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谢穆宁听说了红袖让小丫鬟去账房处支银子, 要买洒金纸笺给楚俊彦抄《孝经》焚于他亡母灵前。
  她嗤笑一声,“我是不想做得不好看,才没有查他们院里的帐。倒是以为我心头真没数?”
  这种纸笺不便宜。不外就是虚报账目嘛, 到时候烧了多少谁知道?
  楚大嫂生前确实最喜欢洒金纸笺, 也喜欢用它抄经供于佛前, 祈保楚大哥在战场上平安。看账簿往年在她忌日前的确有这么一笔开销。
  楚俊彦那小子要表孝心,但这些排场却都是拿着楚元的钱在做。他叔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一贯都由得他。
  他呢, 采买上就交给身边的丫鬟去办,也不太过问。确实是富贵人家公子哥儿的做派。
  丫鬟慢慢心就大了,账实往往不符。
  除了洒金纸笺这一桩, 其他巧立名目的还多着呢。
  红鸾、红袖、绿萝、绿柳这四个大丫鬟,跟薅羊毛似的,这里薅点、那里薅点, 估计身家都挺可观的。
  她前些日子打发人送红鸾走,让人查了她的东西。
  一个只当了三年差的丫鬟,居然攒了大几十两的身家!而且她还有簪子、珠钗、手镯若干。
  就算她一进府就是大丫鬟, 也不过一两银子一个月。三年下来全攒着不花也就是三十六两!
  (扣儿、锁儿拿的二两是因为她们跟着谢穆宁出生入死过, 拿的双份)
  再一查红鸾前头两年不过是二等丫鬟, 八百铜板的月例。
  这在镇北伯府当丫鬟,什么危险都没有, 还能发家致富呢!
  谢穆宁也没没收红鸾的东西, 都让她带着去了庄子上。
  真要过问, 红鸾肯定会辩解是少爷赏的。
  哼, 就算楚俊彦赏她簪子、珠钗和手镯, 他还能另拿拿那么多银子打赏啊?
  红鸾自己也知道, 没有伯府庇护, 或者说她拿着那些银子走出伯府的庄子,都绝没有好下场的。这段时日只要她老实养胎就够了。
  反正明年分了产业,楚俊彦的一应开销就都从分给他的产业里走。谢穆宁打算今年就再惯他一回!
  “让人去问问,给大夫人抄《孝经》需要多少洒金笺?记得问清楚侄少爷惯用的是哪一家的,打发人去买回来送到太学外的小院去。”
  赵姑姑已经想明白红袖虚报账目的打算,哈哈一笑道:“我不看不知道。这一个多月了解下来,这府里以前的管理真的有点乱。宫里也有人虚报账目贪污的,但手段可比这高明多了。这府里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男人嘛,心总是粗的。他成天想着的都是排兵布阵,这些生活小节才不会多注意呢。他只要过年的时候看看总账觉得差不离就放开手了。”
  等这一年下来,府里添了人口却大幅少了开销,楚将军心头肯定就有数了。
  不过,鉴于楚俊彦也跟他叔一样是甩手少掌柜,这板子还打不到他头上的。
  但明年分了产业,他院子里的帐就不从公中走了。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他还摆不摆这些排场?还惯不惯贴身大丫鬟?
  她那天随意一翻账簿,就发现他屋里的物件总是换得特别勤快。
  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数,还是觉得这些小钱就不和把他伺候得舒舒坦坦的丫鬟们计较了。
  这幸亏立府才三年,只要把他们那一院的人都分出去,还来得及重新立规矩。不然这府里长此以往还不得处处窟窿?
  前世白敏舒嫁进来填房,跟四大丫鬟斗法斗得热热闹闹的。除了争夺楚俊彦的宠爱,肯定还是有经济利益在里头的。
  白敏舒也是受过严格培养的,她肯定能看穿这些猫腻。
  前世谢穆宁就看穿了,但她和楚俊彦感情淡漠。她也没孩子,才懒得淘神费力呢。
  后来‘楚叔叔’过世,她其实已经有了和离的心。她完全没想到白敏舒那么心狠手辣。
  楚元晚上吃过酒回来告诉谢穆宁,“平国公府的事了结了。”
  他们退了这一步,平国公和姜世子终于对老太太强硬了一回。不再理会她絮叨的‘十年,我还看不看得到我乖孙啊?’
  小胖墩也休养了这么些天了,强行给他打包送上马车。
  老太太眼见不能逆转,又闹着要给乖孙带这样带那样。
  平国公道:“您干脆把国公府给他装车上运回去好了。一样都不许带,老家又不时缺吃少穿的。母亲,他是回去赎罪的,又不是回去享福。好了,出发——”
  老太太还在捶胸顿足,“你们这是要折我的寿啊——”
  这都是德王世子的人打听来的,他们席间听了也是摇头不已。
  德王世子道:“偌大一个国公府,被一个无知老妇倚老卖老的把持。国公爷那一代是没什么指望了。幸而孙子辈还出了两个能干的。他们家风水还真是好!”
  谢穆宁听楚元绘声绘色讲给她听,听完不由笑道:“其实上京的路上我就发现了,你特别会讲故事。你去说书肯定生意特别好!”
  楚元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倒是想有这个闲情逸致哦。对了,过些天我可能要出京一趟,剿匪!快则两三日,慢则四五日即归。”
  德王世子那里给提供了三个选择,他选择了最近的一处。
  他只带队出去一次,主要就是去看着。省得他们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闹出笑话来。
  另外两个匪巢可以回头让禁军的人自己去,这次去过的人带队就行了。
  谢穆宁其实很想跟着去的,但也知道训练禁军是皇帝非常看重的事,儿戏不得。虽然她会改装,但万一露了马脚,楚元又得被弹劾。
  “我给你准备行装。”
  楚元头点到一半看谢穆宁有些拿不准的样子便道:“怎么了?”
  “呃,那零食要不要带一些?”
  看她问得煞有介事的,楚元磨磨牙道:“不用。”
  “好,都听夫君的。你确定不会想它们?”
  楚元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头搁在她肩膀上,“确定不会,我想你都来不及呢!”
  “你吃糖啦?”
  “没,我刚从外头回来呢,还没顾得上。不信你尝尝。”楚元把她转过来,低头和她亲吻。
  好容易两人分开,他笑道:“看吧,我没吃,是你吃了。”
  谢穆宁低头笑,然后指着榻上刚收了尾的衣服道:“这我做的一身道袍,你回头拿给国师。”
  “好!”
  “四月初八吴侍郎嫁女,咱们送什么啊?”
  楚元道:“呃,你看着办吧。”
  “那我明天进库房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第二天谢穆宁拿着大库房的钥匙,叫了赵姑姑一起进去。
  赵姑姑在宫里见惯了好东西,眼睛毒,这里头万一有被人换过的赝品她能认出来。
  福叔自然也是要去的,以前大库房的钥匙是他管着。有需要人情往来的时候,他衡量过两家关系,就从里头拿一样送过去。
  福叔拿着一式两份的册子一样一样的给谢穆宁介绍。来历、入库的日子、估价等等。
  他年岁日长,楚元提拔了他的长子来当外院的副总管。所以他如今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长子资历还不够,他帮忙镇着而已。事情都是他长子在接手做了。
  只等他长子完全上手,他就会荣养了。
  他家的宅子就在伯府后面那条街上。两进的院落,很是宽敞。也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他看谢穆宁好像对这个库房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也觉着该给她都过下目,就一样都没落下。
  有些位置上空了,福叔也会讲明是什么时候送去了谁家做礼物。这些都是有记录的。
  谢穆宁今天的事就是进来查看库房。她不好大张旗鼓的说要查,就借着给思淼送礼的机会进来了。
  她倒不是防着福叔,这位老爷子既然能得楚元的信任把钥匙都交给他,送礼也让他做主,肯定是有值得信任的。
  她是怕楚俊彦换走了什么,弄个赝品在那里摆着福叔老眼昏花没看出来。
  慢悠悠的看了一圈,一样不多一样不少。而且赵姑姑一直没有出声说有问题。
  也是她想多了,楚俊彦之前都当这些是他的,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怎么会动手脚呢?
  她笑着和福叔道:“之前看册子没什么感觉,这看实物才发现夫君还挺有家底的。”
  福叔也笑,“是将军和夫人您挺有家底。”他顺势把另一把钥匙递还给谢穆宁,“日后有夫人了,这钥匙就不该老奴拿着了。老奴的儿子更没这个资格。”
  谢穆宁不接,“你别给我。”
  福叔想了想,“行,回头老奴还给将军。不过这个,您真打算送出去啊?”
  谢穆宁挑的是一块玉石雕的石榴,和真实的石榴一般大小。
  石榴多子,送给新婚夫妇挺好的。
  “看来看去这个最适合。至于我们,不用靠它。”
  福叔失笑,也是,将军才不需要呢。
  回到正房,赵姑姑道:“楚将军大处不糊涂!”
  镇北伯府最值钱的就是楚元拿给谢穆宁保管的那两个匣子,外加今天看的库房里的物件了。
  至于平时生活开销被下头的人虚报点账目,他是真没太放在心上。
  谢穆宁笑,“金銮大殿上本来给他的就是个小处糊涂的结论啊。”
  等楚元下了衙,谢穆宁和她商量,“福叔兢兢业业没出过差错。他离府的时候,咱们一起去送送他。回头他整十做寿,也可以去。”
  就把老爷子从伯府送到他自己宅子里。他不缺金银,但这是极大的荣耀了。
  “行啊!对了,你的做媒大业完成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