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娘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个没完,刘芬绞着肉馅,对着胡菲发起了牢骚:“哎!虽说现在的日子是比以前要方便不少,可是俺们厂子的效益却是山河日下,看着就让人揪心!”刘芬所在的厂子是安屏县最大的一所纺织厂,属于国营企业,要是谁家能有一个在那里上班的工人,那对全家来讲都是一讲极有脸面的事情,连婚嫁都比旁人抢手多了。当然,以上的这些,说的都是老黄历,近些年来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厂里面发不出工资的事情开始时有发生。
  “这些年,光厂长就换了三个,每个上台的时候都说的是天花乱坠,可后来,还不都卷铺盖滚蛋了!”刘芬说道这个不自觉地就开始唉声叹气起来:“诺大的一个场子,也不知道哪天就要黄了!”
  胡菲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有个念头开始在心理发酵了起来,她沉吟了一下后,问道:“舅妈,你们场子应该有很多的碎布吧?”
  “傻孩子,纺织厂,当然不缺布了!”刘芬笑呵呵地问道:“砸,你想要布做衣裳啊?那还用啥碎布,舅妈能给整好的!”
  “不是,我的意思,你们厂里有挺多的边角料吧? ”
  “有啊,仓库里,一麻袋一麻袋的,都能烧锅炉用。”、
  “那能不能卖给我一些啊!”胡菲问道。
  刘芬和着肉馅的手一顿,惊讶道:“你要那玩意干啥?我跟你说那些下脚料,都是些碎碎零零的,染色不好的,花样斑驳的,没法用的!”
  “再别人手上,没法用,不代表再我手上也没用!”胡菲带着点神秘的笑意道:“舅妈,你大外甥女,指不定就要靠这些破布条子,发家致富了!”
  刘芬只当她是开玩笑,闻言,立刻大点其头,哈哈笑道:“好好好,你要是真能赚着钱了,那些破布头子,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胡菲脆声声地哎了一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彩。
  吃完了饺子,在舅舅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两人就带着孩子回家了。
  一晃,三日过去,在这个晚上,胡菲敲响了纪明远的房门。
  “忙着呢!”胡菲笑着给男人递上了杯温水。
  纪明远放下手中的书本,接过绿瓷杠子,问道:“晨晨呢?”
  “爸妈那屋呢,睡熟了,我一会儿再给她抱回来。”小丫头半夜得吃奶,不留在亲娘身边不行。
  胡菲坐在男人的床上,对着他说道:“明远,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纪明远道:“啥事啊?”
  “是这样!”胡菲言简意赅地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舅妈他们纺织厂,有很多的碎布。我打算把这些碎布重新加工一下,做出发饰,就是头绳,头花,发卡之类的,然后再把它们卖出去,你看看,这是我画的一些发饰的样品,我觉得女孩子们应该都会喜欢!”再口若悬河的吹嘘也不如一份直观可行的计划书来的让人信服。胡菲给出的除了素描的各式花样外,连定价表,销售渠道,宣传方法等都一应俱全,便是纪明远看来,这也是十分可行的一份计划书。看着坐在那里的胡菲,纪明远的脸上闪过抹浓浓地惊奇,越是与胡菲相处久了,就越是能发觉这女人身上的不同寻常之处,她就像是一座宝山,总能让她感到惊奇。
  “既然你想做,那就大胆的去做,我支持你!”纪明远说道。
  “真的?”胡菲的脸上惊喜乍现,娇滴滴地说道:“明远,你对我真好!”
  纪明远脸颊一热,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别别别!”胡菲闻言赶紧摇了摇手,特别情真意切地说道:“什么事都没有你高考来的重要,可不能因为我这些事情而耽搁你复习,放心吧,我啊,有预备的人手!”
  纪明远好奇地问道:“谁啊?”
  “赵亮啊!他性格活泼,不是个安生人,跟我干这些,他指定乐意!”
  纪明远稍微一想就觉得胡菲这主意不错,点头道:“那行,回头我跟那小子说一声,让他过来帮你的忙!”
  “哎!”
  一旦确立了目标,胡菲就是个妥妥的行动派。
  她带着赵亮先是直奔县城而去,果然在刘芬工作的纺织厂里找到了很多合适的【原材料。】当然,她也没打算白要,虽然不多,十麻袋的碎布,她还是给了三十块钱,弄得带她来的厂职工还挺不好意思的,要知道,往常这些东西,可真是用来烧火的。这不算完,接下去的几天,胡菲几乎跑遍了整个安屏县,采购了许多的东西,直到花完了所有的预算,方才满意而归。
  “你看你,瞎折腾啥!”胡妈满心满眼的心疼:“手里有点钱就霍霍,一点都不知道过日子!”
  胡菲手里是有点【私房钱】的一部分是上次卖野猪时挣得一百多块钱,还有一部分是她结婚时,乡亲们的随礼钱,胡妈一分没留都给了胡菲,所以别看胡菲这样,算起来也是个【小富婆】了,而就是因为知道闺女手中有多少钱,在看到她这么能折腾时,胡妈才格外的心疼。
  “这日子啊,是越折腾才能过得越好!”胡菲笑嘻嘻地说道:“否则死水一潭的,还有什么意思!而且这事明远也是同意的,所以妈啊,你就等着瞧好吧!”
  “看把你能耐的!”胡妈恨恨地说道:“你砸不上天呢!”
  胡菲知道她妈并不相信她能把事情做起来,不过没关系,就像是她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日子啊,就得折腾,不折腾,没意思啊!
  第13章 卡
  永远不要小瞧女人在生活上的技能和智慧。
  此时此刻,对于这句话胡菲深有感触。
  “这个做的很好,就照这个模子来,姨,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拿着手里的发绳,胡菲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是一种纤维布料,红色的底,白色的不规则斑点,里面穿了段松紧带,在用线进行褶皱缝合,一只鲜艳好看的发绳就形成了。
  “真的呀?”被胡菲称做姨的,是她家的邻居,有名字的好针线:“这玩意儿也挺简单的,没什么难得!”
  “简单是简单,但想要每一个都做的好,却也不容易。”胡菲笑着说道:“姨,你就放心做,材料啥的我这边全都提供,按数计钱,一百个这样的头绳,我给你五毛钱,你要是想要挣得多点呢,我这边还有难度大的,我相信以姨您的心灵手巧,一定能很快就学会的!”
  今年的农忙已经过去了,家家户户都没啥子事情做,胡菲这样送上门的赚钱机会岂有拒绝的道理,这妇人,忙不迭的点头,大声道:“俺信你,信你!再多教我几个样子,我没事琢磨琢磨。”
  |“好嘞!你看啊,这个是蝴蝶形的这个是花朵形的……”
  从邻居家出来后,胡菲又直奔另外几家,忙忙乎乎地,直到傍晚才回来。
  吃完了饭,又给小晨晨喂了奶,胡菲刚想要休息一下,那边的赵亮就来了。
  往常,他来百分百都是找纪明远的,可现在很明显他远哥失宠了,人家现在是跟着嫂子混的。
  砰————地一声,把东西砸在地上,赵亮摸了摸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嫂子,你要的这些东西都做好了!”
  一旁的胡妈好奇的上前,探头去看,发现那麻袋里面的都是竹篾子,或者说是弯曲的半圆形的被固定成月亮形的竹篾子,有着大大小小的不同型号。
  “这都啥玩意啊!”胡菲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叫做发卡。”胡菲满意的收回视线,随手拿起只小点的,啪嗒一下就扣在了胡妈怀里的小晨晨的脑袋上。
  “瞧瞧,我们家晨晨多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自己被表扬了,小晨晨摇头晃脑的,露出一张【无齿】的笑脸。
  “好看啥啊!”胡妈对此显然有不同的审美见解。
  “这不是还没做完呢嘛!你看啊,这发卡上面可以裹上一层好看的花布,各种颜色的,卡在脑袋上可好看了,宽的细的,长的窄的,这种小号的,则可以做成儿童发卡,在上面装两只小兔子耳朵什么的,不觉得很萌吗?”
  胡妈想象了一下小晨晨带着只雪白绒毛的兔耳朵发卡的样子,立刻有种好像是挺可爱的赶脚。
  母女两个在这边说着话,那边的赵亮也喝完了水。
  “亮子,咱们定的卖货的架子做好了,明天还得劳烦你去跑一趟。”
  “说啥麻烦,我晓得了。”亮子呵呵一笑,整个人是干劲十足啊。
  胡菲现在手下九个【女工】这些人虽然都只是农村妇女,但在这个缝纫机都没有普及的年代,一应针线活都得自己上手,所以这些阿姨们也就练就了一手好活,不说别的,但说锁边一向上就不比机器做的差到哪里去。胡菲的手工大业不声不响的就这么展开了,半个月之后,第一批货物被赶制了出来。
  安屏一中,是安屏县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所中学。
  自从高考恢复的消息公布好,人民群众似乎在一夜之间重新唤起了对知识分子的尊敬,纷纷把自己的子女送进学校去,所以这也直接造成了,安屏一中的生源爆满。这一日,放学的铃声响起,小姑娘小伙子们呼啦一声,成群结队的往外走,然而刚等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就发现不远处有很多的人围在了一起,更准确的说是有很多的女人和女孩聚在了一起。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北京来的美丽发饰啊,让你走在流行的前沿,从此不再做土包子!”赵亮手里拎着只喇叭,站在几块堆在一起的砖头上面,大声嚷嚷着:“今日开业大酬宾,买一送一,过时不候,千万不能错过啊!”
  这年头一个是北京一个是上海,那在广大人民群众心里这两地方是很不一般的,是最发达,最中心,也是最前沿的地方,追求新事物永远都是人的本能,所以一听见北京两个字,崩管买的还是路过的,都被吸引住了目光。
  胡菲站在那里,入目的是一张张带着好奇的脸庞。
  今日的她也是好生打扮过的,别的暂且不说,单说她特地把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了开来,只在脑袋上带着一只鹅黄色的布带发卡,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清纯可爱,这还不算完,她的两只手腕上各带了很多的发带,就看她拿自己当模特,一头秀发,在其手中来回变换着各种发型,而每一种都会佩戴一只发饰。
  或清纯,或柔美,或妩媚的造型,让人看的是眼花缭乱。
  一个发饰套一毛钱,一个发卡五毛钱,各种各种的小发夹统一卖两毛钱一个,。
  女孩子们对于能够让她们漂亮美丽的东西一向没什么抵抗力,于是,很快的,就有人开始问价掏钱了。从众效应还是很可拍的,一个掏钱另一个立刻也开始摸兜,场面立刻就火爆了起来,若不是纪明远冷着脸在那里维持纪律,这些后来的孩子们都快自己上手抢了。
  晚上六点整,板车上的大部分货物全部被一扫而空,其中有学生们买的,但更多的是来接学生的家长们。
  “卖的差不多了!”胡菲的额上有着薄薄地汗珠,但更多的却是全然欣喜的笑容。
  纪明远点点头,对着一旁傻乎乎笑着的赵亮道:“咱回吧!”
  三个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小晨晨看着一天都不见人影的爸妈,委屈的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胡菲赶紧走过去抱起了孩子,温温柔柔地哄了好一会儿,方才让这小不点原谅了自己。
  胡妈眼睛尖,看见没剩多少货的板车,心理立刻大定了。
  “先吃饭,都做好了,搁锅里热着呢!”三个人匆匆吃了饭,然后胡菲就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钱包,一中地处县里最繁华的地段之一,胡菲他们从早晨就开始在那里卖,足足呆了一天呢。
  “一共是二十七快四毛八分……”胡菲数着手里的毛票票,心理一下子就觉得踏实了不少。
  “才二十几块钱啊,哎!打头野猪还能卖好几百呢!”赵亮觉得有点失望。
  纪明远瞪了他一眼,虎着张脸道:“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你当是天天都能有呢!而且咱们这是细水长流的活计,是正经路子,懂不懂!”
  赵亮立刻露出一副怂货脸,连连点头道:“懂懂懂。哥你说的都对,俺以后一定一心一意的跟着嫂子好好干活!好好挣钱,争取早入娶上媳妇!”
  纪明远:“……”我又没问你这个。
  带着欢喜和疲惫,赵亮离开了,明天还得是忙碌的一天呢。
  夜深露重,胡菲正趴在炕桌上写着什么东西,她写的特别认真,认真到男人来到近前,她才感应出来。
  “写什么呢?”纪明远问道。
  “没什么。”胡菲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你呢,这么晚了还在复习?”
  纪明远嗯了一声,然后露出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胡菲是个对他人情绪相当敏感的人,几乎是立刻的就感觉了出来。
  “怎么了?你有话跟我说啊?”
  纪明远沉吟一声坐在了炕上,只听他说道:“ 明天我跟亮子跑去卖东西就成,你留在家吧!”
  “|怎么了?”胡菲歪了歪脑袋,带着打趣地口吻道:“老封建,嫌你媳妇抛头露面了?”
  “不是!”纪明远一口给否定了:“那小摊车,有两个人忙乎就成了,你天天跟过去太累。而且今天是第一次卖这些东西,大家以前都没见过,所以才火爆了些,以后可能就没有这么多人,我看以后就亮子一个人看摊也是足够的了!”
  胡菲微微一笑:“我跟你倒
  有相反的看法。”她说道:“我觉得随着咱们这些发饰的推广,很快的就会在县里形成一股潮流,这些饰品都很廉价,就是最普通的家庭都不会舍得不买,所以以后的生意我是很看好的。当然,我也没有天天跑到外面卖货的意思,你看看这些……”胡菲递过去一张纸。
  纪明远接了过来:“你要搞批发?”
  “不错!”胡菲点头:“光是咱们自己做,这摊永远做不大,而且说到底这些发饰品是很容易被人模仿的,咱们之所以卖的这么火,是因为这些东西的样式新奇,大家以前都没看过的原因。所以咱们就要用最快的速度来占领市场,搞批发,让别人来到咱么这里进货,不光是在安屏县卖,在其他县城,甚至是市里省里,都可以卖啊!”
  纵然这生意可能做不长久,但胡菲可以保证,最起码自己能够赚到第一桶金。
  第14章 以信为本
  看着整个人都散发着神采飞扬的胡菲,纪明远微微沉默了一下,而后道:“有目标是好事,但步子别迈的太大了,还是稳当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