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收拾完一地的狼藉,外卖也送到了,一众附丧神这会儿吃饭都比平时更觉得香甜。这大概是来自“一直在花主君的钱,这回总算也能出把力”的欣慰感吧。
  下午,审神者开启了通道,拒绝了他们的一同请求,将刀剑们都送了回去,独自一人留在了神社。
  只身走向走廊最里面的那间仓库,上午在妖街买回来的材料安静地躺在那里,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堆用于研磨、混合、书写的工具——都是用来制作加工阵法的涂绘材料以及涂绘的工具。
  开始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四个条件
  “幸子!幼儿园老师都告诉我了,你又把别的小朋友气哭了!”稚嫩的女童声音带着家长斥责的语调,听起来格外老气横秋。
  不用看人,审神者都能想象出说话的人双手叉腰一脸怒色的模样。
  是姐姐啊……
  还是幼时的姐姐。
  她这是,又做梦了?
  伴随着这个认知的清晰,眼前混沌模糊的景色也跟着层次分明起来,变成一大一小两个女童的剪影。
  “为什么?”更加稚嫩软糯的幼童声音带着清冷的天真。
  “还,还问为什么?才送你上幼儿园两天,就被人告状,欺负人是不对的!”
  “我没有欺负他们。”
  “那他们为什么告状?”
  “他们说是我害死了妈妈,可是姐姐你和爸爸跟我说过,不是这样的。”
  “……!”
  “我跟他们说过不是,他们却说我说谎。我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就说了昨天他们做的坏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哭了,还告诉老师说我欺负他们。”
  “……”
  “姐姐,真的是我害死了妈妈么?”
  “不是不是不是!他们都是胡说八道,妈妈最爱我们了,是他们在说谎!”
  “姐姐,你哭了。”
  “呜,我那是被他们气的!明天我就去把他们都揍一顿!”
  “姐姐别哭……他们明天就不敢再说我坏话了,别哭。”
  “那你笑一个……那你笑一个好不好?呜呜……你一直都不爱笑,我好难过也好害怕啊!”
  “我笑了,姐姐就不哭了吗?”
  “你要答应我一直笑!”
  “……”
  “呜啊啊——!我的妹妹从来不笑,我好难过啊——!”
  “……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不够灿烂!”
  “……”
  “还不够!要像广告上一样!”
  “……我回房间了。”
  “呜啊啊——爸爸,你看妹妹她欺负我——让她笑一个都不肯!爸爸,你快出来和我一起哭啊——!”
  “……”
  真是怀念的回忆啊。审神者睁开了眼睛,入目所及,已经是她在本丸所居住的房间。
  从榻上起身,少女梳理着梦境,那是她如同现在一般冷冷清清的幼年在家人的千方百计下终于开始改变的最初。
  对,北原幸在5岁之前就是不爱笑的样子,之后才慢慢改变成七月的模样,性格开朗见人就笑为人善良,都是能帮她迅速融入人群的极好工具,因此尝到甜头的她也同样适应良好,不介意就这样一直活下去,直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变回了最初。
  这大概,也是“命”的一种吧。
  家人费尽心机希望她过得平安顺遂,她也愿意随波逐流,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窗棂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抛下这些纷乱的思绪,审神者掀开被褥下了榻。
  从神社到本丸,花费了两天功夫,她的大阵已经做好,现在,还差最后一步。
  …………
  本丸里的生活早在审神者的规矩下变得十分规律,不论主君在不在,附丧神们都会好好执勤,区别也就是主君在的场合更加热闹一点。
  十一月份的时节,秋叶飘飘。没有出勤安排的老人家们在送走了四支部队后又坐回了廊檐赏起了红叶,喝茶吃点心顺带说说在现世里的见闻,聊得不亦乐乎。
  “吾主,是要去手合室?”喝茶中的小乌丸看到路过的审神者步伐明确的样子,不禁问了一句。
  “看来主公今天心情很好。”莺丸也跟着道。
  “主人大人,您昨天回来后在后院的空屋里做了什么?”小狐丸直白的表达了他的好奇。
  将他们送回本丸之后的第二天下午,主君就回来了,之后直接命人收拾出了一间面积不小的空屋,然后就在里面一直呆到晚上才出来,连晚餐都是之后补上的,很多刀都很好奇这神神秘秘是在弄什么,然而门上设了结界,他们有心窥探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之后的一些变动做的准备。”审神者并没有直接回答,但话语里的意味却让人忍不住牵动神经。
  变动?什么变动?
  “有一阵子没看他们有没有长进了,这次去手合室看看。”少女接着道,“你们要来么?”
  这回包括小狐丸都听出了潜台词,都过来打一场吧。
  “吾已无需训练精进。”
  “咳,人老了身体难免不太好,如果主公非要的话,可以让大包平来替我。”
  “小狐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没做,请允许小狐失陪。”
  三把老刀第一时间直接拒绝,某茶丸甚至还将兄弟给推出去,审神者沉默地看着他们,几息后才道:“那就过来看看吧。”
  一听不用打,他们都很给面子,纷纷弃了茶水跟着一起了。
  手合室里,目前是萤丸,药研,同田贯,岩融和今剑,以及笑面青江在场中互相切磋训练。周围还有如明石国行,千子村正,蜻蛉切,鸣狐,山伏国广这些可能是替补也可能是吃瓜群众的围观人士。
  审神者带着几个老人家一贯而入的动静引起了场内大部分刀的注意力。
  “咔咔咔,主殿是来检验我等修行成果的?”山伏国广第一个大笑着向她打起了招呼。
  自从时空乱流事件过后,主君在本丸的时间也在慢慢减少,更别提来手合室了,这次见她过来,有修行狂属性的刀剑们是最高兴的一批。
  “大将有好久不来手合室了啊。”药研收起了手里木制短刀,一脸带笑,他的对今剑小天狗也是同样动作,并且还很高兴地跑上前去。
  “主公主公,我有进步很多哦!飞得也越来越快了,说不定你都抓不住我了哦!”
  审神者闻言一笑,拍拍他的脑袋,随后抬眼环顾四周:“有没有兴趣与我真刀手合?”
  今天的大将格外不同,药研发现了,其他刀也发现了。
  以前她的招式虽然不含杀气,但分外无情,无论他们的动作如何迅捷如何凶狠,都不是她一合之敌。
  而现在,虽然结果依旧如此,但短兵相接的过程中却不再那么冷酷,是真正带有指导意味的切磋,而不是一面倒虐杀。
  手持着小乌丸,审神者用刀背将步伐如飞腾挪于半空中的今剑一击拍落,正好就在那个角落的岩融下意识地抬手,小天狗便砸进他怀里,倒退了好几步这才堪堪停下。
  这是最后一位挑战者,少女收刀而立:“可有明白?”
  银发红眸的小正太先是懵了一阵,细细回想之后后眼睛就亮了,趴在岩融怀中连连点头:“我知道了!那里有个大破绽,刚刚我不应该闪避而是进攻才对!”
  听着他们的对话,如同田贯之类的刀都不禁无语,极化短刀的机动跑起来几乎都让他们抓不住影子,那边主君却能直接找出他们高速进攻中的破绽,这侦察值已经突破天际了吧。
  不过,她刻意放慢的进攻招式还真是让他们受益匪浅,学到了很多。
  “主殿的剑技真是精妙啊,越是了解,就越是感到修行的无止境。”山伏国广再度深深折服,向审神者合十一礼,“能跟随主殿这般人物,是拙僧的大幸。”
  “真不知道大将的剑道极限在哪。”药研也是服气,他们这次虽然是真刀真剑地进行手合,可审神者就愣是既能打痛他们却没让他们损伤丝毫,这等精准的控制力让他惊叹的同时,心底却又为她潜意识里越来越珍惜他们这些刀的举动感到窝心。
  审神者摇摇头,将太刀还给了小乌丸,这才对他们道:“刀剑是人类的产物,用来厮杀的工具。说白了,所谓的剑道,也就是人类对身体和心灵不同的操控程度,从最初的以眼挥剑,到使用五感去感应周遭,以心灵大脑去计算,最后精准地控制身体每一个动作,直至摒弃之前的一切将那些经验化作本能,无论敌人以什么方式进攻,你都能从容应对的境界。”
  “呼呼呼呼,这样一说,我们虽然本身就是刀剑,可在剑道方面的境界远远低于主公您呀。”千子村正忍不住发言,一众刀剑立刻跟着点头。
  “急什么?”审神者看了他一眼,“你们才拥有人身多久,以后有的是时间。”
  说得也是。附丧神们顿时不再纠结。
  “主公大人——!”这时,手合室的门前蹿过来一个人,粉发白衣的胁差少年扶着边框微微气喘,“有、有政府的人过来了!”
  除了小乌丸和莺丸微微眯起了眼,其余的刀剑纷纷一脸意外,齐齐看向他们的主君。
  “将他们请上二楼。”审神者毫不意外的神色让他们放下了心。
  这次来的又是熟面孔,就是谈八咫镜事宜的那两位黑西装,刀剑们虽然都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但看他们来了三趟,态度却一次比一次恭敬的表现多少也揣测出了不会是坏事的信息。
  他们来的快,走的也快,这次出门依旧还是审神者亲自相送。有心打探消息的附丧神们有意无意在通往本丸大门的路段来回走,虽然他们有压低声音交谈,而且为了防止主公驱逐也不敢靠得太近,但还是听到了些许只字片语。
  “第四个条件达成……互不相欠。”
  “我会遵守……的诺言……在这里……合同……一切如常,不会坏规矩。”
  “那么这座本丸……以后请多多担待,里面的刀拜托您……”
  “……自然……是我的刀……”
  直到本丸大门关上,刀剑们还是一头雾水,从那些零星的话里使劲脑补,也只能猜测到政府和自家主君达成了什么交换条件,这条件里涉及到这座本丸和他们,但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没刀知道。
  显然主君也没打算立刻告诉他们,多数刀都在猜可能会在晚餐后对他们宣布什么事,毕竟那是一天里唯二的全员集中的时候。
  强压下一肚子的疑惑,刀剑们选择继续做手头上的事,只是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有点慢了。
  对刀剑们的躁动,审神者浑不在意,淡定地处理本丸里的一切事宜,用过午餐甚至还有兴致四处转转。
  摸了摸几个小短刀凑过来的脑袋,无视了某个从手合室一直横躺到廊檐美其名曰“贴秋膘”的懒癌,又看了几眼正和山姥切一起聊着天的骚速剑……这两把刀果不其然变成好友了,看骚速剑面带笑容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本丸过得不错,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两把刀看到是她后立刻起身行了一礼,审神者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看到了某一把缩在角落仰望天空的天下五剑。
  “大典太,你在做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躯硬生生缩在廊檐一角,审神者看着都替他憋屈,可这把刀似乎早已经习惯了狭小的空间,对自己的举止浑然不觉。
  听到她的声音,这把刀像是吓了一跳,弹簧般地站起来,手足无措了半晌,局促地喊了一声:“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