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的本意是想让沈度卖个惨,然后含蓄地告诉他少抽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信息发过去不到三分钟,就有了回复。
  【沈四岁流氓度:和想亲你却亲不到时的感觉一样。】
  叶南期愣住,别不开目光,盯着这句话,在护士走来窜去的医院走廊,不可自抑的,一股久违的滚烫烧回了脸颊。
  周尧春刚把叼着的烟扔了,扭头见叶南期盯着手机脸色红起来,好奇地凑过去调侃:“看什么呢?脸都红了,警察叔叔就在这儿呢,叶大明星你是在看什么小黄书还是上什么不健康网站?分享一下,不给你查封了。”
  叶南期连忙遮住手机屏幕:“……没什么。”
  周尧春还想再逗逗他,叶南期慌了一下,迅速镇定下来,微笑道:“警察叔叔是想非法窥探我的隐私吗?”
  周尧春只好讪讪退开,无聊地去骚扰李恒然。
  看热闹的走开了,叶南期才又重新看了看那条信息,默然半晌,悄悄截图存起来,随即义正言辞地指控上班期间公然摸鱼的沈度。
  周尧春在李恒然那儿讨了顿训,吃不到好,安生了两分钟,目光又落到跟着叶南期来的张酩身上。
  “这兄弟……”
  当初跟着李恒然过去抓钱潜的就有周尧春,自然还记得张酩,打量了他几眼,问叶南期:“这块头……部队上的?”
  不等叶南期回答,又喃喃道:“你老公真是人才,找个特种兵来贴身保护你。”
  叶南期话还没出口,他又截断了话头,继续道:“有钱人的生活我们果然想象不到。当公务员一辈子都不可能那么有钱,还忙得昏天暗地,有人身危险,唉……”
  李恒然抱着手听他叨叨了几分钟,飞过去一个眼刀:“怎么着,对工作不满意?”
  “哪有!”周尧春神情严肃,“为人民服务,我感到光荣!”
  本来因为要见钱潜,叶南期有些焦虑,被周尧春一顿抽科打诨,也没那么纠结了。
  没等太久,医生和护士推门出来,和李恒然讲了下情况。大体上已经没事,人以后都会是清醒的,不用担心他昏迷不醒,逃过该受的刑罚。
  钱潜醒来的第一时间,李恒然就封锁了消息,没有向钱家的人和媒体透露。
  三人走进病房,钱潜正靠在床头发呆。躺了几个月,他的精气神都大不如前,简直形容枯槁,活像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钱潜也有些神经质,和薛景山有些相似。不过说来,自愿加入这个组织的,能有什么正常人。
  叶南期咬了咬牙,站在病房门边,没有走过去。
  昏迷了许久,钱潜醒来还有点蒙,不过等李恒然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大致理清楚了思绪。
  李恒然上下看他几眼,没开口。周尧春眼中满是嫌恶,先一步开启嘲讽:“哟,钱少爷,在鬼门关游走一圈的滋味怎么样?”
  钱潜的目光落到后面的叶南期身上,声音很哑:“不怎么样。”
  叶南期嗤笑一声。
  “阿芙洛狄忒……”钱潜看着他,眼中依旧是那种令人不适的阴郁感,“好久不见啊。”
  叶南期冷冷看着他。
  “钱先生。”李恒然淡淡道,“你对昏迷前的记忆是否清楚?是谁对你下的手?你知道吗?”
  意料之中的,钱潜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下来。
  李恒然也不急,手指在臂弯轻轻敲着,等了片刻,想再次提问时,钱潜开了口。
  他的嗓音沙哑、语调古怪,眼神嘲讽,仿佛在说什么笑话。
  “当然记得。”他道,“我大哥。”
  李恒然搭在臂弯敲打的手指一顿。
  抓到的内奸熟悉大家的审讯风格,死死咬牙一言不发,所以对于是谁对钱潜下的手,暂时没有清楚的定论。但即使有过猜想,李恒然还是觉得吃惊。
  居然真的是钱家的人下的手。
  小儿子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所以在他有可能供出什么消息,给家里招来什么祸端时,干脆直接下死手?
  确实是死手,要不是李恒然发现得早,钱潜这条命早就交代出去了。
  这些人,还真是有够冷血的。
  李恒然收起其他的心思,不咸不淡地问:“既然如此,钱先生愿意配合我们做些调查吗。”
  钱潜的脸色阴沉又苍白,像只刚从地底走出来的吸血鬼。他没有立刻答应,反而问:“我的罪会判死刑吗?”
  李恒然盯着他没说话。
  他笑得神经质:“那我协助你们的话,会不会酌情减刑?”
  周尧春道:“钱大少,你想的可真多。”
  “钱大少不是我。”钱潜一听到这个称呼,脸色就更加难看了,他呼了口气,眼神甚至有些凶恶,“行啊,他们都给我下药了,我还管他们死活?不过你们别期待太多,我也就是个编外人员。钱家可没那个本事当核心成员。”
  钱潜知道的确实不多,至少比薛向榆知道的少,但他了解一些薛向榆也不清楚的事,暂时与警方行程合作关系。
  叶南期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只要能把最终的所有做恶人都抓到,他能忍住恶心与痛恨。
  钱潜的精神不济,没多久又睡过去。叶南期抿着唇,和李恒然一起走出医院,不再被那股消毒水的气味包围了,微微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李恒然都看在眼里,道:“抱歉,暂时只能这样。”
  叶南期摇摇头:“您给我道歉干什么。该道歉的是这群人渣。”
  “你做得很好了。”李恒然拍拍他的肩膀,“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执行过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到一个黑帮当卧底,在他们进行交易时,见到了之前从手里跑掉的一个逃犯……那个逃犯强奸了一对母女,尾随她们回家,入室行凶又杀了那一家四口,穷凶极恶。当时我没忍住,露了馅,行动差点失败,林凡为我挡了一枪,躺了一个多月……回去后写检讨,降职处分,又停职了一个月。要不是局长欣赏我,全力保我,可能到现在我都当不了队长。”
  说到林凡时,他的神色明显黯然下来。
  叶南期猜出那个警方的卧底大概就是这位,没有多问,低声道:“李队,为了这件事你操了很多心,下次……你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见见姐姐吧,她会很感激你的。”
  李恒然是无神论者,不过还是点点头:“她知道你的努力,也会很欣慰的。”
  当年的叶南期什么都做不到,现在已经不同了。
  两人低声讨论薛景山对姜沅予的企图。才刚起了头,叶南期的眉心倏地一跳,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窜上脊背。
  身后忽然传来周尧春声音变调的大叫:“车!李队南期!快躲!”
  惊呼声四起,前方急速奔来一辆车,见到人丝毫没有停顿,反而直直开来,横冲直撞。
  那声大吼响起的同时,叶南期使劲一推李恒然,自己也被人一把拉到旁边。
  电光火石之间,车堪堪撞在两人刚刚站立的位置。叶南期的手臂被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惊魂未定之时,那车居然掉了个头,冲李恒然再次撞去。
  好在附近有个花坛,李恒然冲过去,在行人的尖叫中,那辆车两次袭击不成,立刻转头跑了。
  光天化日之下开车袭警,还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除了那个组织寄快递威胁李恒然的人,还能有谁。
  叶南期的心脏狂跳着,头一次距离死神这么近,脸色都止不住地发白。还好张酩离他近,瞬息之间拉了他一把。
  他深呼吸一口气,把瞄到的车牌号告诉了周尧春,才转身看张酩:“谢谢……刚才好险,你救了我一命。”
  张酩还保持着冷静,摇摇头,给他检查了一下,看到他被擦伤的手臂,摸出手机想给沈度打电话报告。
  叶南期连忙阻止:“没事,没大碍,别告诉他了。”
  张酩听话地点点头,趁他转身去看李恒然时,默默给沈度发了短信。
  李恒然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嘱咐叶南期回医院包扎一下,没把时间浪费在痛骂上,道:“看来他们不准备低调行事了,突然发什么疯……待在外面说不定还有什么问题,南期,你包扎好赶紧回去,这几天没要紧事就不要出来。”
  叶南期冷静下来,点点头:“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万事小心。”
  周尧春和同事联系完毕,抬头道:“老大,定位到那辆车了。”
  李恒然没有多说,立刻和周尧春开车赶去。
  会指使人开车来撞人的,除了薛景山,叶南期暂时想不出其他的人。
  白谕那边对他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叶南期深觉可怕,刚从医院出来,又回了医院。好在张酩拉救及时,只是轻微擦伤,简单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回到家,没等多久,叶南期就接到李恒然的电话。
  人没抓到,半路弃车跑了。
  车……是薛向榆给的名单上其中一家的车库里的。
  生出祸心,害人时还不忘记栽赃陷害,推给替罪羊,叶南期摇摇头,心里对薛景山的认识又清晰了几分。
  好在只是受了点轻伤,叶南期想到沈度对他的紧张程度,不想让他瞎担心,换了身衣服,遮住缠着纱布的手臂。
  沈度虽然和他爹一起分担了工作,但轮到他处理工作时还是很忙,每次都回来得很晚。
  叶南期猜测他大概要晚上十点才能回来,想来想去,用保鲜袋包住受伤的地方,先洗了个澡,免得晚上一起洗澡露馅。
  艰难地冲了个澡,他才套上衣服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沈度回家。
  他们俩一公布结婚,在薛景山那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毕竟沈度在他们面前假装两人不和,现在都公开了,对这群富家子弟来说,玩玩而已不算什么,真的结婚还公开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有点担忧那些人会对沈度下手,发了几条消息过去,让沈度路上注意。
  沈度反常地没有秒回。
  叶南期猜测他应该在忙工作,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回复,正想再叮嘱一番,开门声响起。
  才下午六点,沈度不可能现在就回来。张酩就住在附近,叶南期提起客厅里的棒球棍,给张酩发了条信息,准备看看是贼人还是恶人。
  结果看到了一身正装的沈度。
  神色还异常的凝肃。
  叶南期愣了下,手里的棒球棍一松,疑惑道:“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被爸炒鱿鱼了吗,还是……”
  话没说完,沈度一言不发地走过来,将他搂进怀里,手按在他的腰上,抱得很紧,手在微微颤抖。
  他这种态度太明显,叶南期反应过来,有点无奈:“我没事……”
  沈度搂得更紧,半天才咬着牙挤出一句:“你要吓死我。”
  沈度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收到信息,看到叶南期被袭击受伤时,脑子里瞬间空白。
  得知他已经回家了,才强压下焦虑,处理完文件赶回来。
  叶南期猜出他的心理历程,安慰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没事,真的没事,一点点擦伤,张酩救了我……”
  他说着,抬起头看沈度,才发现他的眼眶居然红了。
  沈度像是无坚不摧的,向来坚强任磋磨,即使怕鬼时也没露出过这么脆弱的神态。叶南期怔住,低声道:“我们沈总原来也会哭啊……别担心了,我又没被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