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见秦明回来了，师父问他，“怎么样？”
秦明放下随身的工具包，一脸面无表情的说，“一般。”
老刘看他好像兴致不高，觉得奇怪，按说别墅的活都好干，再者是熟人介绍的，徒弟不该这个态度，以往他也不这样，每次跟着自己出去盘活回来，都很积极的讨论一些细节，这次是怎么了。
“怎么个一般法？”
师父又问。
秦明背过身，拿起刻刀，一边看图样，一边说，“路远，活多，要求高。”
师父，“……”
这还是第一次听徒弟抱怨工作的事儿，他感觉出来了，秦明有点不对头。
但徒弟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这位主意大的很，要是硬问，肯定问不出来，于是师父转移了个话题，笑着说，“那咱就往高了开价。”
秦明推着刻刀细细的剃，精致的纹样一步成型，他吹了一口木屑，看看效果，挺满意，才说，“嗯，120万，今天打款，过期不候。”
刚进嘴的一口乌龙茶，“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秦明忙回身，“师父，你呛着了？”
说着，上前给他捋背。
咳嗽了半响，师父才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秦明一边擦桌子，一边无所谓的说，“那房主是个事儿逼，120万算考验他的诚意，要真想请咱们，事儿妈点，我也忍了，要不懒得伺候。”
师父，“……”
那您这诚意是不是也太贵了点，市场价的三倍啊！
不过木匠就是比别的工匠傲，秦明因为手艺好，又会绘图创意，所以比一般木匠还更傲点。
但师父特喜欢他这性子，所以大多数时候就随着他，另外也知道他做事有分寸，那房主肯定是挺烦人苛刻的，否则从来不爱挑理的徒弟也不能这反应，不成就不成吧，这个不行，还有下个。
“嗯，那咱就等个信儿，房主要不干，回头我跟你五叔说。”
听师父提起五叔，秦明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这中间毕竟还涉及介绍人，五叔是师父的师弟，现在不干木匠了，开了个装修公司，经常帮着他们联系活儿，得维持好关系才行。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后悔。
当时说120w，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他可不想跟一夜x的对象再发生别的联系。
120w，除非是冤大头，否则肯定不会同意的。
秦明走后，方助理有点郁闷，120w的报价未免太夸张了，不过看那小木匠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犯嘀咕，回头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个工作室的手艺在行内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口气那么大。
因为超出预算，他不敢自己做主，看梁京平下了楼，才上前汇报。
“梁总，刚才木工来看翻新的事儿，报了120w的价，您看……”
公司有事，梁京平忙着出去，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你跟他们沟通，装修期间，我要住这边，在地下室给他们腾出一间工作室，没什么事，让他们就在楼下干活，别上来打扰我。”
方助理听了挺意外的，“梁总，您不回公寓那边？这边虽然不是大拆，但肯定也有声音，会不会太吵了？”
“我在三层，他们在地下室，一层一层的装，问题不大，再说这边离新项目近点，省了路上堵车的时间。”
“好，那我去安排，对了，梁总，对方要求今天就打全款。”
闻言，梁京平顿了一下，说，“可以，但要订个违约协议，出了差池，双倍赔付。”
方助理点头不迭，马上去办。
下午，秦明正和师父商量着参加下半年“精工细木”大奖赛的事儿，忽然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端着手机，半天没动。
师父问，“怎么了？老家来的消息？”
秦明摇头，“上午我说那个别墅……”
“嗯？”
“给咱账上打了120w。”
刚端起来的杯子一哆嗦，师父把茶水全洒自己裤子上了。
然后，方助理的电话也跟了过来。
“小秦师傅，我们的工费打过去了，这里还有一份协议，请你过来签一下。”
秦明还有点犹豫，却被师父接过了电话，“好，一会儿就过去。”
这是笔意外之财，之前他还寻思肯定黄了，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
他跟秦明说，“那就别犹豫了，120w，再事儿逼也能忍啊，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明，“……”
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敢情原来的淡定都是因为钱不到位。
不过秦明也能理解，师父的小儿子马上要去国外留学，需要一大笔钱，这活要是接下来，儿子的学费就解决了。
至于自己这边，如果想出去单干，也需要一笔钱成立工作室。
没人真的跟钱过不去，何况他是凭本事，光明正大的赚钱。
再者，秦明也想，真干起活来，那男的肯定不在，房主能来几趟？不一定能碰上，瞅他昨天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使碰见，装不认识就完了。
下午，老刘陪着秦明去了一趟别墅，楼上楼下看了好一阵，爷俩又商量了详细的重装方案，然后报给方助理。
方助理看他们在纸上画的草图，像看天书似的，寥寥几笔的造型，跟大装修公司做的那种vr视频根本没法比，他心里也打鼓，就想起来老板叮嘱的违约协议的事儿。
“协议可以签，我们干活不糊弄人，但具体到各件家具和造型上，为了保险，房主得签字确认，免得回头麻烦。”
师父到底是□□湖，想得周到，秦明在旁默默听着，记着。
方助理没意见，双方很快就达成一致，签了协议。
合同签完了，方助理又说，“对了，你们的工作间在楼下，地下两层，一层是车库，另一层是工作室，有180平，足够用了吧？”
秦明挺纳闷的，“不是在一楼么？”
方助理笑笑，“梁总这段时间也在这边住，他特意叮嘱的，想请你们注意回避一下，别弄出太大动静。”
秦明，“……”
不是说有钱人都狡兔三窟么，那男的怎么偏和他过不去，非住到正在装修的房子里！
他当场就想反悔来着，但是方助理话说得明白，“要是没别的问题，咱们明天就开工？协议都签了，逾期误工是要付双倍违约金的。”
秦明，“……”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出门的时候，老刘还感慨，“我看这房主还不错嘛，没提什么苛刻条件，地下室条件也挺好的，有卧室，工作间，还有厨房，做饭也方便。”
可秦明却一口咬定，“我不住，白天干完活就回家。”
师父转头看看他，“你这是闹什么别扭？从这儿坐车，得一个半小时才到家，没听方助理说嘛，晚上六点半就没公交了，打车回去得80块钱。回头我让你师娘给你准备点大米，白面，再买点调料，你就住这边吧，隔三差五的，我们再给你带顿饺子，炖肉什么的。”
秦明不说话了，他怕师父误会自己吃不得苦。
他当然不是嫌弃住地下室条件不好，之前更不好的条件他都能泰然自若，刚进城的时候，他连毛坯房地下室的折叠床都睡过，这别墅的负一层装修的比他师父家都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主要还是他心里不舒服。
但这不舒服的原因也没法跟师父说，只能自己憋着，毕竟一百二十万的大刀架到脖子上，也容不得他反悔不干了。
不过，幸好，听方助理说，那个男的白天基本不会在家，一般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秦明找车把必要的设备和工具都搬到了别墅，等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也没什么时间干活了，不过正好可以利用天黑之前，有日光的时候，好好看一下房子的采光的情况，再设计一下一楼几处小空间。
他一边观察，一边捧着本子，有了灵感，就坐在地板上，速写起来，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动静。
直到有人在他身后说了句，“给我倒杯咖啡送上来。”
秦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来是全神贯注没防备，二来，这冷腔冷调的声音，除了那男的，没别人。
梁京平今天回来的早，他进门后，就看见“方助理”坐在地板上，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心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方助理还挺随便的。
但也没太放心上，吩咐了一句，就上楼去了。
等他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在书房没发现自己要的咖啡。
觉得有点意外，方助理一直很尽心，自己吩咐的事从不拖延，难道刚才没听清。
他便下楼去，打算自己倒一杯咖啡，顺便看看刚才坐在地板上的“方助理”在忙什么。
下了楼，果然看见夕阳夕照下，庭院里站着个挺拔的身影，好像还在写写画画，他便走了过去。
“是不是咖啡豆没了？你忙着写什么？”
梁京平出了庭院，对着那个挺秀的背影问。
“你有手有脚，想喝咖啡不会自己倒？我就负责木工，其他的干不了。”
听声音就知道不是方助理了，但这嗓音又不太陌生，尤其是说话的横劲儿。
梁京平还在想对方是谁，就见那人已经回过身来了。
梁京平这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他很意外，不禁又把秦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穿着藏蓝色的帆布连体衣，腰间挂着一排工具，手里捧着个素描本，耳朵上还别了一支铅笔。
忽的想起来，他家今天请了木匠过来装修，所以，眼前的人，应该是个……木匠？
那这人之前，在酒店，半夜敲门，算是？
梁京平百思不得其解，便问，“你是木匠？所以在酒店那种……算是兼职？”
秦明：“……”
秦明放下随身的工具包，一脸面无表情的说，“一般。”
老刘看他好像兴致不高，觉得奇怪，按说别墅的活都好干，再者是熟人介绍的，徒弟不该这个态度，以往他也不这样，每次跟着自己出去盘活回来，都很积极的讨论一些细节，这次是怎么了。
“怎么个一般法？”
师父又问。
秦明背过身，拿起刻刀，一边看图样，一边说，“路远，活多，要求高。”
师父，“……”
这还是第一次听徒弟抱怨工作的事儿，他感觉出来了，秦明有点不对头。
但徒弟什么性子，他最清楚，这位主意大的很，要是硬问，肯定问不出来，于是师父转移了个话题，笑着说，“那咱就往高了开价。”
秦明推着刻刀细细的剃，精致的纹样一步成型，他吹了一口木屑，看看效果，挺满意，才说，“嗯，120万，今天打款，过期不候。”
刚进嘴的一口乌龙茶，“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秦明忙回身，“师父，你呛着了？”
说着，上前给他捋背。
咳嗽了半响，师父才抬头瞥了他一眼，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秦明一边擦桌子，一边无所谓的说，“那房主是个事儿逼，120万算考验他的诚意，要真想请咱们，事儿妈点，我也忍了，要不懒得伺候。”
师父，“……”
那您这诚意是不是也太贵了点，市场价的三倍啊！
不过木匠就是比别的工匠傲，秦明因为手艺好，又会绘图创意，所以比一般木匠还更傲点。
但师父特喜欢他这性子，所以大多数时候就随着他，另外也知道他做事有分寸，那房主肯定是挺烦人苛刻的，否则从来不爱挑理的徒弟也不能这反应，不成就不成吧，这个不行，还有下个。
“嗯，那咱就等个信儿，房主要不干，回头我跟你五叔说。”
听师父提起五叔，秦明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这中间毕竟还涉及介绍人，五叔是师父的师弟，现在不干木匠了，开了个装修公司，经常帮着他们联系活儿，得维持好关系才行。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后悔。
当时说120w，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他可不想跟一夜x的对象再发生别的联系。
120w，除非是冤大头，否则肯定不会同意的。
秦明走后，方助理有点郁闷，120w的报价未免太夸张了，不过看那小木匠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犯嘀咕，回头又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那个工作室的手艺在行内是数一数二的，也难怪口气那么大。
因为超出预算，他不敢自己做主，看梁京平下了楼，才上前汇报。
“梁总，刚才木工来看翻新的事儿，报了120w的价，您看……”
公司有事，梁京平忙着出去，点了点头，说，“可以，不过你跟他们沟通，装修期间，我要住这边，在地下室给他们腾出一间工作室，没什么事，让他们就在楼下干活，别上来打扰我。”
方助理听了挺意外的，“梁总，您不回公寓那边？这边虽然不是大拆，但肯定也有声音，会不会太吵了？”
“我在三层，他们在地下室，一层一层的装，问题不大，再说这边离新项目近点，省了路上堵车的时间。”
“好，那我去安排，对了，梁总，对方要求今天就打全款。”
闻言，梁京平顿了一下，说，“可以，但要订个违约协议，出了差池，双倍赔付。”
方助理点头不迭，马上去办。
下午，秦明正和师父商量着参加下半年“精工细木”大奖赛的事儿，忽然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端着手机，半天没动。
师父问，“怎么了？老家来的消息？”
秦明摇头，“上午我说那个别墅……”
“嗯？”
“给咱账上打了120w。”
刚端起来的杯子一哆嗦，师父把茶水全洒自己裤子上了。
然后，方助理的电话也跟了过来。
“小秦师傅，我们的工费打过去了，这里还有一份协议，请你过来签一下。”
秦明还有点犹豫，却被师父接过了电话，“好，一会儿就过去。”
这是笔意外之财，之前他还寻思肯定黄了，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
他跟秦明说，“那就别犹豫了，120w，再事儿逼也能忍啊，一会儿我跟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明，“……”
跟了师父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敢情原来的淡定都是因为钱不到位。
不过秦明也能理解，师父的小儿子马上要去国外留学，需要一大笔钱，这活要是接下来，儿子的学费就解决了。
至于自己这边，如果想出去单干，也需要一笔钱成立工作室。
没人真的跟钱过不去，何况他是凭本事，光明正大的赚钱。
再者，秦明也想，真干起活来，那男的肯定不在，房主能来几趟？不一定能碰上，瞅他昨天目中无人的样子，即使碰见，装不认识就完了。
下午，老刘陪着秦明去了一趟别墅，楼上楼下看了好一阵，爷俩又商量了详细的重装方案，然后报给方助理。
方助理看他们在纸上画的草图，像看天书似的，寥寥几笔的造型，跟大装修公司做的那种vr视频根本没法比，他心里也打鼓，就想起来老板叮嘱的违约协议的事儿。
“协议可以签，我们干活不糊弄人，但具体到各件家具和造型上，为了保险，房主得签字确认，免得回头麻烦。”
师父到底是□□湖，想得周到，秦明在旁默默听着，记着。
方助理没意见，双方很快就达成一致，签了协议。
合同签完了，方助理又说，“对了，你们的工作间在楼下，地下两层，一层是车库，另一层是工作室，有180平，足够用了吧？”
秦明挺纳闷的，“不是在一楼么？”
方助理笑笑，“梁总这段时间也在这边住，他特意叮嘱的，想请你们注意回避一下，别弄出太大动静。”
秦明，“……”
不是说有钱人都狡兔三窟么，那男的怎么偏和他过不去，非住到正在装修的房子里！
他当场就想反悔来着，但是方助理话说得明白，“要是没别的问题，咱们明天就开工？协议都签了，逾期误工是要付双倍违约金的。”
秦明，“……”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觉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出门的时候，老刘还感慨，“我看这房主还不错嘛，没提什么苛刻条件，地下室条件也挺好的，有卧室，工作间，还有厨房，做饭也方便。”
可秦明却一口咬定，“我不住，白天干完活就回家。”
师父转头看看他，“你这是闹什么别扭？从这儿坐车，得一个半小时才到家，没听方助理说嘛，晚上六点半就没公交了，打车回去得80块钱。回头我让你师娘给你准备点大米，白面，再买点调料，你就住这边吧，隔三差五的，我们再给你带顿饺子，炖肉什么的。”
秦明不说话了，他怕师父误会自己吃不得苦。
他当然不是嫌弃住地下室条件不好，之前更不好的条件他都能泰然自若，刚进城的时候，他连毛坯房地下室的折叠床都睡过，这别墅的负一层装修的比他师父家都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主要还是他心里不舒服。
但这不舒服的原因也没法跟师父说，只能自己憋着，毕竟一百二十万的大刀架到脖子上，也容不得他反悔不干了。
不过，幸好，听方助理说，那个男的白天基本不会在家，一般很晚才回来。
第二天，秦明找车把必要的设备和工具都搬到了别墅，等一切都布置好之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也没什么时间干活了，不过正好可以利用天黑之前，有日光的时候，好好看一下房子的采光的情况，再设计一下一楼几处小空间。
他一边观察，一边捧着本子，有了灵感，就坐在地板上，速写起来，没怎么注意周围的动静。
直到有人在他身后说了句，“给我倒杯咖啡送上来。”
秦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来是全神贯注没防备，二来，这冷腔冷调的声音，除了那男的，没别人。
梁京平今天回来的早，他进门后，就看见“方助理”坐在地板上，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心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方助理还挺随便的。
但也没太放心上，吩咐了一句，就上楼去了。
等他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在书房没发现自己要的咖啡。
觉得有点意外，方助理一直很尽心，自己吩咐的事从不拖延，难道刚才没听清。
他便下楼去，打算自己倒一杯咖啡，顺便看看刚才坐在地板上的“方助理”在忙什么。
下了楼，果然看见夕阳夕照下，庭院里站着个挺拔的身影，好像还在写写画画，他便走了过去。
“是不是咖啡豆没了？你忙着写什么？”
梁京平出了庭院，对着那个挺秀的背影问。
“你有手有脚，想喝咖啡不会自己倒？我就负责木工，其他的干不了。”
听声音就知道不是方助理了，但这嗓音又不太陌生，尤其是说话的横劲儿。
梁京平还在想对方是谁，就见那人已经回过身来了。
梁京平这才看清对方的容貌，“……”
他很意外，不禁又把秦明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对方穿着藏蓝色的帆布连体衣，腰间挂着一排工具，手里捧着个素描本，耳朵上还别了一支铅笔。
忽的想起来，他家今天请了木匠过来装修，所以，眼前的人，应该是个……木匠？
那这人之前，在酒店，半夜敲门，算是？
梁京平百思不得其解，便问，“你是木匠？所以在酒店那种……算是兼职？”
秦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