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老张来了
  事实上不是赵诚真的愿意送脸下乡。
  明知道这事不可能谈成还是来了,是赵诚试探一下他朱孝对这事的态度有多坚决,以便判断接下来的局面。
  关于之前溪山战败问题上,私下的初步判断是:官府里有王秀的人,或者说王秀本身就是官府某人的手套。就像白沉香是赵诚的手套那样。
  假设这推断正确,接下来就简单了,赵诚故意来这一趟,对朱孝透露出了很关键的军事信息。
  如果事后证明这个信息被王秀的山贼军利用,那就坐实了很多东西。同时还可以将计就计。
  在这之前,赵诚的确不知道后面的战争怎么打下去。事实上这种时候急也没用,耐心不放错就行,直至等到机会出现,然后下注,然后解决下注过程中产生的问题。
  这其实就是解决之道,适用于所有领域。
  想必对王秀方面也一样,溪山失利,睦州的方腊部计划失败后,他也不知道怎么找突破口。于是这时期双方是相安无事的,直至他会听到朱孝提供的消息:白沉香部粮食告急。
  假设这些推断正确,那么王秀也就“等到了机会”后,开始进入下注环节了。
  就这么的想着,赵诚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看天空,比想象的更加阴晦,已经开始飘飞着小量的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也蔡京大观年号的第一场雪……
  第一场雪就已经导致了池州天寒地冻。
  已是上了年岁、受不住寒冷的张商英这才旋开车帘子,便是一股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
  “相公,还请放下车帘,池州还未到,您受不得寒冷。”心腹随从急忙道。
  张商英却是不听,把身上的熊皮裹紧后,“距离上次过池州,已不知年月几何,这里看似什么都没变,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扎根于此的人相互倾轧,显得更加混乱了。”
  随从们都不接话,寻思都已经打仗了,且几系人在这里博弈又怎能不乱?
  张商英对这里像是充满了的回忆,沿途而来始终看着外面的风雪,许久又道,“哲宗皇帝时期,老夫在这江南东路江宁府,知酒政,那便是距离这池州最近的时节。记忆中的池州地界山贼多如牛毛,却乃小打小闹,不成规模气候,满地都是铜,捡起来就是钱。又因匪盗好酒,老夫最是记得,起运自江宁府的酒水多往这池州,回程时除了这里的矿产,山货,毛皮等还有其他更多的物资。”
  属下们不知道老头子在想些什么,便也无法接口。
  张商英自己却最是知道这里所面临的麻烦,就因一个钱字害了这个地方。
  如今的池州山贼土匪已经规模化,集中化,要想彻底处理会很难,这其实就是尾大不掉。但凡想解决这事务的人眼睛里所看到的就只有钱。
  简单的说就是,张叔夜想把这里的铜矿纳入户部资产表单,以解决日渐严重的财政困局。
  而土匪或者说应俸局集团,则想维持现状。一但维持现状,就代表这些仍在源源不断产出的铜矿成了他们的资产财富。这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就是这样,冷不丁的就掀开了池州的战火。
  张商英觉得这群人不可理喻,居然那么爱财,为了这事不去读书不去练字,不顾品德,不顾名声。他们只知无休止的把矿石挖出来,在大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大洞,看着满目疮斑。
  又把矿石炼化成铜,用去购买想要的物资,但大部分却会存储在地窖中发霉,仅仅只作为精神上的一种享受。
  “就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池州已经集中了无数蠢货在撕扯,而现在老夫也来了……”
  喝了一口酒,张商英又迎着冷冷哈哈自嘲。
  逐渐接近池州城,看到一堆一簇的难民在寒冬大雪中集中,形势比想象的恶劣。
  张商英不由的心中一沉,这意味着,如果短期内这几头蠢货分不出胜负来,那么不论政治还是民生上,国朝将在这特殊时期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池州真会就此一蹶不振!
  身为当世大儒,张商英自来不太熟悉战事,也很反感战事。虽然现在上了年纪,也自觉反应不算迟钝。此情此景,张商英认为造成这局面是因为他们几系人对民生无动于衷,包括酷吏张叔夜在内,他们只为了拿到想到的东西,且他们都牺牲掉了其他东西,也都认为自己是对的。
  如果都觉得自己对,那就十有八九无法坐下来谈。
  “老夫此行真的能解决池州问题、拯救池州民众于水火吗?”
  想着这些张商英喃喃感慨。
  城外,张商英还亲眼看到了一群依着不整,甚至比难民还糟糕的厢军正在喊着奇怪的“一二一”训练。
  看着这样的军队,且人数只有区区三个营,不禁让张商英有马上掉头离开池州的冲动。真的无法想象这就是池州现在的依托,无法想象狂人赵诚就带领着这样的最后家底,扬言要和王秀决战,且扬言能最终赢得战争。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受到张纪㜣的蛊惑后,大酷吏张叔夜是信了,铁了心的想干掉这些土匪,抢走这池州大地上的每一块铜矿石。为此,某些人已经在庙堂上把狗脑子打出来了。
  时局已经对赵诚很不利,因为前有溪山战役惨败,后面,赵诚未能真的有建树,未能真的反败为胜,相反这个口出狂言的书生在陵阳山“指挥失误”吃了败仗的情况下,还发动几万民众蛊惑说“我的功过先不论,但这不该影响到其他人的使命”。
  妈的好燃的句子,好丧心病狂的洗脑和推锅!
  这是张商英的结论。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张商英不信赵诚。但张叔夜信了,那个老张已经废了,枪杆子思维进入了极端,遮掩住了民生利益和实际情况。
  思考着,张商英吩咐停下了马车,并且走下车来,背着手观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