,怎么了?太医就在那儿等着呢。”
  唐蕊的脚步渐渐走近,她再也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程纶。她心中一沉,垂下了眼帘。
  “蕊……”当看到她一袭掌事服制,神色端肃的样子,他立即改了口:“唐掌事。”
  唐蕊对身边小宫女道:“你去药房把上次太医开的方子拿过来。”
  支开了小宫女,她才看向程纶。
  “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考过太医考试了,所以……我主动过来这边……”
  他情绪有些激动,心里憋着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是在这东宫却一时说不出来。他瞧着她,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官,升官倒是升官,果然并非有宠的那种,他心里又很高兴。
  唐蕊正要开口,却看到寝殿那边走下来一个人,她打断了他的话,道:“田舍人来了,太医请跟我往这边走。”
  程纶看到了田广,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只得低了头跟着她一起往寝宫去了。
  田广见今日不是程之明来,道:“哎哟,换了个后生啊,这太医院倒是放心?”
  程纶脸上一红,低声道:“舍人请放心,微臣虽然初出茅庐,却也是太医世家出身。今日是寻常问诊,若是有任何异样,必定会同众位太医一起会诊。”
  田广笑道:“太医院既然能派你出来,我又有什么不相信的。”
  程纶被引入了小书房中,他瞧见那位模样时,顿时吃了一惊。他第一次见太子,没想到蕊儿竟是在这样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身边。
  太子今日没有去大理寺,叫大理寺那边送来了几份案卷,他依在软椅上慢慢翻着。抬眼见一个年轻太医过来,道:“怎的,程之明不乐意来了?”
  程纶忙道:“家父近日身体不适,所以令微臣过来看诊。”
  司徒珏这一次认真的看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果然长得温润清俊,想起程家跟唐家是亲戚,“你是唐蕊的?”
  程纶想不到他会问到这个,答道:“微臣是唐掌事的表哥。”
  他蓦地记起来,唐蕊的确有个做太医的表哥。她原先同他玩笑时,曾经说过,若不是进宫她早就嫁给表哥了。
  他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唐蕊,她看程纶时眼底隐有担心之色,果然与看其他人不同。
  他倏然坐直了身子,挑眉问:“你看看孤,身体可还安康?若是有半分差池,孤便治程之明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程纶一惊,看他面色冰冷不留情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蕊儿留在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身边,真是太危险了。不,他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琵琶声响
  程纶上前诊了脉,道:“殿下身体康健,无需汤药调理。”
  司徒珏冷冷会一笑:“你父亲下了功夫,倒是便宜叫你捡去了。”
  程纶正色答道:“殿下乃是天之骄子,身体康复乃上天庇佑,无论微臣还是微臣的父亲,都不敢居功。”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倒叫他不好反驳。司徒珏只是冷冷一笑,没有作声。
  程纶从书房里出来,见着唐蕊一路一起出来,便想着悄悄跟她说几句话,等到田广一走,他便要跟唐蕊说话。唐蕊也有话同他说,看看左右没人注意,便将他引到了巷子里,前面有一簇翠竹遮掩,能讲几句话。
  程纶蓦地抓住了她的手,眼底泪光闪耀,柔声道:“蕊儿,你……受苦了……”
  唐蕊看着他这样,顿时说不出来话来。
  他又说:“若是我早去一步跟你家提亲,你也不至于被送到这样的地方。如今在太子身边做女官,伴君如伴虎,太子又是这样的性子,我真的担心你。你放心,我出了东宫,一定想方设法的想法子把你弄出去。”
  唐蕊淡淡看着他,缓缓从他手中抽出了手,轻声道:“表哥,其实你真的不必。”且不说他是不可能将她从这里弄出去的,若是可能,那须得拼上多少人的性命。再说了,她并非如他所说的在这里受苦。
  “其实……”她微微一笑,“我在这里过的挺好的。”
  程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好?在这里怎么可能好?在家里是千金小姐,到了这里为奴为婢,这叫好?倘若我……我没法子把你弄出去,这里二十五以后便可以放出去,倘若你叫我等,我……我一定等你!”
  他这话说的有情有义,也着实叫唐蕊诧异,可是她分明很清楚,太子殿下即便是不给她任何名分,也不会放她出去的。她不想耽误程纶的青春,更不想毁了他一辈子。与其好言相劝,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如今……不可能出去了。”
  程纶蓦地浑身一震,呆呆望着她:“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之前托姑父带话给你,让你另寻佳人。我虽现在还未有名分,但是那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我定然是出不去的。我不想耽误你的青春。”
  她看着程纶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心有不忍,但是若是不忍,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他早晚要面对现实。
  “你的意思是……你真的……有宠?”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跟她说这话,让她脸上微红。
  她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事实。
  程纶仿佛觉得晴天霹雳一般,但是他还是不信:“不,你一定是被迫的。”
  唐蕊淡淡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情况,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曾经以为表妹会哭着向他诉苦,会求着他让他带着她离开这个牢笼,可是如今眼见着她满脸端肃的穿着青色的官服说她有宠,让他忘了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原来他眼里那个单纯可爱又善良的小表妹吗?
  难道他像别人说的一样,她早已被权势迷昏了眼?还是说,她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但凡有一份爱恋,他怎么一丝不舍和留恋都看不出来?
  “你……到底喜欢过我没有?”他不敢说“爱”,“爱”那个字太深刻,他完全没有信心。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轻轻点头,他心如雷动。紧接着,听到她说:“我喜欢你,就像对待哥哥一样。”
  他才浮起的热焰顿时如同浇了一瓢冰水。
  他哽咽着,喉头滑动着,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心,蓦地问出了一句话:“那你喜欢太子吗?”
  这话问的她一愣。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看到了她眼底的迷惘,看到了她的犹豫,看到了她难以迅速加以否认的为难……
  他明白了……
  “呵呵……”他惨笑一声,看起来很可怜。
  “表哥。”唐蕊蹙着眉头,她看到他这样有些难过。
  她打算伸手去扶他,他迅速脚步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哈哈……”他大笑起来,状似癫狂,“哈哈……”
  唐蕊怔怔的看着他笑了一阵,抹了眼角的泪痕,最后收敛了笑容,变作冷肃的模样。
  “我知道了。原先,只是我一厢情愿了。”他冷淡的说,随即双手作揖,“恭祝掌事大人在东宫大展宏图早日荣登太子妃之位!我告辞了!”说罢拂袖而去。
  唐蕊定定的立在原处,看着他青色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觉得难过,又觉得有几分轻松。
  他终归是觉得自己是个既绝情又贪慕虚荣的女子吧。
  只是方才他问的问题,她竟一时答不上来了。
  她对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感情?她一想起这个问题,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真的难以做答。
  这时,墙角处晃过一个人影,未等唐蕊转身发现便消失了。那人匆匆回到了小书房,到了司徒珏跟前报告,正是田广。
  田广是奉命去探听消息的,他将唐蕊跟程纶的谈话详细报告了一遍。
  司徒珏微微勾唇,冷冷一笑:“那厮果然贼心不死。”
  田广道:“唐掌事说了,只是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他。他问唐掌事喜不喜欢殿下时,唐掌事可没说话,那自然是喜欢的十分着紧,所以害羞才说不出来。”
  田广这话是讨好,司徒珏可不怎么认为。他浓眉微蹙,这丫头,竟不能毫不犹豫的说出来吗?
  他对此可有点不高兴。
  但是她那么清楚的拒绝了程纶,还是令他满意的。
  晚饭之后,司徒珏有在花园散步的习惯,路边各色花朵开的正盛,花园之中芬芳馥郁。
  因着天色晚了凉快,田广便回头去拿一件披风,司徒珏向着里头那片桂花林走去。
  蓦地,只见园中的一个八角小亭之中,四边挂着羊角琉璃风灯,亭周粉纱飞扬,隔着半透明的纱幔,一阵清越的琵琶声响起,里头出现一个窈窕的身影,一手抱着琵琶,舒展着窈窕而婀娜的身姿,跳起了曼妙的舞蹈。
  司徒珏一愣,倒是觉得稀奇,不由自主的驻足观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君在此,祝大家春节快乐!么么哒!
  ☆、十三
  隔着纱帘,那美人婀娜的身影映在帘上着实的格外动人。琵琶声时促时缓,清越的声音回响在桂花林里,上演着格外动人的诱惑。
  当唐蕊走进林子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田广叫她送披风过来,她便拿了一件玄色披风径直往这边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纱幔后的人影上,隐约猜出了里头是谁。之前殿下的命令,不许她们踏出小花园以北半步,这桂花林子分明已经是小花园以北殿下时常散步的地方,这女子竟如此大胆?
  她紧紧皱着眉头,十分恼火。但是现在殿下在欣赏歌舞,倘若还有别的想法,她却不适宜现在走上去。或许她该做个合乎身份的管事,可是偏偏看他看的那么专注时,抵不住自己生气起来。
  琵琶声住,纱幔中的女子身子向后仰着,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那绝对是故意的。
  唐蕊没想到殿下居然听完了一首曲子,那纱幔中的美人亦是没有想到。
  “此中何人?”清琅的声音响起。唐蕊的手指紧紧攥着玄色披风衣角。
  只见女子袅袅绕绕的掀开纱帘,抱着琵琶,身上亦穿着酥胸半露的粉色纱衣,含羞带怯的行了礼,“妾身是殿下的奉仪,赵宛如。”
  唐蕊眼眸冰冷,紧紧咬着牙,早就猜到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