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冉星却道,“真要想见,如今还是见得的。只怕姐姐们日子越发紧了,以后才是想见都难哩。”
  众人都明白她说的日子紧了是什么意思,像徐明兰,傅宁慧这样岁数大一些的立刻红了脸,杨家的两个大姐姐也不好意思地用手帕子挡了脸,一时都羞得不敢说话了。
  左悠兰说道,“是这个理儿。前头悠竹身子还有些不好,并不十分想来,后来想到这一茬,又是这样许久未见了,得幸瑾希姐姐还记挂着我们,能有这么个机会大家再聚首,错过了未免可惜,这才都来了。”
  杨瑾希遗憾道,“只可惜大公主来不了,听祖父说大公主前些日子又病重了,并不见好,还在卧床养着呢。”
  徐明薇心里便疑惑,平日里见大公主身子向来都康健得很,怎地又病重了,皇后娘娘这都过世一年多了,再忧愁也该走出来了不是?
  只是众人感叹了几句,话题已经转到了相识人家的八卦和女子婚嫁上,她一时也插不上嘴,只做个安静的听众,坐在一边吃吃果子喝喝茶罢了。
  分割线~~~前面有读者疑问为什么老是“哩”,这个是看了我要吃肉的《女户》以后落下的毛病,不自觉地就带出来了。亲们要是没有看过女户的可以去看看,女主萌萌哒,腹黑爹也是帅帅哒,男主九哥是个老实人,不过最萌的还是皇帝老儿,官家做成这样也是醉了。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41
  徐明薇望着手里的茶杯渐渐走了神,一时想那大公主孤零零地只身落在深宫中,一时又想徐天罡至今还未传回音讯,也不知道差事做得怎样了。等到思绪被傅宁慧的声音从天际拉回来,她们已经从家宅八卦论到了前堂时事,先是诧异,再一想又觉得十分正常,在座的便有好几个是阁老的孙女,又有大将军,詹事等重臣之女,比寻常闺阁女子听得看得多些也是正常。
  “如今强敌环伺,内又水患农潮不断,用内忧外患来说也不为过,因此出了些和谈的声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这北狄素来都是没廉耻的,就算朝廷答应了在边境开互市,送岁币,也拦不住他们往南进犯的狼子野心。答应和谈不过是割肉喂狼,于事无补罢了。”
  被她驳了的杨家二小姐杨瑾慧面色涨得通红,争辩道,“连年征战,所用兵卒何来,车马何来,粮草何来?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苦了百姓罢了?傅妹妹的话虽然有道理,可连年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饿殍千里,可还经得起折腾?和谈不费一兵一卒,至少能先解了外忧,才腾得出手来解得了内患。北狄蛮人真要来犯,来一个便打一双回去,又不是怕了他!”
  徐明薇听得有意思极了,这些深闺小姐们对前堂的事情其实也不过是听了父辈的说了,外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只怕她们是一点也不清楚吧。但这样的纸上谈兵,又不让人觉得可笑或肤浅,多半还是因为她们关问国事和捍卫自己观点的那种狂热和认真,并不是出自沽名钓誉和标榜的需求罢。
  因着徐天罡不在家,徐明薇失去了第一手的情报来源,倒是不知道今年北狄又趁着天启内乱来犯边了。徐老爷子这个副本boss难度太大,她连邸报都不敢去开口借了看,别说议论朝事了,自然是一问三不知。因此打了精神听她们来来去去地争辩,冷不防被傅宁慧抓住了问道,“明薇妹妹,你家也是内阁的,可也和杨姐姐一样觉得朝廷该与北狄和谈吗?”
  徐明薇推脱道,“此事我个中细节具不知晓,也无甚好说的,姐姐们心系国家安危,堪为我等表率,却并不一定要论出个是非曲直来。”
  傅宁慧却不肯,说道,“天下事哪有事事知晓的,却有公理道德在,为存真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使前人留下许多可说之人,可说之事,不是吗?”
  杨瑾希见她二姐姐听了皱眉,显然不服,又有要与傅宁慧争辩的意思,插嘴说道,“为礼义孝节而玉碎,固然是英勇,然而那些避开锋芒顶一时污名,只为保瓦全的,亦是英勇。傅姐姐你说是不是?”
  傅宁慧被杨瑾希说得哑口无言,怔楞了一下,才心有不甘地点头道,“你说的也自有道理。”
  总算将一场口角消灭与无形,徐明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到杨瑾希也是同样的动作,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不禁相视一笑。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42
  茶话过后众人各自在园中散开了活动,徐明兰还是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自己留在了亭中并不肯与徐明薇一起到花园里走一走。徐明薇只好撇了她自己去了,杨瑾希在前头不紧不慢地刻意等了她,见她终于上来,回头笑道,“一年没见,倒觉得和你们都陌生了。”
  徐明薇朝她笑了笑,因着杨瑾希平日里还是和傅宁慧走得近些,她们其实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过深刻些的交流了,“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渐渐长大了吧。你看左家两位妹妹,初见时连旁人说话大声些都能吓到她们,现如今还不是大方得体,没了往日的腼腆了?”
  杨瑾希应道,“是啊,我们也渐渐都大了呢。只是宁慧姐姐却像是往小了长了,先时她也不是这样咄咄逼人好争辩的,今天着实让我意外。”
  徐明薇并不搭话,只笑道,“是战是和,前堂自有定断,我们便是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见能撼动结果半分吧。为这个争辩失了和气,却是不智了,瑾希姐姐刚刚就处理得很好呢,不亢不卑,既全了客人的脸面,也保了自家姐姐的,谁也没得罪。还和你小时候一样,是个极靠得住的。”
  杨瑾希说道,“只怕我二姐姐后头还要怪我没与她一个战线哩。其实说心里话,我也是赞同开和谈的。国富民安之下,朝廷还有余力去抗争外敌,可眼下江湖是这样的情形,不管顾了哪头都是无异于抱薪救火,自掘坟墓罢了。”
  徐明薇并不打算与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可杨瑾希忽然笑道,“刚刚还说大家都变了。唯独没变的大概就是明薇妹妹你了吧?”
  徐明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知道她为何忽然下了这样的评语。
  杨瑾希淡声说道,“你就是个锯嘴葫芦,又不爱与人争论的主儿。我刚刚那些话你分明心里不赞同,却不肯说出来,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素来便是如此,还道你心中不屑这些滑稽幼稚的说辞,懒怠理会我哩。”
  徐明薇一脸窘然,她的确是不赞同开和谈的,但那也就是出自莫名其妙的自尊,并不是真有着什么独到的见解,因此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你说的东西幼稚可笑,我自己才是那坐井观天之辈,知道的比你们还少,又有什么好争辩的,瑾希姐姐可千万别误会了。”
  杨瑾希笑道,“看把你给急的。我是知道你的,你且放心。”却又问道,“你自刚才便一直说自己所知甚少,我很好奇,又该知道那些才算是尽够了呢?”
  徐明薇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好好说个清楚,杨瑾希只怕是要一直绕着这个话题不肯散了,只好对她解释道,“便是所谓的知己知彼罢。知己,首要是要清楚自己兵力如何,军心如何,粮草如何,战时如何等等;知彼,更是要清楚对方兵力如何,军心如何,粮草如何。只有战前对敌我有了清楚的认识,主帅才能做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罢。只是这几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便拿眼下的局势来说,各县镇农潮情况何时才能控制得住,对狄能支出多少兵力,全是极难把握的。但只一点,我便不赞同开和谈。”
  第一卷 身在异乡为异客 243
  杨瑾希忍不住问道,“哪一点?”
  这句话也正是杨清煜,傅恒,秦简瑞等人想问的。
  他们本只是取了捷径想穿过花园往前头议事厅去,不想杨家女眷们那头宴散,正往园里散步而来。几人只好藏在了这园中巨石后头,打算等姑娘们都走过了再现身。结果徐明薇和杨瑾希两个落在后头的,又停在这处说起话来。众人虽是尽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了,但两个小姑娘清脆的说话声还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加上两人说的又不是什么闺阁密事,正是眼下学子们议论得最多的。便是他们这几人当中,就有分了主战和主和的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几日见了面便是争得跟乌鸡眼一般,消停不得。因此渐渐地也都顾不上非礼勿听了,俱支着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若是我记得没错,北狄那一块入了冬便是不毛之地,才会每年在秋冬之际屡屡犯边,烧杀抢掠。”徐明薇沉吟道。
  杨瑾希没明白其中的关联,问道,“明薇妹妹你的意思是?”
  傅恒却是听懂了,又惊又奇地看向徐明薇,深闺女子竟有这番见地,却比他们这些只揪着礼义孝节说话的儒生要强多了。
  “眼下已经到了深秋时节,朝廷便是同意了开和谈,没个三两月也是谈不下来的。前堂能拖得起,北狄却是拖不起,这场和谈注定是要破裂的,只怕我们这边还在为枝干细节争辩不休,边线城镇上的百姓又要轮受一番铁骑奔袭之苦。”徐明薇叹道。
  杨瑾希说道,“这一点我们倒是没想到,只是不开和谈,北狄如果真的趁乱南下,又该如何呢?左右都是一个困局,竟不知该做何解了。”
  徐明薇笑道,“这些却不是我们该愁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边线上能挺立这么些年都不曾让北狄攻破了,不如让我们有点信心,兴许今年也能支撑住了,不放一个鞑子入关哩。”
  杨瑾希笑道,“瞧我,又往这上头去了。还是明薇妹妹你想得通透,本就不该是我们发愁的事情哩。”
  两人相视一笑,别开这个话题,跟上其他的步子一同赏花去了。
  等人都走远了,傅恒等人才从巨石后头钻了出来,趁着没人注意,迅速出了园子。其中好些都是文弱书生,平日里最讲究行动如似微风不急不缓的,这一通跑下来,倒有不少气喘如牛,好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众人看看彼此慌不择路的狼狈样子,互相便是一阵取笑。末了也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浊世佳人,难得慧眼识时务,却不知谁又有那慧眼,识了佳人?”
  秦简瑞听着不喜,斥道,“兄需谨慎,深闺女子,若非家人丈夫,岂可是我等可以随意调侃的!”
  一句话说得几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小郡王原本脸上还有几分怔怔的,听了秦简瑞的话,回了神从中调和道,“文才兄亦是出自赞赏,并无唐突的意思。不过今天的事情要是落到旁人耳朵里,总归还是我们的不是,也无端端地牵连了几位女公子。还是远山兄想得深远,我们就此不提了吧。”
  虽说是同一个意思,小郡王应子肖说得和缓许多,众人心想也是这个理儿,就此打住并不再提。倒是傅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秦简瑞和小郡王,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只是再抬头与众人说话的时候,便再也寻不着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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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杨家回来后,徐明薇又恢复到了康平院,学堂,明月居三点一线的生活。每次去康平院给徐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她倒巴望着徐老太太能给她露一些口风,说说外头的事也好,朝堂的事也好。偏生入了秋徐老太太又到了身子骨犯懒的时候,每日请安过后便早早打发她们去了,徐明薇连个找借口套套话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熬了十来天,徐天罡总算是寄回了一封家书。原来也是凶险,正当清点明水镇衙门粮仓辎重之际,连着明水镇,邻近几个县镇失了土地的农户听说御史大人来了,竟携手来闹,乌泱泱足有两三万余人。而徐天罡当时所带的亲兵,尚且不足百人,言语上稍有不慎,便有引火烧身之危。
  好在徐天罡反应快,将清点粮仓辎重说成是准备照着受灾册子发放救济粮食,便是还有不信鼓动着众人要闹事的,也在他当场开了粮仓,照人头每户发放了二十斤粮食之举下,如火星遇水,再也兴不起风作不起浪了。
  徐天罡当时便让亲信心腹留意看了,农户中有谁可以煽动人心的,俱都做下表记,等来闹事的农户都退了,事后一一访查,别有用心的都收押进牢,这才渐渐稳定下了人心。
  信上这寥寥只语,观那墨痕也是仓促至极,可想而知徐天罡这些日子也的确是忙得转不开身。信上的落款已是半个月以前,照徐天罡的说法,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再慢十月下旬也该回京复命了。
  连着几个月徐家上头遮着的阴霾总算是散了,拨开了一片艳阳天。徐老爷子心里高兴,大手一挥当天给各房都添了几道菜,连着下人也多吃一顿肉,倒真是从上到下人人都添了几分笑容,心里都为大老爷要回家来而高兴。
  贺兰氏更是忙着收拾起院子来,嘱咐了薛婆子看着丫头们,捡着日头晴好的天气将被褥和过冬的袄子都翻出来晒过,又怕丫头们做得不尽心,定要薛婆子自己盯着看了。
  薛婆子笑道,“您尽管放一百个心罢,老爷这久久回一次家,底下人心里都知道您惦记着老爷哩,谁敢偷懒耍滑头?”
  这话倒说得贺兰氏脸热起来。被徐明薇看在眼里,也捂嘴偷笑了。先前还说什么“生了孩子,男人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会儿徐天罡才出门几个月,便又是担心又是操心的,可见女人最是口不对心的,说的话跟男人指天画地满嘴发的誓半斤八两,都做不得真罢了。
  贺兰氏被婆子和女儿笑得没脸,将两人都赶了,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徐明薇越发觉得有趣,朗笑着出了贺兰氏的院子,也不管她听了恼不恼。才行至半道上,忽见碧桃满脸慌张地朝自己这边来,徐明薇觉着奇怪,出声拦了,“碧桃,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碧桃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身子便是吓得一抖,再定睛看清楚了是徐明薇,这才松了气儿,左右看了没人,才跑到她边上压住了嗓门说道,“姑娘快些来吧,大公主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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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你慢些说。”徐明薇见碧桃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抚慰道。
  “奴婢刚刚到外头探听消息,走到后门时看到个眼熟的身影,原还以为是奴婢眼花看错了,等那人一回头,正是在宫中时伺候姑娘的昭阳姐姐。再一看,可把奴婢的魂儿都吓出来了,大公主竟然也跟着她出来了。”碧桃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手拍着胸口,仍有几分缓不过来。
  “你可上前问过了?”徐明薇松了口气,还当大公主有了什么不测,这碧桃,说话也说不清楚,险些人吓人吓死人。
  “后门那里人来来往往的,奴婢怕就这样子过去和她们说话太惹眼,连忙就跑回来找姑娘您了。估计这一时半会儿的,人还在咱家后门晃悠,并未走远。”碧桃回道。
  徐明薇不信大公主无缘无故地又逃宫,她这样着急来找自己,又是避了人耳目的,定是有急事。连忙扯了碧桃,嘱咐道,“你速去我屋里,找到婉容,让她拿了给温姑娘带的包裹,她便知道你的意思了。听清楚了没有?”
  碧桃虽然不明白徐明薇的意思,仍点了点头,回道,“听清楚了,奴婢这就去。”
  徐明薇松手放开她,转到外院找到了铁头,说自己要出门去王家一趟。她这阵子去王家去得也算勤快,铁头不疑有他,爽朗地应了,套了马赶了车出了后门,过了拐角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得徐明薇叫了停。
  铁头疑惑转头,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徐明薇肃目看着他,问道,“我问你,你老实答了。今天我们只去了王家,谁也没见着,哪儿也没去,是也不是?”
  铁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楞了半刻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声应道,“正如姑娘所说,铁头只送了姑娘去了王家,谁也没见着,哪儿也没去。谁问都是如此,老爷子问了也是一样,再无别话,姑娘且放心。”
  徐明薇满意道,“你且等一会儿,还有两位姑娘要上车。”
  铁头应了一声,却是背对着马车坐了,以示自己并无窥探之意。
  徐明薇下了车朝拐角堆放的杂物后头招了招手,不一会儿,昭阳就带着大公主跑了过来,趁着左右没人,连忙按徐明薇的吩咐上了车。
  马车轮子照样支溜溜地转了开来。铁头迟疑了一下,问道,“姑娘要先去哪儿?”
  “王家。”徐明薇应道。
  铁头这才甩了鞭子放开手跑车。听到车外渐渐响起小贩来往的叫卖声,昭阳和大公主脸上的惊慌总算散去了些,徐明薇才沉声问了,“你们怎地都跑出宫来了,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之前心里的疑惑也总算是揭开了少许。昭阳原来是皇后娘娘的人,原先那些欺负碧桃,懒散怠主的举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自皇后娘娘的授意,故意来试探她的。
  昭阳正要开口分说,却被大公主抢了先,“父皇已经同意了与北狄和谈这事恐怕你已经知道了吧,但有一件你却是死活都想不到的,北狄鞑子和谈的第一条,便是和亲。”
  徐明薇吃惊道,“和亲?!谁去?”
  大公主面上露出几分凄凉,“我正是因为知晓了,才跟着昭阳逃出了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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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徐明薇面上一怔,心想说大公主身为皇后娘娘留在世上唯二的骨血之一,天顺帝不是素来标榜帝后情深的吗,怎么会忍心把大公主选作和亲的人选?!
  大公主哀默了片刻,才回答道,“你不信也是常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的,便是我自己,也完全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罢。还记得我们一起去永乐殿见我母后的那天吗?她早猜到了我和弟弟的将来,才特意嘱咐了那一句,什么都不要争,也什么都不要怨,只要我们身上留了那人一半的血液,无论好的坏的,都是我们该受着的。”
  “我还当母后是卧病怠久之后爱胡思乱想所致,平日里两位师傅夸我聪慧,我真当自己智慧无双,却如今看下来,再蠢再笨再拙不过,竟连那人平日所说的,所做的,半分真假都分辨不出来了。”
  说这话时大公主的眼角静静淌下了一滴泪水,倔强地拿袖子抹了,又说道,“只是别的事情还有得商量,要我去和亲,我是宁肯死了也不愿去的。北狄鞑子,杀了我天启多少子民,如今却要我堂堂天启公主纡尊降贵屈从与贼!那人受得起祖宗唾骂,我却受不起,还不如死了干净罢!”
  徐明薇见她忽悲忽喜,情绪转变激烈,并不是保养之道,连忙阻了劝说道,“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便不再去想了吧,全当是做了富贵至极的梦,如今梦也醒了,下一步你想好了要怎么办,要往哪里去?”
  大公主扭头看了看同样一脸迷茫的昭阳,摇了摇头,说道,“事出突然,我偷听到那人有了这样的打算,连忙就跑去你屋里找了昭阳,换了宫女的衣物蒙混逃出宫来的。细软什么的一概都来不及收拾,宫门那个鬼地方你也是知道的,便是收拾了也很难夹带出来……下一步怎么走,明薇你可真的把我给问倒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不知我这一逃,又能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