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茶？”涂宏发也不是傻子，对方居然请自己喝茶，那么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
  至于在茶里下毒这种情况，就像刚才面具人所说的，真要杀自己，需要这么麻烦吗？
  面具人没有说话，取出茶叶放在茶荷中，递到涂宏发面前。
  后者接过来轻轻嗅了一下，有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青茶？”
  “是的。”面具人将茶荷拿回来，开始沏茶。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涂宏发相信对方并不是一个茶道的门外汉。
  不消片刻，面具人往茶杯中沏了大半杯茶，推到涂宏发面前：“请。”
  斟茶只斟七分满，剩下三分是情谊。
  涂宏发深谙茶道，又怎能不知面具人要表达的意思。
  茶是用沸水冲泡的，还不能喝，涂宏发闻着茶香，仔细观察着在水中渐渐舒展开来的茶叶，缓缓开口：“是好茶。”
  “三年前我赶赴边疆时你父亲曾请我喝过茶，我原本还打算此次回来找他喝茶的，”趁着等待的时间，面具人感叹：“怎知世事难料，哎，可惜啊。”
  “你认识我父亲？”涂宏发满脸都写着怀疑二字。
  虽然看不到面具人的容貌，但从他的声音判断，年龄不会很大，估计都要喊自己叔叔，这样的年轻人会让自己的父亲请喝茶？
  “怎么，不信？”面具人偏头：“涂上将有一个心爱的紫砂壶，是花重金从一个商贩手中买下的，专门用来泡青茶，通体朱砂紫，其上刻有云纹，这个茶壶只有在招待好友或是特殊场合才会拿出来，知道此物的，不超过二十个人，我说的对吗？”
  虽然面具人说的都对，涂宏发还是将信将疑。
  “你父亲有一个专门收藏紫砂壶的密室，当日我参观的时候，里面共有十二个，除了我刚才提到的，还有一个刻着凤凰的同样是涂上将的最爱。”面具人见无法让涂宏发相信，只好再度拿出一些证据。
  涂宏发眼底的怀疑渐渐敛去，那只凤纹紫砂壶父亲一直视若珍宝，买回来后不肯用来泡茶，闲时就会一个人拿出来观赏。
  更重要的是，涂曙光的那个密室很少对外人提到过，能了解并且进去参观过的人可以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非至交不可知。
  而且密室中的确有十二个紫砂壶，这些年来涂曙光不是没想过再收藏一点，只不过始终没有能入他眼的。
  “这么说你和我父亲是忘年交？”
  面具人点头。
  “既然是家父的故友，何不揭下面具，难道对老朋友的儿子都不放心吗？”涂宏发喝了口茶。
  “戴面具是由于工作的特殊原因，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还请涂少将见谅。”面具人解释。
  “也罢，既然不方便，我也不强人所难，喝茶喝茶。”涂宏发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好，喝茶。”
  面具人端起茶杯抿一口，感受着舌尖的韵味，突然开口：“论茶道，我远不及你父亲，这茶若是让涂上将来品，一定能说出来一个独到的见解……”
  话说一半，他又忽然摇头：“不好意思，逝者已逝，我不该老提起的，实在是睹物思人，抱歉。”
  “无妨，”涂宏发表现的很大度：“若是家父在天有灵，知道还有故友在惦记着他，会欣慰的，不像某些人，生前称兄道弟，死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话语中愤怒之意已是毫不掩饰了。
  面具人一愣：“此话何意？”
  “你可曾看过刊登我父亲死讯的报纸？”
  “当然看过，否则我也不会找你，说来也巧，我刚赶到军区大院，便看到你坐车出来，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面具人似是无意说出的话，又解开了涂宏发心中的一个谜团——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既然你是我父亲的故友，对于家父的身体情况一定有了解，也会信报纸上的那一套？”
  面具人沉思了片刻：“我离开枫天时涂上将的身体倒是好得很，你的意思是，你父亲不是死于心肌梗塞？”
  话到最后，其眼神骤然冰冷下来，充斥着无情的意味，让人心底发寒。
  这一细节使得涂宏发相信他是从边疆回归的，也只有在那种危险的地方，才能磨炼出这样一个眼神就能释放出杀意的战士。
  “对！”涂宏发点头：“每次体检家父的各项指标都是一切正常，此事，肯定有鬼。”
  “那你这个做儿子的不去抓紧调查，还有心思来这里喝茶？”面具人话中不乏责备的意味。
  涂宏发颓然往沙发上一靠，拍了一下肩章：“你以为我不想吗？但我就是个少将，我能干嘛？我什么都查不出来。”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冷场，沉默良久，面具人犹豫地开口：“涂上将对我有知遇之恩，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我可以帮你查出你父亲真正的死因，但需要你的帮助。”
  “不不不，这件事肯定有大人物在暗中操控，我不能让你趟这个混水。”涂宏发连连摆手。
  “你这说的哪里话，没有涂上将就没有我的今天，之前我不知道，现在既然我了解到此事另有隐情，就一定会管到底。”
  “这怎么好意思。”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做事怎么磨磨唧唧的，”面具人急了：“这忙我帮定了，我要你做的很简单，帮我在军部弄一个身份，搞一套军装，就这些。”
  “啊？”涂宏发没反应过来。
  “我现在有任务在身，不能随便暴露身份，所以无法用原来的通行证进入军部。”
  “哦哦，我明白了，就这些？不需要别的了？”
  “我当然还想要更大的便利，但你能做到吗？”面具人给了他一个白眼。
  涂宏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多谢了。”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五日后吧，还是这个时间，我会派人在这间茶馆门口等你，届时你把这张卡交给那人，就能拿到军服和通行证。”涂宏发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了过去。
  此卡通体黑色，正面有着一个金色的“涂”字，应该是专属于涂家接头的信物。
  “知道了，”面具人把卡收进衣兜：“我也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不打扰你喝茶了，再见。”
  “你的茶还没喝呢！”涂宏发喊道。
  “事成之后，再喝不迟。”面具人头也不回，身形敏捷地翻出窗户，消失不见。
  沙发上，涂宏发望着窗户，嘴角微微上扬：“管你是不是我父亲的故交，故友值几个钱？正愁没人帮忙，老天就送来一个免费的帮手，若是事情败露，把责任一推，万事大吉。”
  涂宏发此时的心情很好，居然哼起小曲儿来。
  从头至尾，他都只是想利用面具人而已，什么父亲好友的情分，在他眼里分文不值。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除了亲情，别的都不在乎。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的大概便是如此。
  可惜在他算计别人的同时，对方也在算计他呢！
  茶馆楼下的一个角落里，凌青云把面具接下，吐出一口气，摸了摸兜里的卡，一脸得意。
  他计划的第一步圆满完成。
  抬头望了一眼涂宏发所在的包厢，冷冷地一笑：“小样儿，利用我，想多了吧。”
  今天的合作，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互相利用促成的。
  凌青云早就把握住涂宏发两个特点，一是喜好喝茶，另一个就是他是个孝子。
  从男人那里拿到一包好茶之后，凌青云还一度苦恼见到涂宏发时该怎么说才好，假如他跑出去吃饭，自己难道要凑上去说想请他喝茶，那样是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有问题。
  结果老天都在帮凌青云，涂宏发偏偏去了茶馆，茶馆喝茶，再合适不过了，固然还有些突兀，但总能说得过去。
  见面之后，凌青云有意提起涂曙光，却只字不提其死因，就是为了要让涂宏发主动提出，然后自己再表示要帮忙，这样更自然。正好这家伙也想利用他，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凌青云当然不是要去调查什么真相，他是要借涂宏发之手进入军部。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假的，他真的去过涂曙光的家，只不过涂曙光请的不是他，而是杜麟，凌青云是跟去玩的。
  当日涂曙光要和帝组谈一笔交易，到其住处后带着杜麟和凌青云参观了他的收藏室，并表示可以赠送一个给杜麟，只要他答应进行交易。
  也就是那时候，凌青云凑巧知道了涂上将的这个少有人知的秘密，没成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杜麟为人正直，最见不得官场行贿这一套，当即严词拒绝，一点面子都没给涂曙光留，然后就带着凌青云离开了。
  后来凌青云和涂曙光除了军队中的事，就没有了任何交集，若是路上遇见，也都是走过场一样打个招呼。
  但凌青云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能察觉到涂曙光眼底的冷意。
  所以当年参与坑害帝组行动的人员名单中，凌青云敢肯定，绝对有这老家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