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鼎山王有急事要见梅襄。
  梅襄这一去,一直到宝婳睡着了都没回来。
  深夜里宝婳睡得迷迷糊糊,却一直听见有人在不断得咳嗽,似乎极为难受。
  宝婳困得睁不开眼。
  等她醒来,外面却正是黎明初晓之时。
  她起身走到外间,便瞧见梅襄坐在紫檀圆桌旁。
  他坐在那里,手肘靠在桌上,支撑着额,似乎就这样坐了一整晚。
  “二爷……”
  宝婳蹲下身,轻声将他唤醒。
  梅襄睁开眼睛,缓缓看向她。
  “二爷,你怎么不上床去睡?”
  宝婳触到他冰凉的手,心中惭愧至极。
  她昨天晚上分明听见了外面有动静,可偏偏没有醒来,叫他这样坐上一宿,身体怎能吃得消?
  这会儿红日未出,空气中尚且还渗着凉意。
  宝婳忙拿了一件披衣替他披上。
  梅襄看着外面的天色漆眸幽深无比,他余光里瞥了她一眼,并未阻止她的举动。
  “我在等天亮。”
  他的话甚是意味不明。
  等天色一亮,他就要离开鼎山王府,为鼎山王去办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外面天色暗昧不明,看上去有些压抑。
  京城的天就要变了。
  其实从鼎山王摄政开始,大家都有了这种意识。
  然而好几年过去了,这种如乌云罩顶的压抑反而渐渐让人习惯。
  日子仿佛就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鼎山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要的就是让人猝不及防,且万无一失。
  “二公子,可以出发了。”
  管事的过来,显然一早也都准备好了。
  梅襄微微颔首,便起身来。
  宝婳惶惑得很,着实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等她跟着他上了马车后,马车便又在幽静的环境下离开了鼎山王府。
  梅襄这时候才要睡去,“马车停下再叫我。”
  他枕在宝婳的腿上,几息间便睡去。
  宝婳看了他一会儿,想到他昨天似乎极为忧伤的模样,心下难免怜惜。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她反复想着梅襄那句离开她会死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定然是伤心过头了,才说出这种话来……
  她坐着胡思乱想了会儿,又忍不住去打量他的脸。
  他沉沉地睡在她的腿上,长睫乖乖地合拢,却又像是在引人伸手去抚一般……
  他柔软的唇,他秀挺的鼻梁,他的睡容着实是有些……可人。
  宝婳甚至忍不住想,她往后既然要花钱买相公,直接收留了二爷,岂不是还省了一笔钱?
  然而她想到这点便连忙摇头自我否决。
  他那么凶……
  宝婳想着,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脸上。
  她看了一会儿,心思又变得摇摆不定。
  可他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凶,而且还这么脆弱,以后病怏怏的,还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呢。
  最重要的是,她花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好看的小相公呀。
  宝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也跟着睡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之后,似乎过了许久许久。
  有人在唤宝婳。
  宝婳睁开眼睛,便发觉马车停了下来,而且有人在马车边上对她说话。
  “小姑娘醒得可真慢,快些把你家二爷叫醒。”
  这是个陌生的青衫男子。
  宝婳回过神来,忙轻声唤醒梅襄。
  可她叫了好几次梅襄都没反应。
  那青衫男子便细细打量了梅襄没什么血色的面庞,对宝婳道:“你试一试他鼻息,看看他还喘气不?”
  宝婳被他这话说得甚为茫然,还真就去探了探。
  “……有喘息呢。”
  那青衫男子闻言口中“噗嗤”了一声,转头对宝婳说:“那还活着,就是晕了过去。”
  宝婳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就说二爷这一路怎么都没醒来,感情他昏迷了一路,她都还没发现。
  待梅襄被人安置进一间屋中。
  那人便转头在桌上翻出了一堆药材来配。
  宝婳替梅襄擦过脸后,本想过去帮忙,却听见对方一边配药一边满含怨气道:“这回看我还毒不死你……”
  宝婳吓得脸色都白了。
  对方察觉到她,转头将她仔细打量一眼,忽然对她笑眯眯道:“你就是夺他元身之人吧?”
  宝婳又惊又惧,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元身。
  对方却十分欢喜地拿了一瓶药递给她,“这是个好东西,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快些收下。”
  “我……我不要。”
  宝婳觉得他古古怪怪地,着实不像个好人。
  可他偏生要将这瓶药递给她,她不要他反而还着急了。
  宝婳吓得反手一推,便将那瓷瓶推翻,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发出好大的动静。
  “你这小丫头……”
  那人连忙当心肝一般将瓷瓶捡起来,生怕摔坏。
  “你们在做什么?”
  梅襄不知何时醒来,便立在一道帘子旁边,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二人。
  宝婳连忙躲到他身后去,惊恐得很,“二爷,他方才说要毒死你呢。”
  梅襄扫了对方一眼,反而勾唇道:“放心吧,他没那个本事。”
  然后牵住宝婳,将她领进里屋去。
  隗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随即狠狠地将那采阳丸放在桌上。
  “我要没本事毒死你,这天底下就没人有这本事了!”
  宝婳跟着梅襄进到屋中,见他愈发虚弱,便递了茶水给他。
  他喝了一口,问了她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宝婳都摇着头,他便也安静下来。
  他这身体似乎突然就变差了。
  宝婳莫名有些担忧。
  “二爷……”
  宝婳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梅襄转头看她,就听见她搅着衣带,迟疑道:“二爷先前说的话是真的吗?”
  梅襄喝完茶水,心不在焉地说:“也许吧。”
  他不太清楚她问的是什么。
  不过如果她说的是指他会变成一个离不开女人的废物,那他还真的不如先找根树枝戳死自己算了。
  宝婳听了他这话,心下又变得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因为病弱而变得柔顺许多,让她看着他都比以往看着要更顺眼几分呢。
  宝婳想陪他说会儿话,便没话找话说,问他这里是哪里,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他却只叫她安静地待着就好,他们是住不了多久的。
  宝婳见他实在没精打采,也只好退出房间叫他歇息。
  好在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房间不少,这回不在鼎山王府中,梅襄反而不要她与他同住一间屋了。
  大抵是白天睡得多了,到了晚上宝婳反而睡不着了。
  她睡在梅襄隔壁的房间里,又有些担心梅襄的身体。
  她索性爬起来,想要摸过去看一看,却见梅襄的房间亮着烛光,他显然并未睡去。
  宝婳迟疑着想要敲门进去,却听见白日里那个古怪大夫在同梅襄说话。
  “原来你的初夜就是被那个小姑娘夺走的,不过她长得是不错,可到底害得你每个月都要虚弱这么一阵子……”
  “可你就算要演一出兄弟俩争一女的戏码,何必要选她呢,万一她不小心死在了路上,岂不是很可惜,她可是你第一个女人……”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同鼎山王一起造反呢……”
  宝婳听到这里,慢慢掩住了唇,生怕自己惊到发出声音。
  她的心中仿佛淹入了惊涛骇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拍得她着实是头晕眼花。
  他们在说什么……
  她愈发地听不明白了。
  倘若那个奇怪的大夫不说最后一条,她必然会细细琢磨纠结他前两段话。
  可他说出了最后那一件,宝婳就脑袋里就彻底一片空白。
  造反……
  梅二公子他想造反?!
  宝婳连连后退,脸色骇然。
  她缓了缓心神,慢慢转过身去,想要往外走去。
  可偏偏这时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地打开来。
  “是谁?”
  冷清如水的嗓音缓缓响起,分明是梅襄的声音。
  他的房中透出微弱的灯光,可外面却是漆黑一片。
  他慢慢朝院落里扫去,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捕捉到了角落里一道模糊的黑影。
  梅襄眯了眯眼睛。
  宝婳似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目光,再不敢顾忌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只紧紧攥住裙摆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