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宝婳很是诧异他的念头。
  可恢复记忆的事情, 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即便没有梅襄,她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去寻医问诊, 让自己恢复记忆。
  她固然为祝九風的事情对恢复记忆产生过迟疑,可宝婳更渴望家人。
  在她的内心深处,她非常非常地渴望能够找回自己的家人。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轻易就被石头哥给骗了。
  在这恢复记忆的过程中出现了失误,她并不怪梅襄。
  二爷从来嘴硬心软,他从来没有逼着她恢复记忆过。
  他这样的人, 也从来不屑任何人任何事,何须待她要到以命相赔的地步?
  她记得他在无相馆中的眼泪, 与那些话。
  他若只是良心不安,哪怕雇人照顾她一辈子又有何难,一个人不够就雇两个人,她知道他从不缺那点钱银的……
  她如今恢复了记忆,亦是很感谢隗陌, 因为她终于也记起了一些她想记起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恢复的那些记忆, 脑袋里竟立马浮现出了祝九風的脸来。
  她慌忙抛开这念头, 那张眼底生着妩媚泪痣的男人才从她的脑海中消失。
  宝婳抚了抚心口,竟有种说不出的怅惘。
  所有的事情并没有特别复杂。
  祝九風选中了宝婳做他的妹妹绣儿, 在她背上刺了梅花胎记。
  秋梨听到了这个秘密, 他便毒哑了秋梨。
  那个时候, 她正努力地想要劝他回头, 劝他不要同他的大哥自相残杀。
  宝婳用尽了一切方法想叫他带着她与秋梨离开京城。
  他那时在梅园分明已经松口答应了她。
  可是后来……宝婳回去之后, 秋梨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哑巴。
  宝婳便彻底地对祝九風死了心。
  宝婳想到种种,竟就在梅襄的怀里怔愣了下来。
  她不看他, 也不吱声, 只是垂着脑袋, 蹙起白嫩的眉心。
  落在梅襄眼里,却仿佛是某种心虚的默认。
  梅襄呼吸微促,忽然掩唇咳嗽了起来。
  宝婳缓缓回过神来,忙想要给他拍拍后背,又想起他后背上的伤,改为抚他胸口。
  “二爷……”
  她想起身去给他端茶水,他却死死地将她扣住,并不松开。
  他闷哼了一声,宝婳疑心是动到了他的伤口,只得束手束脚乖乖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婳婳……”
  他捉住宝婳的手。
  “你若是真想离开,倒不如再伴我一些时日,待我死了,你再走就是了……”
  他蹙着眉心竟说出了这样的话。
  宝婳愣了愣,只是她暂且也不好将自己的那些事儿告诉他……
  “二爷,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宝婳双眸担忧地看着他,“二爷不会死的。”
  梅襄却低声道:“你若是离开了我,只怕我便要同那泣血的杜鹃一般,慢慢抑郁而终了……”
  他似羸弱不堪,面色苍白,那副血气不继的模样,真真惹人心口发疼。
  宝婳用力地摇头,“不会的。”
  他却问她:“那你从前说喜欢我的话,还作数吗?”
  宝婳轻轻地点头,“作数的,二爷这样,婳婳心里可心疼了。”
  他将她扣到怀里,眉心微缓。
  “你没有骗我?”
  宝婳发觉他这般不相信她,只好继续安抚着他,却触到他的体温竟好似烫手起来。
  不怪说话越来越没有章法了,他竟又发热了。
  梅襄却渐渐忍不住流露出心底的欢愉,亲吻她的鬓发,“你如今好了,二爷真的很高兴,二爷不要你恢复记忆了,也不要什么藏宝图了,二爷只要你,你信二爷……”
  “是你让二爷又活了过来……”
  宝婳脸颊慢慢羞红,点了点头。
  “二爷,你先放开我吧。”
  梅襄却并不松手。
  “婳婳,二爷的心里现在全都是你。”
  他的话裹了蜜一般,叫宝婳有些难为情。
  “婳婳的心里也全都是二爷呢。”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却又重复了一遍,“二爷的心里全都是婳婳,怀里也都是婳婳,可却还嫌同婳婳不够亲近……”
  宝婳怔了怔,似乎有些羞赧地明白了他这黏黏糊糊的意思。
  她忙要离开他的怀里,口中喃喃道:“二爷还在生病,身上还有伤,我不该打扰二爷休息……”
  梅襄却动作轻柔地在她的脸侧吻了吻,“二爷不想休息,只是总觉得现在就像是一场梦……如果不做一些什么,也许二爷始终都没有办法相信,这是真的。”
  他原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一觉睡醒,老天却赐予了他最好的结果,把他完好无损的婳婳还给他了。
  这是他连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行,二爷不休息是不行的……”
  宝婳羞得看都不看看他一眼,他就用那样深情而沉溺的目光凝着她,仿佛目光所及之处,都能感受到宝婳的香甜。
  他黑黢黢的瞳仁中仿佛燃着幽黑的火焰,唇瓣亦是亲昵地贴在她细嫩的脸颊上轻蹭,似羽毛一般撩着宝婳心思不宁。
  宝婳才挣扎了一下,他就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十分痛苦。
  宝婳忙又止住动作,岂料他缓过了那阵疼,竟又继续品尝她面颊上的香甜,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宝婳实在是无奈得很。
  他分明就是仗着自己受伤,瞧她舍不得叫他疼,这才有恃无恐。
  宝婳只好软下声音来劝他,“二爷,婳婳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婳婳从前不是觉得二爷是妖物么,二爷如今受了重伤,正需要婳婳安慰安慰才能恢复。”
  他说话的功夫,可手掌却将她往怀里揽得更紧。
  宝婳根本挣都挣不开。
  “实在不行,就让婳婳来抱二爷吧……”
  宝婳颦起秀眉,到底还是担心他的身体。
  她若是不小心压到他的伤口,他自己疼,她也是会心疼不已的。
  梅襄顿了顿,那道幽深的目光才又重新凝在了她的脸上。
  宝婳羞涩地转过脸去。
  梅襄却只觉得这个梦境愈发美妙起来。
  他的婳婳从来都很少主动想要抱他,从前除了第二回误打误撞主动地羞辱了他一次,之后竟再也没有过了。
  现在想来,他发觉过去的自己果真是不识好歹,竟将那等好事当做羞辱。
  他现在只恨不得宝婳肯多羞辱自己几次。
  他将信将疑道:“只是你若撒谎骗我,半路跑了,那二爷就不活了。”
  “二爷——”
  宝婳语气微微嗔怨,发觉他竟像个怨妇一般。
  好像自己是个外出好几年的丈夫,没能叫他这个妻子满意过,若不能令他满意一回,他就要学人家撒泼打滚不活了。
  为了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为了这个事情不活了,只怕传出去都要被人笑死。
  他目光殷殷地看向她,倚靠在床头,极是柔顺的模样,就等着她来羞辱自己。
  “二爷……”
  宝婳微微忸怩,梅襄抵着她的额,颇是鼓励地轻吻了吻她。
  “婳婳,你才是二爷的心肝……”
  他想到她那时傻乎乎的模样,只知道抱住他的衣服依恋地叫着心肝的模样,心中时而剧痛,时而沉沦。
  他从未嫌弃过她,即便她是个傻婳婳,她也早已经成了他的肉中骨,心尖肉,着实再难剥离。
  这个傻子,即便傻了以后还能更傻,只想念得抱住他的衣服,却连活生生的他站在旁边都认不出来。
  他那时看见那一幕,心中剧痛不说,更想做的是不管不顾,不再去顾忌自己会不会吓到她,只想将她手里的衣服狠狠地丢出去,然后贴着她的耳旁反复告诉她,她才是他的心肝。
  “二爷的小心肝……”
  他当下亦是这样做了,贴着她的耳边,不停地这样唤她。
  唤得宝婳耳尖都滚烫粉红。
  “二爷,你别这样唤我……”
  她实在是听不得他这样甜蜜的话了。
  梅襄却好似将最后一缕理智也燃烧殆尽,他猛地将怀里的宝婳扣倒在枕上。
  宝婳只觉视线一阵旋转,自己便仰倒下了,脸上的神情都还有些懵。
  然而很快,窗外的日头便从天中往西山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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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晚霞灿烂,天边的景色如仙人织出的霞缎,艳丽无比。
  宝婳拢着衣襟和鬓发,匆匆地将房门打开来,慌忙去拍隗陌的门。
  隗陌见她眼角微红,脑袋上的簪子也好像是胡乱簪上的,倒像是才睡醒的模样。
  “莫不是一觉睡醒之后,发现二爷不好了?”
  他只能生出这样一抹猜测。
  宝婳怔了怔,忙羞涩地点了点头,焦急地想叫他过去看看二爷。
  隗陌过去,便瞧见梅襄双目阖着,背后也渗出了血……
  他查看一番,竟啧啧摇头,“怎么会这样呢?”
  宝婳轻声问道:“二爷他怎么了?”
  隗陌道:“他这是崩了伤口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啊,他好好的躺着怎么会碰到伤口……莫不是迫不及待要去找祝九風报仇,摔了一跤?”
  可即便如此,怎么会到晕了过去才被发现呢?
  梅襄从无相馆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淌了许多血,身体本就血气不继。
  再继续伤口裂开淌血,不晕也就怪了。
  他正是犯着嘀咕,忽然就在床榻前察觉到了什么。
  他的神色微微凝滞。
  梅二这厮衣衫不整,明明这伤口只会叫他剧痛,他却偏偏还神情餍足。
  忽然之间,隗陌就全都明白……
  梅二这狗东西是真不打算活了不成?
  “唉。”
  宝婳听他叹气,忧心忡忡道:“二爷他还能好吗?”
  隗陌见她都不敢与自己对视,分明也是心虚的。
  他缓缓说道:“你还是暂时不要来照顾二爷了。”
  宝婳微微不解,他却很是认真严肃地说道:“不然二爷能不能好我不知道,但你在这里,他肯定活不长了。”
  宝婳听完他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颊登时又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