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短短时间内攒的火气瞬间上头,对着她劈头盖脑骂了起来,“是不是活不耐烦了,一泡尿的功夫就不见人影!”
  她没有应答,身体侧过,手上发紧拽着她自己的手包,几秒后开口,“先去打车吧。”林简说完后顾自往前面走去,脚步虚软,路灯隔得远光线有限,夜色里根本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异常。
  这边临近拆迁,各种垃圾堆叠,一般车子不会开到错综复杂的弄堂里面。
  果然出来后不久就有车子了。
  坐进车子后,林简开口,“去萧山机场。”
  “去**小区。”
  两人异口同声。
  “到底去哪?给个准话。”司机发懵。
  “去**小区!”陈淮语气不善地重复了一遍,司机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乖乖闭嘴。
  这个点路况好得一路畅通,开了大半个小时,车子在她小区前面停下。
  陈淮一起下车,并没有留下司机。
  “你自己打车去机场吧,要不然又赶不上航班了。”她说完后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走去,刚走到前面的绿化带边上,她忽然蹲下去狂呕起来。
  脑海里只要稍一回想起那刻刺眼的白炽光亮,还有她身上留下的被猥。亵时带着酸馊味的手汗,她就作呕地天翻地覆。
  没一会,她就把苦胆都吐出来了,还是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右手握拳按在胸前想要尽可能按捺住继续作呕的冲动,手包则是被她胡乱扔在脚边。
  她不敢乱动,蹲在那里像是石化了似的。
  她不想成为林疆的软肋。
  可是她已然是。
  对不起。
  手机在响,一直在响。
  他走近蹲下,从包里把她手机拿出来,看了下上面不停跳跃的王律师的名字,估计是急事,他直接按了免提,“林小姐,你这亲哥可真是太不省心了。你说说我们为他费了多大的心血,我本来还计划去说服他再透露点消息争取立。功轻判。结果他刚才居然主动找人要求改口供,把之前亲口否认的指控又揽回去了。这不是成心耍人嘛!你说他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公诉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再这样出尔反尔,你再找一百个王牌律师也救不了他!即使你要砸我的招牌,我也真不想接这案了!”王汇康大概气得够呛,林简电话一通,他就机关枪似的发起牢骚。
  她伸过来滑了下屏幕,王汇康的声音就被挂断了。
  她起来,不过还是杵在原地,蹲了这么久,骤然起来她有些眩晕。
  刚才蹲着作呕得厉害,她虚虚别着的别针不知何时掉了好几根,而她自己浑然未觉。
  这边路灯通亮,她一起来,他就看到她领口下来的的门襟敞开着,不知名的脏污落在她白腻的胸口上,看着像是手印,而且远不止一个人的印子。
  第38章
  “刚才去哪了?”他开口问道,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没有应答,视线看向小区大门,看样子是打算回她自己住处。
  她伪装地太好,沉静, 从容,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被侵。犯的女人, 他甚至, 都没察觉到她身上的明显异常, 顶多有一点, 也只是为着他自己先前短短瞬间发火到差点失控的诧异。
  除了好多年前的那一回, 他置身在茫茫沙漠中,飞沙走石狂风席卷,他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沙丘涌动流窜,把那里的一切都埋于尘土。而他拽紧拳头, 也只有手中的一抔黄沙。
  拽的越紧,便从指缝里溜走的越快。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心浮气躁,也许还带着一点形容不出的惘然,因为她不久前经历的场景,他甚至不愿意在脑海里去推论, 然而事实他还是争分夺秒地朝她身上看去, 想要看出点她被侵犯程度的端倪。
  上衣被撕破后略显狼狈,而身上穿着的长裤却是完好如初,侥幸还没有发生他最不愿意去多想的地步。
  没被袖口遮住的腕间明显有麻绳挣脱后的痕迹,是她自己靠蛮力挣脱出来的。
  证明那会已经没人盯着她了, 她应该可以提前知会他帮忙的,然而,她没有。
  他的眉峰不知不觉中蹙起,脸色阴沉,不知道是为他自己的难得粗心还是为着她的阂隙见外。
  “踩到果皮摔了一跤而已。”她显然察觉到他打量的眸光,说完后继续往前面走去。
  他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她步伐如常朝前走,他也一言不发的走在她身侧,脚步略微放缓,正好可以和她并肩而立。
  林简没再搭理陈淮,也没再过问他的航班是否会再一次延误,神色寻常的像是平时下班回家而已。
  叮咚一声,电梯下来。
  她进去电梯,大概身体觉得有点脱力,她进去电梯后后背直接瘫靠在电梯的一侧。
  这里的电梯四面都是镜面,清晰地光可鉴人。他看到她原本只是虚脱地靠在那里,视线随意往她自己对面的镜面上闲置过去,下一秒她整个人都像是骤然受到暴击的刺猬,浑身毛羽铩立,前一刻瘫软无力的脊背僵在原地,他看到她抬手拢了下开着的前领,那点单薄的面料被她发紧的拽在手里,隐有颤动。
  从电梯里出来后,她脚步迅疾往她自己的大门前面走去,着急的去找她自己的钥匙,门刚打开她就直接跑进了浴室。
  砰得一声,浴室门被重力关上,但是没有上锁,她等不及上锁就去开了花洒,整个人未脱衣物站在花洒下面去冲身上被那些酸馊手汗沾到的地方。
  陈淮在外面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
  浴室里的水流声就没停过。
  他走到阳台上,对着茫茫夜幕把身上仅剩的半包烟都抽完了,林简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陈淮再次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他走回到浴室外面,抬手敲门。
  理所当然没有回应。
  “我进来了。”他出声提醒。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他这才推门进去,林简整个人都泡在浴缸里,水龙头开到最大一直在出水,浴缸里的水位线已经到最高点。
  而她双手交叉环在胸前,脖颈下来那一大片都是红通通的,足见她自己刚才搓得有多用力。她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情绪波动,只是眸光有点迟滞,定定的看着大浴缸的水面发着呆而已。
  “没事吧。”
  她听到声响,抬头,前一刻的迟滞缓缓褪去,像是从一场漫长昏沉的梦魇中终于脱身出来,随即回复到她平时的清冷模样,“当然,我只是太困了差点睡着而已。”她说完后抬手去关水龙头。
  她的状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没有苦大仇深也没有怨天尤人,神色淡然平和,进来这么久,仿佛是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泡澡泡得快睡着了而已。
  她天生一副盔甲护身,也有可能是她自己锻造的铜墙铁壁,她不会轻易让他人看到她的内心。
  唯一的一次,半夜接到她的电话,隔着几千公里,他住的房间外面狂风呼啸,那点呜咽不自制的哭声就像是蚀心的□□,瞬间沁入他的五脏六腑。
  不过,那次显然是她的失误。他知道。
  陈淮转身出去。
  没一会林简就裹着浴巾出来了。
  这会都已经是午夜了。
  他也没有闲着,接二连三有电话进来。
  他起初按掉,然而电话依旧在响,他这才接起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你哥第一次出庭还有多久?”他沉默一会后开口。
  “还有一个多月。”
  “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去甘登边界,对方只是要给你哥一个警告而已,不会花这么大精力和时间追到甘登的。”他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她这几天来接二连三的意外,他看得比她自己还清楚。
  “去那里呆上一个多月,然后安心等着他被判死刑或者是死缓或者是无期?”她隐有冷笑,显然不认可他的提议。
  他没有辩驳,只是下意识的去探了下他自己的裤兜,那里空空如也,已经没有烟了。
  “我要是都撒手不管了,他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指望了。离开庭还有这么久时间,难保他途中不会改变主意,只要他愿意,我都要尽我全力去帮他。”她接着幽幽开口。
  “问题是他不愿意接受你的帮助,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说过还有一个多月,肯定会有更重要的人和事让他改变主意的。”她不知何时已经自信回去,眉宇轩然不乏英气。
  “你在这里,对于你哥,只是他的软肋,并不管用。”
  “我知道。”她坦然承认,“软肋固然可怕,可是我还是希望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不该是他背的锅,即便轻判到三个月半年的有期都不该判到他头上。”
  “这样的前提是你得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否则稀里糊涂的送命都不知道。”他毫不客气地戳穿她的处境。
  “那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下次不会再发生。”
  “那就最好。”
  话已至此,已经无话可聊。
  他自己手上的公务已经迫在眉睫。
  他再次看了下时间,起来往门口走去。
  “你确定还赶得上凌晨最早的航班?”她还裹着浴巾,甚至都没有去换件体面的衣服穿上,跟在他身后朝门口走去,并没有挽留。
  “看情况。”他快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难得啰嗦一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是别人对他说的,他以前刚听到的时候很是不以为然,总觉得是句多余的废话。此刻才发现,他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也开始说教,所谓的言不由衷。
  “我知道。”她点点头,重复一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是在和他保证,也是要求。
  他走得很急,没一会林简就听到电梯那边传来的声响,大概是电梯下来了。等到电梯门关上的声响传来,她关门,往客厅前面的阳台那边走去。
  闷热了一天,外面忽然狂风大作,把阳台上面挂着的衣架杆吹得发出不少声响。
  她伸手去探,掌心立马接到了几滴新鲜的雨水。
  是有暴雨将至。
  她关好窗门。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下起了雷阵雨,雨势很急,打在窗上发出闷实动静。
  林简走回到客厅里,看了眼搁在角落里的雨伞,她视线停搁了几秒,把身上的浴巾换成睡衣穿上,又去浴室里把她之前换下的衣物扔到垃圾桶里,她甚至还破天荒的打扫了下客厅,还把书桌上没有清洗自然风干的器皿全都一股脑拿来洗干净晾着。
  林简整整忙活了个把小时,最后才去次卧里去拿要洗的床单被套。
  这段时间天气渐热,她先前放在次卧里也只是一床薄薄的空调被。
  果然如她所料,那条薄薄的空调被被折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有棱有角,近乎标准的90度角。
  林简有选择性的洁癖,尤其是在床单被套诸如此类的私人物品上,她本来是想进来把陈淮睡过的床单被套扔到洗衣机里洗下收好,她坐到床沿边,伸手碰触了下标准的豆腐块,忽然又改了主意。
  林简临睡前查了下萧山机场到拉萨的航班,只有一个班次,是两个小时后起飞的,也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会不会让航班延误。
  她睡得并不熟,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