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张思佳破兵胜娄潇 小孟尝暗语激曦若
  却说林锋嘱咐碧落好好的观战,自也将目光投在张思佳身上。当日张思佳虽心有惧意,却依旧强忍出手,因此极教林锋欢喜,故日里拆招时也偷传了他些法门。
  只见张思佳今日一身黑色贴身短打,犹显精干。尚在场外时,已绰剑在手跃跃欲试,又将剑鞘交与曦若拿了,待将视线投向林锋,却见曾师叔微微一笑,冲着自己略一点头,心内似又安稳了些许。
  他长长呼一口浊气,昂首阔步走入场中,冲四下抱拳又向对手行礼。
  林锋见状不由失笑:“这小子搞甚么名堂?不过是切磋一番,竟能如此正式?”
  上官月在旁笑道:“多是怕自己辜负了曾师叔厚望,又怕堕了飞天剑宗的威名,方才如此郑重罢?”
  他夫妇又哪知道,张思佳的对手乃狡狐棍宗大弟子娄潇,此人在东洲七宗之中,武功也是数一数二之人,虽年只二十一岁,却可在二十招之内战败飞天剑宗魁首陈天旖。不论其他,单此一役便教飞天剑宗一众弟子不敢小觑。
  娄潇倒也全无倨傲之意,向张思佳还礼后方道:“张年兄请了,一载未见别来无恙?”
  张思佳道:“娄年兄请了。劳烦年兄挂念,小弟贱躯倒也十分康健。倒是娄年兄英华更胜,想是武功大为精进。”
  “年兄”在中原常见于儒林,乃同年中榜登科者相互尊称,然东洲不兴科举,故“年兄”的说法,便成了武林中同年习武之人的相互称呼。
  娄潇略一点头,自道声“哪里”,旋即棍梢点地,双手牢牢握了棍尾,摆了个拨草寻蛇式。
  张思佳见状,提步往右前方跨出一步,长剑斜点手起一式苍龙出海,直取对手咽喉。娄潇右腕一沉棍梢立时便起,直点他面门。
  怎料张思佳苍龙出海不过虚招,棍梢起时只略一侧身,便将已款款避开,旋即剑脊贴紧了棍身,一式龙翔九天随棍便上。
  这一招与中原剑术顺水推舟类同,皆是应对长兵时颇为凶狠的招法,娄潇见之却丝毫不见慌乱神色。
  只见他连退二三十步,右腕微抖已将长剑震开,旋即又一步前踏手置腰间,旋身扭胯一棍直扫对手左鬓。
  张思佳轻功本就不及他高明,不过十余步便落下一截,此时见他抬步身形立时后撤,纵娄潇棍有七尺五寸长短,棍梢也只在眼前二寸处掠过,劲风起处泪盈满眶难以视物。
  林锋道:“碧落,本门剑术应对长兵,旨在一个‘赶’字上,他若退你便赶,他若进你依旧要赶,就是要将他的长处化作短处,再以己之长克敌制胜。”
  他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场中二人已拆解了七八招,张思佳因眼泪盈眶视物不清,一时已落下风。
  娄潇前时虽彬彬有礼,此时求胜心切,也顾不得甚么‘不可乘人之危’的江湖道义,一条长棍上下翻舞,层层棍花不离对手身畔二三寸远近。
  张思佳武功本不及他,只是一连数十日皆与林锋月下对手拆招,武功虽无太多长进,然则目力却远胜娄潇,故虽现下目力略逊平日,却可看清对手动作。
  二人又拆解了十余招,张思佳眶中泪水渐被风干,目力亦有回复,兼他已暗自用上攻敌必守之法门,专挑对娄潇软肋下手,手中长剑如龙连攻二十余招,竟又渐渐挽回了颓势。
  他二人在场中龙争虎斗难解难分,却见晏箐姗、郑雨歇、苏卿秋三人匆匆跑到张谆身后低低耳语,面色尤为严峻。
  张谆先是面露惊诧神色,随即低声嘱咐几句,三人闻言轻轻施礼,又匆匆而去。
  飞天剑宗师徒四人虽言语声音极低,然则林锋一向耳目过人,虽相隔甚远却也听了个分明。
  他眉峰为皱,口中低低道:“第三场能胜与否,全看曦若了。”
  林锋言语声低,然则身边上官月与曹震二人亦属耳目过人之辈,听他喃喃自语,口中不由问道:“何事如此?”
  他压低声音道:“陈天旖与萧仙儿似是中了毒,突然之间腹痛难忍,晏箐姗三人已送她二人去了医馆。飞天剑宗八位门人只剩曦若不曾上场,张谆此次能胜一场已保下了山堂之位,最后一场多要弃权不赛了。不过究竟如何还要看曦若如何打算。”
  上官月轻声道:“曦若那孩子性情刚烈,我听雨歇说,自你打过他之后发奋习剑,誓要教你好看,今日这一场他多半是要上去的。”
  林锋闻言道:“如此一来我还要激他一下才好,免得他唯师命是从。”
  言罢自以传音入密之法道:“曦若,一来覆海枪宗与你宗有世仇,二来初胜一场士气正盛,只怕你并非他门人敌手,最后一场还是莫要上场为佳。”
  曦若闻言浑身狠狠一震,旋即便向曾师叔怒目直视,若非他内功修为远远不够,此刻非要立时还嘴不可。
  却听林锋声音又在耳边悠悠响起道:“曾师叔皆是为了你好,你如今剑术未到火候,若是上去平白取辱,自己颜面无存尚且事小,堕了飞天剑宗与曾师叔的面子,可就是大事了。”
  曦若听他声音对自己尤为蔑视,心内不由暗自发狠:“你说我不行,我偏要上去与覆海枪宗门人争斗一番,如不拿下山堂之首,便就死在场中!”
  他心内拿定主意,又将视线甩在林锋面上,却见曾师叔已不知何时望向了场中争斗的两人。只是他眼底英华涌动似是有所思忖,全然不曾将心思放在三师兄身上。
  曦若捏捏怀中剑鞘,心内不免有些紧张。三师兄与娄潇争斗险象环生,有些招式他在场外看来也倍觉心惊肉跳,若非三师兄时而突出奇手,此时只怕早已落败多时。
  张思佳身在场中全神贯注,虽没无林锋料敌于先的本事,却凭过人目力强稳了败局。
  而林锋所授攻敌必守之法也建奇功,他越是施展便越觉舒畅,比起攻守有度的本门剑法,更是丝毫不觉晦涩,恨不得招招皆往娄潇要害攻去。怎奈林锋严命在先不敢有违,否则此时断然要如此而为。
  张思佳心中也极为明白,林锋是要借此机会教他们明白攻敌必守的用处用法,如今他与娄潇二人拆招近百,愈发能领悟其精髓要旨,施展起来虽尚不及林锋那般潇洒随心,却亦有可圈可点之处。
  他此时渐入佳境,出招之时如有神助,便如右军借着微醺醉意挥毫泼墨也似的行云流水。
  娄潇前时尚觉张思佳剑招可测,战至此时已觉压力倍增,隐有落败之状,兼又要提防他诡异招数,一时间手上章法已自慢了三分。
  只见他先锋手前冲,一棍点向对手前心,张思佳眼力过人身法灵动,手中长剑卷动立时搭剑棍梢,将之压向腰间。
  娄潇腰胯发力先锋手向左一拉,横扫对手右腰,张思佳见状往左前方一步跨出走了生门,随即一招龙翔天际长剑平扫,转而又攻三招。
  此时二人相距只余五尺远近,棍力未盛已衰,剑上却有十成十的力道,此消彼长下竟将娄潇虎口震得发麻。
  他心内正自叫苦,张思佳已杀至近前迎头一剑劈下,这一剑斩下声如鬼啸,正合飞天剑宗剑术之迅、猛要旨。
  娄潇持棍上迎,剑锋入木深近三分,却无论如何再不能深入,反震之力直冲掌心,险些教张思佳弃剑于地。
  原来娄潇那棍,乃九节老竹所制,内中嵌着一条钢芯,张思佳那一剑斩破竹皮遇到钢芯,故不能再进。
  张思佳手掌吃劲,右腕反转一绞一扫却只剥了指尖大小的一块竹皮下来,倒是剑锋与钢芯摩擦,迸出无数火星。
  惊恐神色蓦然涌上娄潇面颊,他双手一推将竹棍直直向远处丢去。只见竹棍尚在空中,烈火立时燃起,不过片刻功夫便将竹皮烧成了一团灰烬。
  张思佳正自诧异,自己运足内力竟只剥下小小一块竹皮,陡然间见了火光心内难免惊骇。便是林锋、曹震这等见识非凡之人也有些莫名其妙。
  众人正自诧异,却听孟薇轻道:“原来如此。”
  上官月不禁询问道:“竹棍火起究竟是何缘故?”
  孟薇道:“我曾在书中看过,中原南疆土民以藤编甲,置于桐油之内浸泡两月取出晾晒七日,再浸泡两月晾晒七日。两年后藤甲刀剑难伤,可防箭矢乘渡江河,却唯独畏火。想来娄潇的竹棍也是如此。”
  听了她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却听张谆道:“第二场,敝宗门人张思佳胜。江宗主,小徒身体不适,这最后一场敝宗弃权认负。”
  却听曦若低低道:“师父,弟子……弟子愿与一战!”
  《雍史•孟相世家》云:“孟相博览群书才冠天下,天文地理乃至武林百兵无所不知。武帝谓之曰:世称男子以人中龙凤,孟相当为女中仪凰。封公侯爵位,食邑八百里,并肩王府侧建仪凰府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