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阻暗器怒施归尘箭 破棋枰喜胜坐隐仙
  丹青生唐风橐橐而来,身上酒意仿已去了七成,只见他走上前来将手一拱:“实在抱歉,二哥身体不适,请几位移步别院,前往二哥卧房一叙。”
  老鬼率众起身,随他一路往别院而去。沿途只见青石小径两旁俱是怪石翠竹、瑶草奇花,旖旎风光怕是画中仙境也差了三分,微风拂过阵阵幽香直沁心脾,说不尽的清幽雅致。
  不多时便见一座二层竹楼,门上匾额书有“不语居”三个大字。原是取得“观棋不语”之意。
  众人随丹青生上了竹楼二层,只见一老叟身批锦被倚坐在榻边。此叟面色蜡黄全无血色,一对招子混沌无光,喉间粗重喑哑喘息不断,呼吸尤为艰难,显是一副内伤久而未愈的模样。
  见几人缘阶走来,老叟勉强起身双手抱拳略施一礼:“老朽有伤在身恕难全礼,还请诸位莫怪。”
  老鬼抱拳还礼:“方老兄说哪里话?我等唐突来访已是失礼之举,岂敢怪罪老兄?”
  原来这病痨老人便是烟波山庄三庄主——坐隐仙棋魔方诲。
  他接连喘了几口粗气:“庄内规矩不得擅改,老朽有伤在身,动用不得半点内力,稍后比武时,还望手下留情。不知哪位先来赐教一番?”
  上官月听他言语艰难气息不畅,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恻悯之心,她上前一步躬身一礼,口中谦逊道:“老先生,小女子先来讨教高招。”
  坐隐仙看看上官月,又重重咳了一阵,半晌才缓过气来:“好,四弟啊,代为兄将棋枰取来。”
  唐风应声“是”,自由左手茶几下抽出张十九道棋枰来,递在方诲手中。
  上官月定睛看去,只见枰上整齐排着三百六十一枚黑白两色棋子,方诲虽斜端着棋枰,棋子却牢牢附着在枰上丝毫不移,一时心内疑惑。
  坐隐仙接过棋枰:“姑娘,请。”
  上官月口中轻道声“得罪”,话音方落自已绰剑在手,只见她起手一式碎铁衣,直取方诲左右拇指。
  无论何人,欲紧握一物,吃力俱在拇指上,早年张博钊削去林锋拇指,便是要他手上无处吃力难以握剑,此时上官月也是如此打算。
  方诲瞧她剑势凌厉,双手上移数寸避开剑尖,旋即棋枰微微一转,以棋枰两角挡下双剑。
  上官月发招受阻,忙将左足一点旋身出剑,只一转身的工夫,便已接连刺出九剑。
  这九剑几乎无间而出,便如九口长剑攒在一处而出也似,然棋魔微一侧身,手中棋枰旋动,竟将上官月九剑一发截下。
  这一招乃青莲剑诀后阙八式,名唤虏箭如沙射金甲,能在旋身之际连刺一十二剑方算小成。
  她九剑连出心内竟生疑虑,原是适才每剑刺出,皆觉莫名怪力由剑入掌,仿有一只无形大手,从旁推着剑脊,往棋枰上撞去也似。
  原来坐隐仙一生视棋如命,以至无论乘船坐车皆要与人对弈,因怕舟马颠簸打乱棋局,故花重金打造了一副玄石棋枰,又托人铸了三百六十一枚黑白棋子。
  玄石乃山中奇石,善能吸金引铁,离风闭月双剑虽以东洲玉钢锻造而成,却也难脱金铁之类,是故上官月才感怪力入掌。
  她见坐隐仙棋枰诡异,心中不由暗自戒备提防,只见她右臂一动斜挥一剑,直扫方诲一双浊目。
  棋魔见状轻笑一声,棋枰轻轻一推已挡在目前,只听一声轻响,紧接便觉掌中棋枰微生一顿,心内已知上官月离风剑已教棋枰吸附。
  当下见他双臂一旋,只等着借力夺剑,怎料棋枰方动,枰下蓦地闪出一口短剑,灼灼寒光乍现目前,直往下腹逼来。
  原他适才上移棋枰,不但挡了离风剑,也将视线挡了个严实,故枰外上官月如何动作,自是全然不晓。
  离风剑本就是虚招,其意不过为教方诲视线受阻。棋魔棋枰方一抬起,上官月左手闭月剑立时便往斜枰下猛斩,只是她松腕出剑,顺着棋枰上怪力,转斜斩为平挥直击棋魔下腹,正是青莲剑诀后阙六式——剑花秋莲光出匣。
  那一剑来得又快又凶,便是方诲也不及拽枰御守,只好腾越规避:“嘿嘿,好狡猾的小丫头!”
  话音未落,上官月便听空中“嗖”得一声尖啸劈面而来,急待偏头躲避为时已晚,正要闭目等死,却见一抹紫意朝霞朝霞也似的由耳侧掠过,与那迎面飞来之物撞在一处。
  两物落地,上官月定睛一望,只见竹楼地上跌了一枚铸铁黑子,那黑子教根绣花针所穿。
  孟薇柳眉紧皱,言语之中颇具敌意:“果是棋道如兵。”
  神针天女秦玉颜冷笑两声:“那是自然,兵者诡道,棋道亦如,方大侠精于对弈,自然深谙此道。”
  方诲干笑道:“神针天女好深厚的内功。”
  秦玉颜双瞳神光锐利,面上满是愠色不善道:“方大侠过奖!倘使早年惫懒,只怕今日要教方大侠‘奇招’得手!”
  原来方诲先前所说半分内力也用不得,不过是为教上官月心生怜悯不动内力的谎话。
  适才他听说郑聪、唐风二人落败,自已恼羞成怒,偏要在自己这一阵上找回场子来,故才会不顾身份,突施奇手暗算上官月。
  只是不曾料到秦玉颜目光如炬,才一动用内力震起黑子,立时便教神针天女觉察,当下一根绣花针射出,不但后发先至以刚劲穿透铁棋,且又以柔劲化去子上劲力,刚柔二劲转化由心,正是秦玉颜的看家绝技——紫陌归尘箭!
  孟薇愤愤道:“嫂嫂何须怜悯他病弱之躯?倘他也如唐四庄主、郑三庄主般光明磊落,我们便就是输了,也输得心服口服。似方二庄主这般暗中下手之辈,只管狠狠教训他才痛快!何苦叫他丢了君子四艺的颜面?”
  秦玉颜冷冷看着方诲道:“孟姑娘这话可是说差了。方庄主碍于面子,一时动差了念头也属有情可原,我等胸襟宽广之辈,何须如此斤斤计较?小姐也只管放手与他拆招,铁棋暗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想来方庄主也是不屑再用的。”
  她们两人看似一贬一褒,实则是一通明嘲暗讽,方诲老脸上也十分的挂不住。
  他冲上官月拱手口称“见谅则个”。
  怎料上官月却置若罔闻,手中双剑寒光一闪,接天狂澜也似的向棋魔头顶压去,正是青莲剑诀后阙一式——严风吹霜海草凋。
  两人你来我往拆解了两百招有余,忽听上官月一声清喝,手上先出一招胡无人汉道昌,紧跟一式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大破坐隐仙黄莺扑蝶。
  旋即身形后掠丈许,又腾身而起一剑刺出,口中喝声“破”。
  剑、枰交触之际,只听闷雷也似的一声炸响,玄石棋枰应声而破寸寸崩碎,剑气纵横间,又将十余枚铸铁棋子绞得粉碎,自空中簌簌落下。
  正是青莲剑诀后阙十式——太白入月敌可摧。
  一双剑绞碎棋枰余威不减分毫,后阙九式云龙风虎尽交回紧随而出,未待方诲反应,闭月离风已架上棋魔脖颈,剑身入肉半分,割出两道浅浅血痕来。
  “承让了,老爷子!”上官月虽面露微笑,手上离风闭月却稳稳架在坐隐仙颈上不动分毫,唯恐老东西再耍花招。
  “嘿嘿,不敢当,不敢当……老朽输了。”方诲干笑数声,自竟扬长而去不知所踪,不在竹楼作半分停留。
  一来是他长久不曾与人交手,功夫生疏远逊昔日;二来是秦玉颜一手紫陌归尘箭的功夫破了他铁棋暗器,又折了一阵;三来是教上官月凌厉剑法破了兵刃,再难与她交锋;四来是暗器伤人不成颜面无光,实在没脸再打,故此认负离去。
  唐风见二哥丢脸离去,只好与上官月一众陪笑致歉:“二哥心中忙于扳回一阵,故出手有失分寸,老夫替他向各位赔个不是,还请诸位海涵。”
  老鬼拱手道:“四庄主说哪里话?不知陆庄主那里……”
  “啊,大哥那里我去通报,几位稍待片刻。”言罢丹青生亦转身下楼离去。
  上官月收了双剑,缠着秦玉颜道:“秦姨秦姨,你那一手紫陌归尘箭真是漂亮俊俏,打个商量教我使使如何?”
  秦玉颜展颜笑道:“教你又打甚么紧?只是紫陌归尘箭太过繁琐,怕你没心思下工苦练。”
  上官月噘嘴道:“再繁琐还能比得过林伯伯的青莲剑诀不成?”
  秦玉颜不紧不慢解释与她听:“紫陌归尘箭乃以体诸阳脉所生阳气演化刚劲,以体诸阴脉所生阴气演化柔劲,再以刚为弓,以柔做弦,将绣花针代箭射出。”
  “待武功臻至化境,大可穿蚊翅射微尘。只是想练这门功夫,需得刚柔二劲旗鼓相当,倘有半分不当,体内阴阳失衡断要酿成大祸。秦姨当年不分寒暑苦练六年方才小成。迄今为止,每每发针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如此你还肯学吗?”
  上官月思忖片刻正要答话之时,却听门外唐风道:“大哥现在聆音阁等候,烦请诸位移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