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烈火起离宫险覆没 销器破遗宝纳囊中
  岳重山素以诸子百家、武林杂史见长,见了真言佛像不由沉吟:“不动尊菩萨?不动明王?”
  陆家弟兄醉心销器机关一道,闻他所述法号,不禁满面迷茫神色:“甚么不动尊不动明王?”
  “不动明王即是不动尊菩萨,乃密宗五大明王之首,大抵是大日如来的化身使者,此像是不动明王少有的立像,面现愤怒像是为震慑群魔,免其侵扰疾苦众生。”
  阮世泽将混铁棍打个横担在肩上:“管这许多作甚?只管一棍打破速速过了这宫才是正经事!”
  周辛闻言大笑:“好个猢狲!幸得此行没有佛门弟子,似你这般亵渎明王,和尚能不与你拼命?先听听鬼斧神工怎么说,门在佛后究竟是甚么意思。”
  陆清闻言将手中楼图一扬:“图上只没头没脑写着四字,我们两个哪知其意?”
  阮世泽挽个棍花,一步三晃直往明王像前而去:“既是甚么都不曾写着,那便照我说的,一棍打碎了了账!”
  说话间,左足已踏上真言,眼见他擎棍要砸,忽见一阵刺目赤焰陡由明王左目内涌出,熊熊烈火凭空便起,众人只觉气息一滞,旋即便觉炽热难耐,一时竟慌作一团。
  此地离宫,不动明王左目俯视,乃烧毁龙魔与飞天之意。此时空中翻飞烈焰,大抵便是传说中缠于明王周身的智慧火。鲁班神斧门匠人,终于按照常理设下了一道要命的绝命门户。
  众人正教烈火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空中烈火竟在刹那间消散无踪,大火燃了足有半柱香的时辰,一呼一吸间胸中满是刺鼻气息,同焦布燎发气味混在一处,直如只臭靴点火燃了也似的难闻。
  陆清陆河两个眉发多有烧损,却尚手舞足蹈癫狂大呼:“鲛人脂!是鲛人脂!这世上真有鲛人脂!”
  林锋见他弟兄疯癫,唯恐二人热血烧脑心智错乱,忙抬手将二人点翻在地,又渡内力替他两个活血顺气,折腾半晌方才作罢。
  原来,离宫墙灰内皆混着鲛人脂,销器总枢纽实是不动尊菩萨真言,真言下连动机关,适才阮世泽踩了真言触发机关,明王左目火石磨动燃起鲛人脂,是以空中能凭空起火。
  传说鲛人居于南海深处,能织绡泣珠,以脂为油灯燃千年不熄。只是鲛人脂喜水,因匠人和在墙灰中百年损耗,这才教七人捡了性命回来。
  火焰熄灭,明王塑像从中破开,坤宫大门随之开启。
  大门方启,一阵灰土从中涌出,顶上夜明珠释放出阵阵柔和光亮,照亮坤宫当中石座。
  只见座上堆着些许骨骼,一口长剑教压在骨骼之下,其中间或可以看见缕缕早已腐败不堪的布条松垮垂下。
  周辛只扫骨骸一眼便笃定道:“是个女人。”
  林锋疑惑:“周兄连男女都看得出?”
  “你看那些骨头,同男子骨骼相较纤细、短小了不少,断然是个女人啊。”周辛冲着骨骼努了努嘴,“多看看便知道了。”
  “倘是个男孩子又当怎样?”阮世鹏又凑了过来。
  周辛翻个白眼:“你小时候会穿一双绣花乌布小靴?”
  陆清冷笑:“多看看便练得出这幅眼力?老实说,究竟掘过几多古墓?取了几多冥器?”
  他几人正自斗嘴,林锋已向石座躬身施礼,轻轻翻开森森白骨。只见他左手拾起骨下长剑,右手剑指轻轻拂去剑脊灰土,指尖寸寸将滑过,时隔百年,当年教人毛骨悚然的寒光再现于世。
  在场众人除林锋外,再无一个以剑为兵,剑身平和之意,也唯有捧剑林锋方能觉察。
  他盯着剑格上暗金古篆半晌,虽觉二字极是面善,却终究不知二字何解,恰是此时岳重山凑上前来,只双目一扫便惊道:“是云霄派姜前辈的剑!”
  “姜前辈?黑虎侠女姜墨茹?”
  “正是。当年姜墨茹前辈借剑舞斗杀魔教左右双使,前辈佩剑尊号便是‘绘天’。”
  林锋闻得“绘天”二字,脑中仿响起个惊天霹雳,只听耳边岳重山道:“当年姜前辈行走江湖,身边总有自幼养大的黑虎为伴,后来与乾坤魔教争斗时,三位宫主竟奈何她不得人虎协力,只是后来不知因何退隐江湖,倘这具遗骸真是姜前辈所留,那便是姜前辈前来三仙岛,亲自镇守坤宫……”
  稍一顿,又听他心有余悸也似的道:“幸得武功盖世也不得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否则单凭姜前辈这一关,我们哪个过得去?”
  众人闻言皆点头称“是”,绕过宝座,便是外八宫中最后一宫——震宫。
  震宫内也是具庞大骨骸,虽教猪婆龙小了大半,从头到尾长也有一丈挂零,颌骨獠牙足有三寸长短,想来是猛虎尸骸无疑。
  陆清对照楼图,自虎上颌骨内拿了钥匙在手:“云霄派虽日薄西山,不但有不让须眉分毫的巾帼英雄,尚有这尽忠伴主的猛虎,当真是大幸!”
  “当年建楼的鲁班神斧门前辈,多半是要用前六宫的销器埋伏杀灭入楼之人,再让姜前辈镇守坤宫,纵有漏网之鱼,对上剑舞冠绝天下的姜前辈,恐怕也得不了多少好处,哪怕能斗杀姜前辈,也断要身受重伤。这震宫猛虎本是畜类,嗅到血腥凶性大发,势必要将那人撕得粉碎,囫囵吞入腹中。”
  陆清将钥匙递交岳重山,口中继续侃侃而谈:“哪怕入楼之人能以重伤之躯再杀猛虎,也决计想不到,中宫之门钥匙,竟教鲁班神斧门匠人嵌在猛虎骨中。好深的算计!”
  岳重山接过钥匙,信步往中宫大门走去,口中不紧不慢道:“纵然当年鲁班神斧门的前辈匠心独运,如今这百宝楼不也教我们轻松破了?”
  陆河眉峰一皱:“岳庄主可还记得,有多少销器埋伏因年久失修不起作用,这才教我等侥幸破楼?”
  “哼,世人管结局,从来不问手段,岳某亦是如此。”岳重山将钥匙对入锁孔,“只要拿得到云霄派遗宝,过多少关,未过多少关,于岳某看来便是一样。”
  中宫大门缓缓打开,地上暗门也隆隆而现,陆清对了楼图:“这条暗道直通来时西岸。”
  岳重山跨步进了中宫,只见内中大小樟木箱排得齐整,少说也有上千口之巨。
  待看箱前指示木牌,方知箱中分门别类盛着各样金银珠宝、玛瑙玉石,尚有功法武籍、兵器军械,乃至医书算学、疗伤丹药……实在琳琅满目不可胜数。
  岳重山见之大喜过望,口中一阵狂笑:“云霄派,哈哈哈……不愧云霄!此等遗宝休说复兴区区一派,纵是要再兴一国也绰绰有余、易如反掌!”
  他率领众人顺暗道来在岸边,唤船上水手搬箱运物,只等返归听雪山庄举事。
  一只又一只樟木箱子也不知搬了几多,十数个水手累得气喘如牛,瘫在素白沙滩上歇着。
  岳重山取银赏了,又吩咐力大的自船上搬酒痛饮,心中暗道:“老师兄,你究竟年事已高,纵统御武林又有何益?倒是便宜了师弟,待我马踏江湖一统天下,断与你个响当当的谥号刻在碑上!此事一毕,便是岳某重返故地之时。师兄啊师兄,飞天剑仙何等身份,尚且命我不得,有何况是你?”
  他四下一扫,却不见林锋,自冲周辛喊问:“周兄,怎地不见了林贤弟?”
  周辛正嘬牙花子,闻言往北一指:“林兄弟?适才说去崖上看看,此时大抵还不曾回来罢?”
  岳重山应声“谢告”,拽步便往北方危崖上走去。
  三仙岛北面是座危崖,足有二三十丈高下,然半腰上却尚有些树木青草,崖顶上却满是嶙峋怪石,林锋迎着夕阳余晖面西盘坐,一丝丝白色雾气正由天灵百会穴上缓缓升起。
  因适才血蛊隐有破封之意,只好寻个僻静的所在,以涤心净体功暂时压制,眼下十年之期将至,也不知一指怪医孙济可有寻到解决之法。
  岳重山静立一旁,待林锋收功这才道:“贤弟好刻苦,这点时辰也不忘了修炼内功。”
  林锋转头一笑:“大哥谬赞,小弟哪是修炼甚么内功。”
  “我听闻天风国济州荀家堡的弟子专攻暗器,有一门以早上日出之前那抹紫气锤炼目力的法门,莫非贤弟也可借着夕阳余晖修炼内功?”
  林锋站起身来往崖边走了几步:“倘有这般神妙内功,小弟还修炼甚么?每日黄昏看看日落,不出二三十年也能混个开山鼻祖之境耍耍,那时候天大地大任我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岳重山见林锋身在崖边,迈步来在他身后,口中道:“倘贤弟的内功真能如此玄妙,那倒不如说与为兄听听,你我兄弟二人每日黄昏一同观赏日落,待成就了开山鼻祖之境,武林之中谁人能阻拦你我兄弟二人?”
  说话间,右手已经不轻不重落在了林锋右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