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新政夏日情趣
  上官灵犀是个有心人, 他要求亲,不能只找郑三奶奶。
  他仔细打听过郑颂贤的休沐日,挑了个郑三爷夫妻二人都在家的时候上门了。
  刘悦薇有些吃惊,这么快就来求亲了?
  她看向郑颂贤, “三哥, 你先去见见他吧。”
  郑颂贤笑盈盈看向她,“娘子差遣, 敢有不从。只是, 不知娘子可有奖赏?”
  刘悦薇轻轻瞥了他一眼,忽然转过身, 轻哼一声, “你昨儿晚上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娘。”
  郑颂贤立刻过来一把抱住她,“好娘子, 都是我的错,千万别告诉岳母。娘子可有哪里不舒服?我先去见见此人, 等我回来了,给娘子捶腿。”
  刘悦薇这才转过身来,觑了他一眼,“快些去, 回来了读书。”
  郑颂贤先问, “若是此人来求亲, 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刘悦薇想了想,“自然不能随意答应了, 就说, 让他攒齐二十两赎身银子。我还要问表姐话呢, 先看看他的诚意, 拿这话考验考验他。”
  郑颂贤拿起她的手亲了亲,“娘子对我真好,没问我要过一文钱。”
  刘悦薇瞟了他一眼,“我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郑颂贤哈哈笑,在她脸上亲一口,然后去了前院。
  上官灵犀今日穿了一身干干净净的棉布衣裳,被人领进了门房屋里等着,郑颂贤刚出来,下人又带着上官灵犀去了外书房。
  他一进门,就见到了那天夜里那位华服贵公子,立刻就要磕头行礼。
  郑颂贤示意家里下人拉住了他,“莫要行大礼,我也不是我爹。”
  上官灵犀听到这话,双手拢在一起鞠躬,“小民上官灵犀,见过郑三公子。”
  郑颂贤让他坐,又让人上了茶水。
  “上官老板今日来找内子,是有什么事情?”
  上官灵犀连忙道,“是小民唐突了,只是,此事涉及三奶奶,小民才斗胆来求。”
  郑颂贤笑,“无妨,正好我在呢,内子就把事情都托给了我。有什么话,上官老板尽管说。”
  上官灵犀壮着胆子,“小民斗胆,请三公子和三奶奶,把,把金缕阁的大管事汪彩凤汪姑娘,许给小民为妻。”
  郑颂贤脸上的笑容没了,“上官老板,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上官灵犀站了起来,又鞠个躬,“三公子,小民诚心求取,还请您成全。”
  郑颂贤上下打量他一番,长相可以,气度嘛,也说得过去,就是不知道诚心有多少了,汪彩凤是金缕阁的大管事,也不是没有人觊觎,娶了她,不光一年多了几十两银子,还能和推管家的三奶奶搭上关系,两全其美。
  “上官老板,这求亲,也得有求亲的样子,光你这样上下嘴唇一碰,内子自然不会把大管事就许给你。”
  上官灵犀咬咬牙,“三公子,小民知道,汪姑娘的身契还在三奶奶这里,小民,小民愿意给汪姑娘赎身,然后按照六礼迎娶汪姑娘。”
  郑颂贤端起茶喝了一口,“上官老板,不是我说风凉话。听说你家里如今亏空大的很,别不是等着汪姑娘去填亏空的吧。”
  上官灵犀立刻道,“再没有的事,小民,小民会等债务还清了之后再来迎娶汪姑娘。”
  郑颂贤喝了口茶,“上官老板,汪姑娘当日是被她爹娘卖的,卖了二十两呢。等你把家里债务还了,再把赎身银子凑齐,都猴年马月去了,你可别中途反悔,汪姑娘是内子的左膀右臂,可不能随意让人欺负的。”
  上官灵犀抬眼看了郑颂贤一眼,然后又低下了头,“小民知道,多谢三公子提醒。小民今日来,就是请三公子和三奶奶,不要把汪姑娘许了人,小民,小民今年一定凑齐了赎身银子过来。”
  郑颂贤放下茶盏,笑了笑,“这才是求亲该有的样子,既然你这样说,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没准备让汪姑娘嫁人,且等你几个月。好了,我家里还有事,上官老板自便吧。”
  上官灵犀再次鞠躬,“多谢三公子。”
  郑颂贤叫家里下人,“好生送上官老板。”
  等出了郑家大门,上官灵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虽然他鼓足了勇气过来,郑三公子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他心里还是有些直打鼓。
  二十两银子,上官灵犀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这已经二月底了,今年还有十个月,往后我多接点活,夜里要是有功夫也去摆摊,总能多挣两个。下雨天不能摆摊,我去找些零碎活儿干,只要不闲着,应该能凑齐了,还能不耽误每个月还债。
  上官灵犀兴匆匆去找汪彩凤。
  汪彩凤前两日被他唐突了一回,有些不好意思,“你来做甚,我这里正忙着呢。”
  上官灵犀把她拉到角落里悄悄告诉她,“我刚才,去郑家了?”
  汪彩凤吃惊,“你去找我表妹了?”
  上官灵犀摇头,“我没见到三奶奶,是三公子见的我。”
  汪彩凤哦了一声,小声问道,“你们,你们说了什么?”
  上官灵犀斟酌了下语言,“我,我跟三公子提亲,三公子说,让我今年凑齐二十两赎身银子。”
  汪彩凤仔细品了品这话,顿时明白了表妹夫的用意,随便来个人求亲,自然不能答应,若是他能自己努力凑齐这二十两银子,可见是真心实意。
  她欲言又止,表妹的一番好意她自然不能辜负,但她知道上官家的底细,今年凑齐二十两银子,怕是非常不容易。
  汪彩凤仔细想了想,“我一个月有五钱银子月钱,都给你吧。”除了这五钱银子月钱,汪彩凤真正的大头银子是每个月的奖励和逢年过节的赏赐。
  上官灵犀摇头,“不用不用,我刚才来的路上仔细算过了,我加把劲,今年总是没问题的。你的钱你留着,拿你的钱给你赎身,我成什么人了。”
  汪彩凤顿时说不出话了,她看了他一眼,眼底情绪有些外露。
  上官灵犀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彩凤,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此事的,你只管安心在金缕阁做事就好。我先走了,回头有工夫我再过来。”
  从此,上官灵犀起早摸黑,疯了一般挣银子,哪里有活儿他都去,只要不是有违礼法,什么活儿他都接,短短个把月的功夫,他瘦了一大圈。
  汪彩凤心里感动,悄悄给他做了身衣裳,又掏钱买了许多肉食,让巧巧带回去给她哥补身子。
  刘悦薇在家里和郑颂贤开玩笑,“三哥,咱们两个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郑颂贤笑,“不受些磨难,哪里知道好日子的不容易。”
  刘悦薇靠在他怀里,“三哥,再有几个月,你就要去考院试了。你记着,不骄不躁,不争不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郑颂贤抱着娇妻,轻笑,“娘子放心。”
  他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娘子,要不要给你办个及笄宴?”
  刘悦薇摇头,“我都成亲了,不想招眼。只要日子过得好,要那些虚的花头做什么。”
  郑颂贤轻轻抚摸她的眉眼,“娘子真好看。”
  一想到明年这个时候娘子就满十六岁了,郑颂贤就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滚烫的热水一般。
  刘悦薇正坐在他怀里,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三郎,你去读书吧,我去娘那里看看。”
  郑颂贤忽然搂住她狠狠亲了两口,“小磨人精。”
  刘悦薇从他身上跳起来,转身就走,临走前冲他笑笑,“我又没招你,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郑颂贤一想到自己整天受的折磨,牙根都痒痒,恨不得把她捉过来痛打一顿,立刻起身去撵她,刘悦薇吓得掉头就跑了。
  时间忽悠悠,又到了盛夏。
  郑老爷这几日忽然忧心忡忡,因为许知府和柳巡抚杠上了,他作为柳巡抚的暗线,在中间十分为难。这事儿的由头,还出在京城那边。
  皇帝上任了自然想做些事情,一连几年,赋税都越来越少,皇帝坐不住了。太上皇在位时,喜欢优待士绅和皇亲国戚。一是封的爵位多,二是士绅免税额度特别大。爵位多朝廷的开支就大,有钱人免税的额度大,交的税少,就越来越有钱,反之,穷人的田地因为天灾、疾病等各种原因,最后都落到了有钱人手里。
  可是,朝廷收税,不光是按田亩收的,还要收人头税。穷人手里没有地,但家里儿女成群,就要交人头税。长此以往,穷人越穷,富人越富。穷人为了活下去,生了女婴就溺死,或者稍微长大一点就卖掉。等家里儿子们都长大,女孩越来越少,娶妻越来越困难,光棍越来越多。光棍一多,整日闹事的闲汉就多。更有甚者,偷盗、土匪横行。
  对朝廷来说,抓盗匪需要费人力钱财,光棍多了,各地人口锐减,人头税收不上来,最重要的是,田地都到了富人手里,朝廷的赋税连年减少,可是那么多皇亲国戚和百官要养,每年的军费开支一文不少,哪里不要银子?户部的人一年到头除了哭穷就是克扣,但不管怎么克扣,仍旧是捉襟见肘。
  皇帝接手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国库空虚,老父亲想复辟,兄弟在一边虎视眈眈。皇帝想改革,前两年已经裁夺了许多皇亲国戚的虚衔。那些人靠着裙带关系,和皇家有了亲戚关系,再哭一哭求一求,弄了一堆的爵位,虽然品级不高,可朝廷要给他们发俸禄。这些人不事生产,于国于家无半点功绩。
  不仅如此,靠着身后有点关系,什么强买强卖、侵占民田的事儿没少干。皇帝让人一查到底,凡是犯了事的,爵位一概褫夺。两三年下来,大大小小革了上百个。剩下的那些,瞬间也老实了。
  这一顿板子下来,一年也给朝廷省了点银子。
  也因为此,皇帝得罪了不少人。有许多大家族,家里姻亲遍地,难免被牵扯到,时间久了,多少对皇帝都有点意见。太上皇忽然把南安王提起来,有一些人就暗搓搓地去投靠。南安王大方,张嘴就许诺,只要能助他夺得皇位,被皇帝褫夺的爵位都能恢复,有功之臣还能升官。
  南安王开个空头支票,就有一堆的蠢货投靠了过去。有那聪明的,自然知道不可信。现在他想争夺皇位,肯定什么都敢许诺。等他做了皇帝,成了当家人,再封爵位,就是割他的肉了,岂会全部答应,说不定还会觉得你们这些人跟着他造反,不是什么好人呢。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皇家人干起来最拿手。
  皇帝恨得牙根痒痒也没办法,他还要继续自己的改革之路。
  皇帝做皇子时,因为生母不受宠,他也不显山不露水,后来被皇后养了几年,身份提上去了,又因为排行靠前,得了皇位。大家原以为他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却是个硬茬子。
  裁夺爵位,已经让许多人不满意了,皇帝忽然又要割除人头税,全部摊入到田亩之中。就是说,不管你家里有多少孩子,不用交人头税了,就看你家里有多少田地,田地多交税多,而不是说人口多交税多。
  这想法一提出来,当时,满朝堂都炸了锅。
  南安王当场反对,“陛下,自古士绅与帝王共治天下,千百年来,士绅都受优待,陛下如今让士绅与平民一起纳税,让天下读书人的脸往哪里放呢?”
  皇帝一句话没说,吏部尚书庄尚书是皇帝的人,头一个反驳南安王,“王爷,士绅也是陛下子民,如何不能纳税?要说千百年来的规矩,老早以前这帝王之位都是禅让,王爷的意思是如今该轮到别家不成?”
  庄尚书脾气臭,这话说的,南安王一个字也反驳不了,他一甩袖子,不再说话。
  他的簇拥者立刻接话题,“庄大人,王爷为天下士绅考虑,庄大人自己不也是士绅出来的?如何能说这话。再说了,我听说庄大人家里也是良田千顷,不知一年纳多少税呢?”
  庄尚书冷笑一声,“如今天下田亩,过半都在豪族手中,百姓无田可耕,却要交各种杂税。朝廷有的税地方收,朝廷没有的税,一些州县也敢私自收。不如革除了这些苛捐杂税,全部摊入田亩中,给百姓一条活路,给朝廷一条生路。王爷说士绅与帝王共治天下,这不假。可王爷不要忘了,社稷之本乃黎民百姓,不是豪族士绅。”
  ……
  朝堂上争吵不休,两方人马你来我往,口舌仗打了多少天,最后各让一步,挑个地方先进行改革。两年之后,统计这地方的人口滋生和赋税情况,若是有好转,各地统一推行。
  皇帝要改革,自己要先挑自己人来办。河间省柳巡抚是皇帝以前的老师,家里孙子尚了大公主,成了铁杆帝王党,自然要冲在前头。
  柳巡抚虽然是皇帝的人,可许知府是南安王的人。南安王当初把许知府弄到青州来,就是想在河间府插入一把自己的刀。皇帝同意让许知府过来,也是想让柳巡抚看住此人。
  现在,柳巡抚要推行皇帝新政,许知府虽然没有明着反对,却有些不大配合。
  比如,要将各种税务都算入到田亩之中,就要重新丈量田亩数量,各州府得到柳巡抚的命令后,都开始丈量天地,许知府收到命令后一个把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郑老爷是从乡间出来的泥腿子,听到皇帝新政之后,忍不住拍手叫好,这才是心怀天下的帝王,心里装着百姓,江山才能稳固,心里要是只装着皇亲国戚和士绅豪族,早晚倒台。
  郑老爷摩拳擦掌等着辅助许知府推行新政,谁知许知府却一拖再拖。
  郑老爷坐不住了,他悄悄给柳巡抚写了封信,柳巡抚回了三个字,沉住气。
  没过几天,柳巡抚派人来斥责许知府推行新政不力,责令许知府立刻开始丈量田亩,若有违背,立刻上报朝廷,革职查办。
  许知府的本意是拖一拖,等到入了秋,先把这一季子的人头税收了交上去,到时候再开始丈量田亩。这样一来,南安王那里无话可说,柳巡抚那里他也能交差了。
  谁知柳巡抚远在几百里路以外,却对青州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知府年纪轻轻能做四品管,不光是因为他姐姐做了南安王侧妃,他自己本身也是很有才干的。
  皇帝的新政,许知府心里也不得不称赞一声好。立朝已久,天下田亩一半都到了豪族手中,豪族不纳税,朝廷日渐衰败,百姓日渐艰难。若不早些革除弊病,要不了三两代,这江山就不稳定了。
  许知府本来也想推行新政,但朝廷的政令还没到,南安王的信却先到了。南安王的意思,让他不要推行新政。或者说,虽然推行了,定然要让上头觉得新政不如旧政。
  许知府有自己的想法,他支持南安王夺皇位,因为自己一家子性命都已经搭上了这条船,但他也写信劝了南安王。就算夺皇位成功,若是江山千疮百孔,如何坐稳龙椅。不如让皇帝去推行新政,把江山治理好了,到时候若是再能夺过来,岂不两全其美。
  南安王难道不知道新政的好处,但跟随他的人哪个家里不是田亩众多,一旦推行,就是割这些人的肉。南安王若是不能替他们保全家中的免税权力,谁还跟他继续造反呢。
  他再次给许知府写信,务必阻挠新政。许知府没办法,才想出折中的法子,两头不得罪。但谁知道碰到郑老爷这个犟头,一纸书信告状告到巡抚大人那里去了。
  许知府心里明镜儿似的,青州这边,肯定是有人往上头捅了娄子,不然柳巡抚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他只是拖了个把月,这有什么稀奇的,他做准备不要时间?
  许知府受了训斥,不能再拖延,只能开始推行新政。与此同时,他开始排查青州内部,查找可疑之人。没过多久,郑老爷就被许知府盯上了。
  许知府不是冯知府那种小人,他把郑老爷的事情查个清清楚楚,知道郑老爷只是为了推行新政,并不懂什么党争,也没有明着为难他,毕竟,此人如今是柳巡抚的人。许知府把郑老爷手上的差事一件件都卸下来,让他闲着。
  郑老爷见同僚们都在为新政做事,自己却被挂起来了,心里颇不是滋味,每日里唉声叹气的。
  这一日,他从衙门里早早回来了,反正如今他没事可干,别说他提前回来了,就算他十天八天不去,也没人惦记他。青州府一干人都觉得郑老爷也怪倒霉的,一连得罪两任知府。
  郑老爷让下人上了壶酒,自己在书房喝了起来。郑颂贤正在家里呢,功课上有了难题,郑颂仁早两个月又去陆通判那里当差去了,他只能去问他爹。
  郑老爷在家里没有多少架子,郑颂贤是小儿子,并没有像郑颂仁那样处处讲规矩,他兜头就冲了进去,却看到他爹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语气似乎有些落寞。
  郑老爷见儿子来了,放下酒壶,“老三来了,坐。”
  郑颂贤坐在他爹身边,“爹,您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儿子帮您参详参详。”
  郑老爷听见儿子说的话,忍不住笑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只管读书就行了。”
  郑颂贤摇头,“爹,儿子虽然年纪小,但儿子很快就要去参加院试了,若是只晓得读书,做出的文章也是个花架子。”
  郑老爷忽然想起,历来科举都喜欢与时政挂边,今年河间府院试和秋闱,跑不了就会扯到新政。柳巡抚一力推行新政,学政大人向来听他的,肯定也喜欢学子们支持新政,儿子若是半点不懂,岂能考出好成绩。
  郑老爷打起精神,开始和儿子说新政的事情。郑颂贤虽然也知道此事,和郑老爷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郑老爷仔细跟儿子讲了这新政的规矩,还有实行过后对朝廷对百姓的好处,当然,损害了有钱人的利益也是不争的事实,郑老爷也不瞒着儿子,一样样都说的仔仔细细。
  郑颂贤听得目不转睛,中途还和郑老爷讨论了一番,他问郑老爷,“爹,如何能把新政推行下去,又能尽量让士绅们不抵抗呢?”
  郑老爷摸了摸胡子,叹了口气,“难啊,并不是人人都像庄大人那样心怀天下的。”
  是的,庄尚书为了支持皇帝新政,回去把自己家的田亩算清楚,全部报给了朝廷,还主动补交了三年的赋税,皇帝大喜,当场夸他国之栋梁。
  庄尚书此行,让许多人恨得牙根痒痒,也让他赢得了天下有识之士的敬佩。在他的带动下,有一部分人开始有样学样,主动交税。
  新政推行了个把月之后,皇帝让人做了个石碑,立在宫门口,把主动交税的百官姓名刻了上去,还给各家发了个匾额,赞扬他们一心为公。
  南安王气的直骂,皇帝太鸡贼,石碑和匾额值几个钱?但南安王也趁此机会,又收服了一批反对派。两派的斗争愈演愈烈,太上皇只坐山观虎斗,偶尔指点南安王几句。
  庄尚书的行动,让郑老爷心里敬佩的恨不得去给这位老大人提鞋,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楷模。郑老爷还想学庄尚书,自己也补交税呢,可许知府已经盯上他了,他不好再出头。到时候丈量田亩,自己如实报上去,定不隐瞒,也算是为新政出力了。
  郑颂贤听见老父亲这样说,忍不住唉了一声,“爹,这种事情,怕是主动的少,抵抗的多。”
  郑老爷拿起儿子写的文章看了看,“老三,你现在还在读书,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做好你自己就行了。若是,若是院试考新政,你定要摆明立场,可以夸赞庄尚书的义举,但不要对没有主动交税的有微词。”
  郑颂贤点头,“儿子知道,多谢爹提醒。”
  郑老爷点了点头,“这都六月了,还有个把月的事儿,到时候你和庞家小子一起去,你回头也提醒他新政的事儿,要是你们能一起中了,那才好呢。”
  郑颂贤在郑老爷那里混了个把时辰,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郑老爷和儿子说了一通话,心里的郁结之气也出来了许多。
  盛夏时节,天气热得很,刘悦薇近来很少出门了。作坊里的事情,她都交给了汪彩凤。二十台纺线小车一起动,出货量很大,汪彩凤在姜婆婆家学了快一年了,技艺越发娴熟,金缕阁做的棉线、纱线都越来越好,品相上去了,刘悦薇暂时还没涨价,那些出货的商家都知道暂时占了便宜,金缕阁一有货,立刻都拿走了。她决定等过一阵子,有更多人来拿货时,她再把价格提一提。小车暂时就不加了,货一多,就不值钱了。
  作坊的事儿她不用操心了,就专心待在家里。
  夏天太热了,郑家又没有冰用,刘悦薇觉得有些难耐。每天从郑太太那里回来后,她就让人把院门关上,换上最轻薄的烟霞锦,这是魏氏打发人送来的,刘悦薇做了一件夏日的襦裙,裙子上到胸口,下面垂到地面,外头又罩了一件更薄的纱衣。纱衣是淡绿的,隐隐能看见里面大红的小衣。这样的衣裳,她有两套,可以换着穿。
  前几日她就开始这样穿了,这院子里一个男仆都没有,她下午一般不去正院,这样穿也无妨,但今日郑颂贤在家里。她从郑太太那里回来后,出了一身的汗水。
  刘悦薇实在忍受不了了,让云锦给她打水洗了个澡,又换上了轻薄的纱衣。
  夏日蝉鸣声响个不停,廊下的小鸟也唧唧喳喳叫。刘悦薇把躺椅放在正房门口,她歪在上面,旁边云绡给她打扇子。
  这两天闷热,可能要下雨,刘悦薇夜里也不忍心让丫头打扇子,自己翻来覆去好久睡不着。这会子洗了澡,有人打扇子,躺椅摇啊摇的,她又有些困,很快就睡着了。
  郑颂贤回来的时候,发现院门插上了,觉得很奇怪,敲了敲门。
  钟妈妈开了门,郑颂贤问她,“如何关了门?”
  钟妈妈笑了笑,“奶奶吩咐的。”
  郑颂贤不再问,悄悄走到廊下,见娇妻正睡得香。
  他要过了云绡手里的扇子,让她自己歇着去了。
  郑颂贤坐在躺椅旁边,轻轻给她打扇子,再一看她的穿着,顿时坐不住了。
  那薄薄的一层纱,也就勉强能遮住一下。上半身的罩衣下隐隐的红色小衣,裙子下若隐若现的躯体,看得他觉得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郑颂贤撇开眼神,去看她的睡颜,白皙的脸、长长的睫毛、红艳艳的小嘴巴,他看着看着,又忍不住视线往下来,停在襦裙和罩衣交界处。那里有一截皮肤露了出来,再往下来,是起伏的山峦。
  郑颂贤因为要参加院试了,近来忙着读书,已经好久没有半夜偷偷去爬娘子的床了,这会子看到这么香艳的场景,他觉得自己满脑子一个字都记不住了,什么圣贤书,他通通都忘了,只有眼前这夺人心魂的美人阵。
  他一直耐着性子,慢慢打扇子。
  过了好久,刘悦薇醒了,她不知道身边人换了,还肆意扭动了下身躯,看的郑颂贤额头的汗又开始往下冒。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宽大的袖子滑了下来,露出一截白腻腻的腕子,郑颂贤把她的手举了起来,放在嘴下亲了一口。
  刘悦薇这才意识到什么,偏头一看,忍不住笑了,“三哥,你回来啦。”
  郑颂贤嗯了一声,“娘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虽然天热,也不能贪凉,咱们进去吧。”
  再这样让他看着这样一幅睡美人图,又是自己的娘子,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刘悦薇起身,“三哥怎么去了这么久?”
  郑颂贤被他问的分了神,“爹和我说了好久的功课。”
  钟妈妈见小夫妻手拉手一起进了房,眼神暗了暗。奶奶已经及笄了,再往后,越来越难看住了。这两身衣裳,钟妈妈原不赞成刘悦薇穿的,但是魏氏送来的,她也不好明着反对。平日里就罢了,今日三爷在家,被他看见了,但愿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郑颂贤拉着刘悦薇的手进屋了,刘悦薇低头一看自己的衣裳,意识到有些不好,甩开他的手,“三哥,你自己坐会儿,我回房换件衣裳。”
  郑颂贤一把拉住她,一起闪进屋里帘子后头,“别换,让我看看。”
  说完,他伸手把他拉过来,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那一截白腻的脖子,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血脉喷张,他紧紧把她搂进怀里,低头就开始寻找那张红艳艳的小嘴。
  正得趣儿呢,忽然,云锦在外头喊,“三爷,三奶奶,晌午饭来了。”
  刘悦薇推开他,“吃饭了。”
  郑颂贤伸手在那起伏的山峦上摸了两下,刘悦薇羞红了脸,赶忙挣脱开来,“你先出去,我换件衣裳。”
  说完,不管郑颂贤同意不同意,把他推到了帘子外头去了。
  刘悦薇脱了那件透明的纱衣,换上另外一件长罩衣,直接盖住了从胸口到膝盖的高度。
  吃饭的时候,郑颂贤的眼光还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瞟,刘悦薇假装没看见,如往常一般吃饭,还给他盛汤、夹菜。
  郑颂贤满脑子里都是刚才透明的纱衣、玲珑的曲线、白腻的皮子和销魂的触感,他吃着吃着,忽然,感觉嘴巴上有些热腾腾的腥味儿。
  还没等他查看,刘悦薇顿时惊叫起来,“三哥,三哥,你哪里不舒服?云锦,云锦,快让人去叫大夫,三爷流鼻血了!”
  郑颂贤伸手一摸,果然,全是鼻血。
  他立刻叫住了云锦,“无事,天热冲的。娘子,把苦瓜汤给我盛一碗。”
  郑颂贤壮士断腕一般喝了一碗苦瓜汤,把脸洗干净后,看了一眼娘子,然后自己去西屋读书去了。
  这一进去,直到吃夜饭他才出来。
  这半日苦读,已经让他消了许多火气。刘悦薇下午想明白了他流鼻血的原因,顿时有些自责,赶紧把衣裳穿好了,并把那两身衣裳藏了起来,以后不能再穿了。
  吃夜饭的时候,刘悦薇给郑颂贤夹了一筷子菜,“三哥,你还好吗?”
  郑颂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怕她担心,认真回道,“娘子不用担心,我好得很。”
  刘悦薇眨了眨眼睛,“三哥,对不起。”
  郑颂贤放下碗,“不是娘子的错,是我自己定力不好。”
  刘悦薇忽然轻轻笑了,“三哥是君子,坐怀不乱。”
  郑颂贤忽然眯起了眼睛,“娘子又来招我。”
  刘悦薇赶紧给他夹菜,“吃饭吃饭,这菜都是你喜欢的。”
  等夜里洗过了澡,刘悦薇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郑颂贤夜里读过书之后,见东屋黑漆漆的,端着油灯过来了。
  刘悦薇假装自己睡着了,郑颂贤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娘子。”
  刘悦薇不动,他伸手揭开了她盖在肚子上的一块折在一起的棉布单子,刘悦薇不得不醒了,“三哥,你怎么不去睡觉?”
  郑颂贤眼神黑黢黢的,“娘子,你怎么不穿那套衣裳了。”
  刘悦薇顿时大囧,“三哥,那衣裳不大庄重,我,我以后不穿了。”
  郑颂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伸手在她身上上下游走,“娘子,我喜欢看,你穿给我看看好不好?”
  刘悦薇连忙捉住他那只乱摸的手,“三哥,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回头我再穿给你看。”
  郑颂贤很执着,“我现在就想看。”
  刘悦薇小声道,“我都藏起来了,这会子不好找呢。”
  郑颂贤忽然伸手抱起了她,“娘子,你藏在哪里了?我给你找。”
  刘悦薇无奈,只能指点他把衣裳找了出来。
  郑颂贤自己找来一条帕子,把她的眼睛蒙住了,“娘子,我给你更衣。”
  说完,他帮刘悦薇换上了那套几乎透明的衣裳。
  昏暗的烛光下,他看的又想流鼻血了。
  刘悦薇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去掉了眼睛上的帕子,“三哥,你看也看过了,回去歇着吧。”
  郑颂贤不说话,伸手剥开了那件罩衣,然后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起了她,走进了帐幔里面。
  刘悦薇抗争不得,郑颂贤的眼神深的像狼一样。
  刘悦薇有些发颤,“三哥,你别这样。”
  郑颂贤整个人覆了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娘子,我想要。”
  刘悦薇顿时感到一阵窒息,想拒绝他,又怕他等会子又流鼻血,不拒绝他,他跟小狗似的,总是咬人。
  郑颂贤又用帕子把她眼睛盖上,“娘子,你闭上眼睛就不用羞了。”
  刘悦薇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她拗不过他,只能小声道,“三哥,你把灯吹了。”
  郑颂贤先把她额头上的帕子盖紧了些,并在一边打了个结,然后下床吹了油灯。
  黑夜中,刘悦薇像一团棉花一样软,任他摆弄,他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不破,使出百般手段伺候娘子,顺便也让郑小贤和小薇薇稍微亲近一番。
  刘悦薇觉得自己好像飞上了天,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那些手段,让她忍不住沉沦、痴迷。
  等二人都恢复了平静,刘悦薇伸手想扯开帕子,郑颂贤一把按住她,“娘子,我去把灯点着。”
  刘悦薇想了想,“别点灯了,仔细钟妈妈看见了明儿要问,屋里有水呢,咱们悄悄洗了。”
  郑颂贤顿时大急,他刚才根本没吹灯!
  还没等他抢先去把灯吹了,刘悦薇就扯下了眼睛上的帕子,然后就看到了满室烛光。
  她顿时怔住了,灯亮着,也就是说,刚才,刚才他就着灯光仔细看她那里,还,还低头咬……
  刘悦薇呆呆地看向他,“三哥。”
  郑颂贤一把抱住她,“娘子别怕,我,我喜欢娘子,想看看娘子。”
  刘悦薇顿时捂住了脸,大声道,“郑颂贤,我要和你绝交!”就算上辈子二人做了几年夫妻,刘悦薇也没有在光亮处让他看过自己。
  郑颂贤急了,立刻开始道歉,“娘子,娘子,都是我不好,娘子别生气,我,我该死,娘子你打我吧,你别生气。”
  刘悦薇又羞又气,扯过棉布单子盖住自己,“你快走,你个骗子,你说了吹灯的!”
  郑颂贤一把搂住她死死不松手,“娘子,娘子你别生气。娘子,我太喜欢你了。”
  说完,他凑到刘悦薇耳边说,“娘子,你不知道,你可美了。”
  刘悦薇伸手打他,郑颂贤让她打,趁她打的时候,又把她揽进怀里,“娘子,我好喜欢你啊。”
  这一句话,顿时让刘悦薇败下阵来。她心心念念想了他二十多年,如今终于能长相厮守,何必在乎这些小事。算了算了,看了就看了吧。
  等二人都洗漱完了,郑颂贤准备吹灯,刘悦薇忽然拉住了他。
  郑颂贤奇怪,“娘子,你怎么啦?是不是还在生气?别气别气,今儿不早了,明儿我做乌龟,驼娘子玩。”
  刘悦薇抬起下巴看着他,“你看了我,我也要看你!”
  郑颂贤顿时瞪大了眼睛,转瞬,他的眼神又深邃了起来,声音沙哑道,“娘子真的要看吗?”
  刘悦薇咽了下口水,输人不输阵,“要看!”
  郑颂贤顿时笑了,“好,我给娘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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