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周围的人好多啊,他在刑台上,视线俯览着周围的人,密密麻麻的。
  陈家村那几个脸熟的,平日吆五喝六的,兄弟长兄弟短的来了。
  族长和里正来了。
  陈勇,陈生,陈墩子,方有为,马明柱也都来了。
  他媳妇也来了。
  可是陈青云呢?
  他怎么不来?
  不想看他死么?
  陈地恍惚的视线到处搜寻着,他找啊找,找到太阳把眼睛都刺痛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找到。
  族老和里正找了衙役,通融了,让陈地的媳妇去邢台上见一面,送碗水,说句话。
  衙役原本是不肯的,可徐润泽看着那个陈地的媳妇也实在是可怜,跟个要饭的似的,被人驱赶来驱赶去,缩着脖子,一个劲地颤抖。
  他挥了挥手,横竖陈地要死的,要死的人了,一碗水还是能喝得的。
  时间不等人啊,午时一到就要砍了。
  约莫着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陈地的媳妇端着大土碗,惊惧过后,几天几夜没有睡好。
  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端着碗的手一直抖,那碗水还没有递到陈地的面前“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碗碎了,水也洒了。
  “哈哈哈哈!”
  “这等恶人,丧尽天良,要死了,老天爷硬是连口水都不给他喝。”
  “就是,不给他喝,想杀人的时候,虐待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心存善念?”
  “不给他喝,不给他喝!”
  “这种恶人死不足惜!”
  第213章 斩首示众
  围观的众人吵吵嚷嚷,陈地媳妇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地见她捉急地捏着衣角,准备回去了!
  不想见他!
  他的心一下子就跟撕裂了一样疼起来,比死了还要难受!
  因为手臂伤了,又带了枷锁,陈地想招手都不能。
  还是族老好似看到他想说句话,又把他媳妇打发回来了。
  陈地的媳妇局促地站到了陈地三步之外,眸光一如既往地闪烁,肩膀一如既往地颤抖,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像是村里得病的老母鸡一样,畏畏缩缩的。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脸。
  很黄,长了不少斑点,眼睛很肿,很红,嘴巴也很干,都裂开了。
  她的手下意识抓紧衣角,那卷起的裤子好宽大,一点都不合身。
  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安地想要逃走,连他最后想说什么都不想知道?
  陈地感觉喉咙好苦,心也苦,身体一抽一抽地疼痛,疼得像是骨头都被碾碎了。
  “你过来!”
  陈地出声道,嗓音沙哑得厉害。
  他难耐地咽了咽吐沫,感觉嘴里全是血腥味。
  族老在下面,又递来了一碗水。
  陈地的媳妇接了过去,抬到陈地的面前。
  她转过头,侧着身体,不肯看他的脸。
  好似看了,夜里就会做噩梦。
  陈地的嘴巴沾了水,润了润喉,感觉好多了。
  “咳咳”
  他渴太久了,喝得急,然后就咳嗽了两声。
  陈地的媳妇的手立即一松,那碗又摔了。
  圆圆地转了一圈,没碎,不过没有人抬着给他喝,像是狗碗一样。
  围观的众人又是一阵爆笑,仿佛这天下的因果轮回,老天爷都是看着的,谁也逃不过。
  陈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土碗,黄黄的,低下一圈是黑色的。
  可不像是他之前喂狗的碗吗?
  那条狗跟了他三年,后来因为偷吃了他过冬的腊肉,被他活活打死了。
  头两棍子的时候,那狗吐血了,没有死透。
  他下了台阶的时候,看到那狗颤颤巍巍地起来,心里气不过,回去有用力地给了两棍子,结果那狗当场就咽气了。
  然后他静了一会,剥皮,煮狗肉,吃狗肉
  陈地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可又觉得混沌得很。
  他看着他媳妇,眼泪落了下来。
  叮嘱道:“把两个孩子照顾好,要饭也别回去!”
  “求族老,求里正,留在村里。”
  陈地的媳妇知道陈地说的别回去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哀哀欲绝。
  “求他们有什么用,我是去求了两个孩子的青云叔,人家好歹还给我和孩子一碗吃的。”
  “陈地,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背。”
  “以后我和孩子们好好过,他们没你这样的爹。”
  陈地的媳妇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说话,可陈地却觉得这声音来得太迟了。
  他仰着头,忽然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道:“陈青云这么不来看我砍头呢?”
  孩子不来,是因为孩子还小,见不得这样血腥的事情!
  可陈青云怎么不来呢?
  陈地的媳妇闻言,眸光从胆怯到冷戾,嘲讽道:“横竖要死的人了,看了也是脏眼睛!”
  “陈地,没有人会惦着你的,我不会,小亮和星儿也不会!”
  陈地的媳妇说完,捂着脸,哭着跑了。
  围观的人只当她是伤心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
  陈地恍惚地想着,原来是他自己魔怔了,身边的人除了媳妇和孩子,谁管他过得怎么样?
  他把小寡妇害成那个样子,陈青云连看他死都不愿,可见他在人家眼里,连眼屎都不如!
  午时到了,他抬头看天,阳光好烈,烈得他睁不开眼,于是只能闭着了。
  陈地死了,斩首示众。
  也许是失血太多,那头砍下来的时候,没有血喷涌出来,那头滚了一圈,眼睛闭着的,面上无悲无喜。
  大家伙都说怪了,这恶人临死竟然还有一副悟透世事的面孔!
  奇哉!
  怪哉!
  陈地死了,那尸首是找了一两烂板车准备拖回陈家村外面的杉树坡埋了。
  一卷草席裹了尸首,那头随着颠簸的路途经常掉下来。
  掉了几次以后,村里的人瘆得慌,不敢拖了。
  眼看着才出府城呢,路途还远得很。
  可这毕竟是拖死人,晦气得很。
  陈地的媳妇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一个地磕头,只当是让两个孩子还了这份生父之恩。
  族老和里正没有跟着回来,他们准备等上两日,把大家伙凑的银两给陈青云以后,再回村里。
  几个男人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娃娃,哭哭啼啼的,心有不忍,又拖了一段路。
  天黑了,还没有到县城。
  可那人头因为一个小小的斜坡,又滚出来了。
  滚的地方有点远,在草丛里,那头发跟枯草缠在一起,大家谁也不敢去捡。
  陈地的媳妇也不敢去,大家伙僵持着,说是让陈亮去捡。
  陈地的媳妇怕孩子吓坏了,留下了阴影,哭了一番以后道:“反正去了也不能进村的,就埋在这里吧!”
  “路边的荒坡,也不是谁家的,就埋在这里吧!”
  那几个人闻言,拿了准备铲土埋人的铲子,立即就在那人头边上挖坑。
  也是几人的胆子大,加上两个孩子不哭不闹的,他们这才有点底气继续。
  心里想着,只当是做好事了,要真有不干净的,两个娃娃早就哭了。
  于是恶人陈地,就这样被埋在了路边荒坡的半腰上。
  埋了陈地以后,大家连夜赶回了县城,随便找了个小地方对付一夜以后,便赶回陈家村去了。
  陈地媳妇走得慢,背上背了一个,手里牵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