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按长幼来,筷子要摆整齐,长短不齐的像个什么样!”魏氏说着,站起身又将筷子重新放置了一遍,“这个碗换一下。碗上有小缺口,怎么能给长辈用呢,太不敬了。”
  孟泽有些诧异,吃个饭而已,还有这么多讲究。若是参加宴会还好说,在自个儿家,还摆这么些谱,这魏家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
  可惜,原身不知道,这个村里的人也都不知道。魏家是5年前突然搬来的,跟村里人也不怎么接触,神秘得很。
  “磕了一片瓷而已,什么敬不敬的。”魏霆均抢过魏氏手里碗,双方调换了一下。
  魏氏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魏老太太开了腔:“他初来乍到,不懂也正常,你得空多教教就是了。”
  孟泽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免得吃饭都没胃口,于是温笑着说:“祖母说得对,我确实不太懂这些,还要劳烦母亲多教教了。”
  魏氏见他如此识趣,脸色总算好了些,开始举著吃饭。
  因为是初次同魏家人吃饭,孟泽也暗自留了心。魏老太太患者病,胃口不好,其他菜只动了几筷子,主要在吃鸡蛋羹。
  虽然魏老太太没说话,看神情,这做法还挺合她胃口的。
  魏氏一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魏青松和魏霆均两个,倒是吃得很欢。
  来到魏家的第一顿饭,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的过去了。
  饭后,孟泽收拾碗筷,魏霆均就帮着打扫厨房和屋子,这不禁让孟泽高看他几眼。
  这时代,还是讲究男尊女卑。做饭打扫之类的活儿,都是女人来做的,他一个大男人,还能主动承担过来,可见品性还是不错的。
  而且,孟泽还没有忘记,先前在饭桌上,魏霆均帮着他说话。
  他不在意魏氏的刁难,但魏霆均能在这种情况下帮他,这份情他肯定会领。
  第6章 夜谈
  收拾完了,孟泽打了水从头到脚大洗了一通。
  两天没洗澡,发热又出了一身汗,他觉得整个人都快馊掉了。只是快洗完的时候,才蓦然想起,貌似他只有这一身衣服。
  正窘迫间,魏霆均递过来一件单衫。
  “先穿着吧,等我明日上山回来,带你去镇上做几身衣服。”
  都是男人,孟泽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大方地将衣服接过来穿上。
  “家里没余钱了么?”孟泽随意问了一句。
  魏霆均惊讶他的敏锐,想着两人已经成婚,以后就是一家人,于是将这事摊开说了。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家里都靠我上山打猎在支撑着。祖母身体不好,母亲要近身照顾,小弟还年幼,因此我们家不像别人家,还有精力伺弄田地。本来还存着一些银钱,前些日子娶你进门,花得没剩多少了!不过,你也别忧心。明日上山,只要能弄一头大的猎物,铁定能赚银子回来。”
  明明事实不是那么一回事,可从魏霆均嘴里说出来,到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
  “孟大有这么设计你,你就不生气么?”孟泽扬眉问道。
  “你很好!”沉默半刻,魏霆均抛下这么一句。
  这是不想再计较的意思么?孟泽打量了对方几眼,对面前这人的品行也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因此说话也愈发随意起来。
  “你不计较,我很高兴。说实在的,这事儿落在我身上,我未必能有你这么大度。我这也给你下个保证,从此以后,孟家是孟家,我是我。孟大有若是再有什么歪主意,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魏霆均点点头,他相信孟泽会说到做到。
  “还有一些事我也得提前跟你通一声气!虽说我是被你娶进来的,但我可不会真像个女人似的,一天天地围着锅台转,也别拿做媳妇的那一套规矩来招呼我。你若是接受不了,那我们就散伙,好过日后互相折磨。孟大有从你这坑去的钱,我先打个欠条,总之一定会如数奉还。”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甚至还带着点不识好歹的意味,但还是要说,因为他不想被这世上的条条框框给束缚住,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古人有句话说得好,不自由,毋宁死!虽说他很不想死,可是与其要被抹去棱角,做一个世俗认可的媳妇儿,他还是去死一死好了。
  “你是男子,自然不必像女子那样行事。我能做的,你也能做。你既然做了我的妻,那就是我的妻,不要动不动想着分开。”魏霆均说这话时,并没有片刻犹豫。只是他不喜欢孟泽这幅随时随地准备散伙的架势,因而皱了皱眉。
  孟泽光顾着听前面的话去了,后面魏霆均说了什么,他反而没注意。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孟泽拍着床上的凉席,让出一小片地方。
  两个大男人同寝什么的,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前地质队在高山上露营,天气太冷,好几个年轻小伙挤在一个帐篷睡的都有。
  还好魏霆均现在也没生出其他心思,就如他所言,在床边躺了下来。
  萤虫飞舞,远处的山上偶尔传来一两声夜枭的长鸣,孟泽翻了几下身,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陷入了熟睡。
  魏霆均侧过脸,透过窗前的月光,默默地看着酣睡着的青年,几日来绷着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也挨着旁边的人睡了。
  第7章 谈资
  第二日清晨,魏霆均带了几张烙饼,背着弓箭上山去了。
  魏家人对这一切似乎习以为常,饭桌上空了一人,竟谁也没有开口问一句。
  饭后,魏氏将孟泽叫到一旁,又细细交代了一番规矩。孟泽好脾气地听着,没有插话,只在魏氏讲得口干舌燥,打算赶人的时候,才提了一句买菜的事情。
  魏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从屋里取十文钱出来,说道:“记得买肉!”
  孟泽掂量着手中的钱,回忆了当前的物价,有些为难:“现在肉七八文一斤,这点钱买两餐的菜,怕是不够。”
  魏氏听了,冷嘲道:“前些日子被人讹去了二十两银子,如今余下不足百文。家里还有好几口人,每日里要吃要喝,我若是手不紧,过几日,怕是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得,这是变着法儿在骂他呢。再瞧瞧魏氏这样子,怕是就等着自己多说几句,再顺势挖苦嘲讽一番,好出出心头恶气的。
  孟泽自然不会如她的意,况且,对于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出得门来,孟泽赶紧迈开脚步,往张屠户家赶去。时辰不早了,他得在张屠户去镇上之前,把肉买下来。
  “哟,我瞧是谁?原来魏家的小郎君来了!”冷不丁的,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孟泽回头,说话的是同村的何氏,她旁边蹲着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媳妇。
  那几人正在河边洗衣服,听到何氏这么说,都呵呵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扬起手里的衣裳,冲孟泽喊道:“这是回门子吧,怎么没见你相公啊?”
  “怕是人家不愿来吧,毕竟这强扭的瓜不甜吧!”
  这话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河边响起一阵“是啊”“就是”之类的附和声。
  孟泽没有理睬,继续往前走。
  “得,这会儿攀上魏家了,就傲气起来了。”何氏不甘心,将衣服甩到木盆里,溅起一滩好大的水花。“亏得当初我们还觉得他可怜,真是瞎了眼。孟大有的种,都是烂心肝的货。”
  “是啊!”武氏回了一句,又瞅了瞅四周,见没有旁人,便招呼几个同伴都过来。
  “听我家男人说,孟大有从魏家得了这么多!”武氏伸出两根指头。
  “二两银子!”其中一个惊叹道。
  “没见识!”武氏白了她一眼,“二十两!”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个个都红了眼睛。二十两啊,他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攒个五六两就顶天了。这还得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好,家里人争气,不出事故不生病。若是年成不好,不但一两银子存不下,还得欠债。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可个个心里,都如油泼一般,翻腾个不停。
  何氏等人的心思,孟泽并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估计也就笑笑。
  他来得巧,张屠户早晨刚宰了一头猪,院子里的血腥气还没有散。
  孟泽开门见三,问了各种肉的价格之后,要了一块五花肉和一条排骨,刚好十文钱。
  张屠夫找了一张干荷叶,将肉包了,递给孟泽,问道:“魏家有说什么时候办酒没?最近肉源不好找,你们若是要办酒,得提前准备准备。”
  “办什么酒?”孟泽一时没明白过来。
  张氏插嘴道:“娶亲酒啊。你现在是魏家的新媳妇,新媳妇进门当然要摆酒的啊!就魏家这家业,至少要摆二三十桌才行。”
  孟泽打着哈哈:“这个我不清楚,要看他们安排。”
  张屠夫不想失去一笔大生意,连忙劝道:“你也别太实诚了。不管进门的是男是女,总归是娶妻,又不是买个小的回去当童养媳。”
  “就是,别的可以不计较,这个可不能不计较。不然,你在魏家以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张氏附和道。
  孟泽点着头,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张氏夫妇看了,相互一笑。
  第8章 一家子无赖
  孟泽拎着东西往回走,魏氏给的钱只够买肉,所以他就买肉。至于交代的其他东西,他没钱,想买也买不了。魏氏若是要生气,那就生气好了,他反正是不在意的。
  魏氏这番举动,主要还是试探。按她的思路,若是这个儿媳妇觉得嫁过来的手段不光彩,心里有愧,同时又想要在这个家待下去,就应该竭尽全力把交代的东西全买回来。
  如果孟泽按照她想的做了,她只会觉得这个儿媳好拿捏,从此以后变本加厉磋磨对方。
  所以哪怕这个儿媳是诚心想过日子,她也不会罢手。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而已。
  魏氏自认这一招很高明,可孟泽是谁?他能平平安安吃人不吐骨头的孟家长大,靠的岂是运气?
  心机和谋略他一样不缺,要不是打从心里就不喜欢孟家的一切,风头正盛的年轻一辈肯定非他莫属。
  所以,魏氏这点小动作,在孟泽面前,就跟小孩斗气似的,特幼稚了点。
  孟泽懒得同她计较,最多也就是不如她的意。想到魏氏吃瘪,孟泽心情很愉快。
  孟氏带着儿女在地里拔草,累得腰都快断了,一抬头见孟泽拎着东西慢悠悠地走,不觉来气,“哎唷,平日在家里一天到晚苦着脸,好像谁欠你似的,这到了魏家,日子过得舒坦啦,会咧嘴笑啦!”
  孟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孟氏气结,骂道:“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看到你娘都不会喊了!”
  “我娘早死了,你算哪门子娘!”想起原身在这个家受到的虐待,孟泽回了一句。
  正在地里捉蚂蚱玩的孟小宝捡起一块石头,朝孟泽砸过去,嘴里还嚷嚷:“叫你咒我娘,我打死你!”
  孟泽看着眼前这个常年鼻涕吸溜个不停,邋遢得要死的弟弟,心里涌上一阵厌恶。
  十岁也算半个大人了,还跟村里四五岁的孩子一样,脏兮兮不说,整天就知道玩。孟氏粗鄙,又重男轻女,对他极近溺爱,因而养成了蛮横不讲理的性子。
  以前原身在家的时候,这小子一气不顺,就来找麻烦。原身性格懦弱,不敢反抗,反而更加纵容了他。
  可以说,原主身上的伤痕,一半是孟大有那个人渣打的,另一半跟面前这个小霸王脱不了关系。
  孟小宝一击不中,干脆扔掉手中的蚂蚱,像小炮弹一样对着孟泽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