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资产
  林和平微微摇头, “不麻烦。我最初跟县长谈的时候,县长什么条件都没许。看到那笔钱,都开始畅想食品厂搞起来, 县里拿到分红, 是先修路, 还是先挖沟, 还是修学校。”
  “所以?”
  林和平想起县长的态度, 忍不住笑了, “当着我的面给镇里打电话,要人给人,要地给地, 不提钱什么条件都行。”
  周建业猜到她接下来的打算,放心下来,“离宁宁放学还有一会儿, 咱们去镇上转转,然后接宁宁吃饭。下午我和你去县里看看?”
  林和平正有此意, “我还想去市里。”
  “明天上午去, 顺便瞅瞅哪儿有二手机器。”周建业说着, 停顿一下,“我觉得你赚钱先别盖太多厂房,好好把这边的路修修。”
  林和平很是意外,因周建业同她想一块去了,“你真不打算转业?”
  “转业为你鞍前马后?”周建业瞥她一眼,“想都不要想!”
  林和平很失望,“你上辈子——”
  “上辈子该有的都有了, 这辈子才想换个活法。”周建业道, “你不是吗?上辈子在首都, 这辈子来到乡旮旯。以前出门大奔,现在自行车,还是人家宁宁的。以前拉货用集装箱,现在拖拉机,至今还在别人家。”
  林和平喊停,“再让你说下去,我都成杨白劳了。”
  “那也是因为你上辈子是黄世仁。”周建业脱口而出。
  林和平噎了一下,笑眯眯看着他,“领导,请教你个问题。”
  “说!”
  “殴打军人犯法不?”
  周建业顿时觉得背痛胳膊也痛,“……家暴犯法!欠债不还,上征信!”立马离她远点,“你今天发工资的钱,都是我的。”
  林和平:“你有什么证据?”
  “我——”周建业的脸色骤变,林和平没给他写欠条,他跟林和平签的婚前协议里也没提到这笔钱……他们只是口头约定,“林总……”瞬间从晚娘脸变成讨喜的大孙子,“林董,夫人,领导,我跟你说笑呢。”
  林和平白了他一眼,大步朝南去。
  周建业知道这茬过去了,推着车追上去,“慢点走,路不平,硌着脚。”
  “你给我闭嘴!”林和平回头瞪他一眼,一个大老爷们,嘴怎么这么贫。
  周建业一本正经道:“我真担心你,多年没回来,不习惯乡间坑坑洼洼的路。明天去市里买两双皮鞋吧。你好歹也是厂长,怎么也得置办两身像样的行头。”
  林和平下意识想说不用,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必须得穿得像模像样的去办,“买一套就行了。这边不比南方,市里没什么好皮鞋。”
  周建业听到“南方”二字,“银行里的那笔钱暂时用不着,你要不要去南方倒腾点东西,再弄些创业资金?”
  林和平转向他,“你还别说,我真有想过。可你今天也看到,总共十二个人,一半四十出头,五十来岁。找谁跟我去?总不能让六十三岁的老村长陪我跑一趟。”
  周建业回想一下刚刚见到的那些人,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岁。
  此时农村三十岁的女人几乎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林和平给她双倍工资,她估计也不愿意,或不敢随林和平去南方进货。
  周建业眉头微蹙,“当务之急是招人?”
  林和平摇头,“修厂房、买机器以及改良月饼方子,都迫在眉睫。七月中旬就要把首批月饼做出来,我也没时间出去。”
  “你有月饼模型?”周建业问。
  林和平:“那个食品厂有个月饼车间,里面好像有几个模型。”
  周建业不禁问:“现在的人习惯了月饼里面有冰糖和青红丝,你打算怎么改?”
  “改小,改软。”林和平道,“以前太大,硬的咬不动,说句夸张的话,车从上面经过都压不烂。变小变软,一斤有六七个,会过日子如我娘,也舍得买几个给我姥姥送去。”
  林和平上辈子经营食品,周建业没碰过食品生意,不如她懂,一听她有计划,“咱们先去哪儿?”
  “饭店。”林和平道,“有卖饭的,咱们再慢慢逛。没有转一圈就回家。”
  虽说改革开放好几年了,但青潭镇并没有几家做生意的。
  俩人绕着小小的青潭镇转两圈才到饭点。
  林和平去青潭镇唯一一家国营饭店买包子点菜,周建业去接林宁宁。
  林宁宁不知道中午不回去,发现他姐夫往北,而不是往南,急的哇哇大叫,“错了,错了,姐夫,这是去街上的路。”
  “中午在镇上吃,你姐点好菜了。”周建业道。
  林宁宁:“干啥去街上吃?爹和娘都在家。”
  周建业不禁为林宁宁的懂事而感到高兴。他像林宁宁这么大,听他爸妈这么说,只会说想吃什么什么。而不是去想,家里是不是没人做饭之类的。
  周建业怕他心疼钱,有心理负担,道:“你姐以前在首都,我在部队,对这边了解不多,才决定中午在镇上吃,打听打听镇上居民生活水平,以后好给食品厂的产品定价。”
  林宁宁不信,总觉得他姐和他姐夫就想带他吃顿好的,“吃饭能看出来?”
  “当然!通过饭店的生意,吃饭的客人点的菜,衣着谈吐,能看出个大概。不过,具体价格还得去供销社打听。”周建业道。
  林宁宁不禁问:“您又要买糖?姐夫,别买了吧。您再给我买糖,你一走,娘就得揍我。对了,姐夫,下次再出来是不是得到明年这时候?”
  周建业:“我出不来,你姐可以去看我。”
  “我呢?”林宁宁忙问。
  周建业缓缓停下车。
  林宁宁跳下来。
  周建业支好车子,“可以跟你姐一起,也可以让老村长驾车送你过去。到地方登记一下就行了。”
  林宁宁闻言放心下来,“我还以为你们得跟牛郎和织女似的呢。”
  “什么牛郎织女?”林和平出来正好听到这句。
  周建业:“宁宁担心你和我一年见一次。”
  林和平有想过一年见一次,但她敢这么做的结果只有一个,被她娘打死。
  为了小命着想,林和平早已决定好了,“等工厂走上正轨,半个月过去一次,前提别赶上刮风下雨。”
  “半个月?”林宁宁惊呼。
  林和平乐了,“一周一次?那我还回家吗?”
  林宁宁没听明白。
  林和平把他拉到店里,“回头忙起来,我得搬去厂里住。”
  “啊?”林宁宁脚步一顿,“我以后找你,还得去有家食品厂啊?”
  林和平递给他一双筷子,把热乎乎的肉包子推过去,“我要是在县里上班,你想找我更不好找。”
  林宁宁不由得想起他姐以前在首都,三年回来一次,顿时觉得做人不可贪得无厌,“幸好我的学校离姐的厂近。大姐,你吃,我吃饭。”
  “没有米饭。”林和平给周建业夹一个,“咱们吃包子就菜。”
  林宁宁的手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睁大眼睛,有了肉包子还有菜?这么奢侈,被他娘知道,是打断他的腿,还是剥了他的皮啊。
  林宁宁的小心脏抖个不停,压低声音说:“姐,娘问咱们中午吃的啥,你千万千万别说大肉包子就菜。”
  “你当我傻啊。”林和平瞥他一眼,发现周建业一口咬掉三分之一,“慢点吃,吃太快胃不舒服。”
  周建业:“我的胃习惯了。”三口吃完,又夹一个。
  林宁宁原本看到桌上有七八个大肉包子,又忍不住怀疑他姐为了给他改善生活,特意买的。发现他姐夫又三口干掉一个,惴惴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哪天在他娘面前说漏嘴,就说他姐夫馋了,他是捎带的。
  林宁宁咬一大口肉包子,想学他姐夫三口干掉一个,噎得直打嗝。
  林和平好气又好笑,“你学他什么不好,学他憨吃。”连忙递给他一杯水,“慢慢吃。”转向周建业,“你,吃菜,给宁宁留两个。”
  林宁宁连忙抬起一根手指,慢慢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我再吃一个。”
  “我说的两个是虚数。你能吃几个吃几个。”林和平不禁瞪一眼周建业,都是你干的好事。
  周建业很无辜,他哪能想到小舅子十六了,还跟个两三岁的孩子似的喜欢模仿大人。
  “这可不能怪我。”周建业绝不承认自己有错,“明明是宁宁没吃过肉包子,看到肉包子太高兴,一口咬多了。你要是天天给宁宁买,你求他吃,他也不吃。”
  林宁宁闻言顿时急了,“不是,姐——”
  “吃菜!”林和平给他夹一块肉,“你姐夫故意的。别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骗了。忘了上次饼干的事,他是怎么故意气娘的?”
  林宁宁想到他娘险些被他姐夫吓晕过去,不由地看一眼他姐夫,发现周建业满眼笑意的看着他姐,顿时觉得包子酸,肚子有点撑,忍不住低头撇撇嘴——我可真是捎带的。
  饭毕,自认为很懂事的林宁宁不待他姐夫开口,冲他姐姐姐夫挥挥手,朝学校方向跑。
  县城离青潭镇不甚远,但他们要赶在厂里的工人下班前回来,周建业也没去追他,载着林和平到县城,把大大小小公家的供销社和私营小店逛个遍,买了一堆用的,又记满满两页纸,俩人才打道回府。
  到有家食品厂,不出周建业所料,老厂长没把林和平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冯会计没能把林和平交代的事办成,厂里的女工们担心林和平发火,先一步把冯发展数落一顿。
  林和平回来,众人就抢先说,她们已经替林和平骂过冯会计,让林和平消消气。
  冯发展只是个小会计,还是前厂长的下属,本人还很老实,林和平没指望他能办成。
  瞧着十一位工人一个比一个紧张,本想露出点笑脸,缓和一下气氛。随后想到接下来她很忙,没法天天呆在厂里,不趁机立规矩,她的心血得打水漂,就板着脸对冯会计说,“不怪你,本来这事该我去。前厂长家的地址给我,我明天亲自拜会他。”
  冯会计有个不好的预感,又见林和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由地担心他老领导,更担心他明天下岗。期期艾艾地说:“老厂长其实也没说不给,只是说缓两天。我明天再去问问?他明确地说不给,您再去也不迟。”
  林和平:“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
  冯会计早领教到林和平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性格,闻言越发担心,明天青潭镇血流成河。
  冯会计大着胆子试探着问,“您过去打算怎么做?”
  十一位女工同时转向林和平,竖起耳朵等着听。
  林和平没让她的工人失望,冷笑道:“我给他脸他不要,别怪我把他的脸踩在地上!”
  众人呼吸一窒,冯会计越发不安,不由地转向周建业,希望他能帮忙劝劝。
  周建业让他失望了,不但没劝,还火上浇油,问冯发展,“那个前厂长家几口人?干什么的?要不要我多找几个人,跟你们厂长一道去?”
  冯发展心里咯噔一下,“不不——不用!”忙转向林和平,不等她开口,“老厂长只有两个儿子,还不跟他住一块,没,他家没几个人。”
  林和平颔首,表示知道,就往里面去。
  冯会计不敢放松,小心翼翼地说:“院里的草都收拾干净了。厂房里面还没来得及打扫。”
  林和平朝西边看了看,太阳快落山了,“明天再收拾。工具清洗干净先放库房里。我找人把厂房翻新一下,再把东西移过去。”
  冯会计不禁说:“我没事,这事——”
  林和平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我家离这边不远,这边我跟你一样熟。”瞧着厂里的草确实被收拾的一干二净,“今天就到这儿。”转向一众女工,“你们下班吧。”
  然而,厂里的工人没有立即回家。
  瞧着林和平和周建业走远,工人们纷纷问冯会计,“咱们这个新厂长明天不会真去县里告老厂长吧?”
  有人闻言不禁说:“告他也活该。早些年咱们厂效益多好。每年农历七月中三个车间同时做月饼,都不够卖的。自打他当厂长,一年不如一年不说,今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还想把厂里的东西当成自己的,换我是林厂长,就带人把他抓起来,吓死他个孬种!”
  冯会计忍不住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瞪眼,“看我干啥?我跟你说,敢通风报信,我就敢告诉新厂长。”
  冯会计真有这个打算,顿时有些不自在。
  众人一看他的表情,同时惊呼,“你真想去通风报信?小冯,老厂长给你——”
  “没有!”冯会计忙说:“我跟你们一样,两个月没发工资。我是觉得他都快六十了,回头再被咱们这个新厂长吓出个好歹,于心不忍。”
  有人不禁嗤一声,“你不忍心,你没钱用,咋不见他可怜你?我们两个月没发工资,他咋就忍心?”
  冯会计的嘴巴动了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王贵香开口道,“你们先别吵,我上午总觉得林和平这个名字像是在哪儿听过——”
  “你认识?”冯会计问。
  王贵香皱了皱眉,“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林和平。之前不能确定,刚刚她说,她也是这边的人,我估计就是清河村的林和平。”
  “你姐婆家那个村的?”有人问。
  王贵香点头,“年龄对得上,脾气也对得上。”
  “她以前干啥的?”冯会计忙问。
  王贵香:“初中毕业后嫁给一个知青,那知青考上首都的大专,她就跟那知青回首都了。说起那闺女,真是个有能耐的,人家到了首都就考上学,然后留在了首都。”想起周建业,“可她丈夫不是军人,更不是军官,这点对不上。”
  冯会计:“是不是你记错了?其实就是军官。”
  王贵香仔细想想,“不会的。知青跟军官差太多,我编也编不出来。”
  冯会计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青州市,首都于他来说跟天边没两样。
  一想林和平是首都来的,越发觉得她说得出做得到。
  冯会计思索片刻,“咱们这儿离清河村不远,趁太阳还没落山,你去你姐家问问。真是首都来的,咱们,咱们以后就认这一个厂长。”
  有人见他露出害怕之色,顿时想笑,“你不认成吗?”
  冯会计的表情很是不自在。
  王贵香不把这点弄清楚,回家做饭能错把糖当成盐。思索片刻,收拾一下她的东西就往清河村去。
  周建业骑车前面驮着老婆,后面载着小舅子,到村西头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往村里去。
  “和平,你看前面那个是不是二婶的妹子。”周建业朝前面努一下嘴。
  林宁宁勾头看去,“是的。”
  “你认识?”林和平不禁问。
  林宁宁:“去年来帮二婶割水稻,我见过她几次。她这时候来干什么?”
  林和平抬头看周建业,你怎么看?
  周建业笑了,“肯定是认出你,又想不通你怎么从首都回来,来找二婶问个究竟。”
  林宁宁疑惑不解,“认出大姐就认出来呗。干啥还特意来问二婶?”
  “不弄清楚晚上睡不着。就跟你不把想做的题做出来,晚上做梦也惦记着一样。”林和平道。
  林宁宁不疑有他,发现到家了,跳下车就往院里跑,“娘,饭做好了吗?大姐和姐夫回来了。”
  “等会儿。”孙氏从屋里出来,见林和平和周建业当真回来了,解释说:“我跟你爹收拾玉米地里的草,忙忘了时间。建业,饿就先吃点饼干垫垫。”
  正准备把饭桌搬出来做作业的林宁宁猛地停下,“为啥姐夫饿就是吃饼干,我饿就是忍着?”
  孙氏脚步一顿,“为啥你姐夫是挣钱的,你是吃闲饭的?”
  “我——我还小!”林宁宁瞪着眼道,“我才十六,姐夫都三十二了。整整比我大一倍!”
  孙氏瞪一眼林宁宁,“又不是我让你比他小一倍。你冲我吼啥?”转身回屋烙饼。
  林宁宁被他娘的不讲理惊得不敢置信张大嘴,余光看到他姐,“姐,我真是她亲生的?”指着厨房。
  林和平故作叹气,“其实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她生的。不然怎么我和你姐夫一起进来,她就只看到你姐夫。”
  咣当!
  厨房里传出一声勺子掉进锅里的声音。
  周建业扯一下林和平的胳膊,别气你娘。嘴上说,“我知道为什么。”
  林宁宁转向他姐夫,等着他说出个一二三来。
  周建业:“我比你们高。”
  林宁宁下意识想说,这算什么理由。一见他姐夫比他高将近一个头,怒气腾腾的小脸上尽是羡慕,“姐夫,我啥时候能长你这么高啊。”
  “你才十六,急什么。男孩子二十三还猛一窜。”周建业支好车子,挂在车把头上的东西递给他,“放屋里。我和你姐出去办点事。”
  孙氏从厨房里出来,“要不要把饭放锅里?”
  林和平:“不用。一会儿就回来。”
  林和平刚到家那天,孙氏觉得她这个当娘的吃的盐比她闺女吃的米多。
  随着林和平成了有家食品厂厂长,周建业跟林和平和林宁宁说话,孙氏不懂装懂,弄了几次笑话,孙氏就不敢再追着林和平问,刚回来又干啥去。
  林和平这几天得空就琢磨厂里的事,没注意到她娘的反常。同周建业走出家门,就问,“去老村长家?”
  周建业颔首。
  林和平的二婶住在她家后面,老村长的家在林家西南方向,以致于他们这次没能看到王氏的妹妹王贵香,王贵香反而看到他俩。
  王贵香正想喊“林厂长”,发现他俩一转弯不见了,就急急忙忙回厂里告诉大伙儿,厉害的林厂长就是她姐那个贼厉害的婆家侄女。
  王贵香出了清河村,林和平和周建业才等来出去放马的老村长。
  老村长洗洗沾满了缰绳味儿的手,问林和平,“找我啥事?”
  “有家食品厂的厂房可能漏水,加工车间的墙壁乌黑乌黑的,也得粉刷成白色的。村长大哥能不能给我找几个干活勤快还仔细的人?干一天给一天钱。”天快黑了,还得回家吃饭,林和平就没绕弯子。
  老村长搬张小凳子坐下,笑了,“这事哪用得着找我。找你爹和你二叔就成了。”
  林和平摇头,“不行,不行,让他们过去还不得拼命帮我干啊。”
  老村长设想一下,林和平是他闺女,他晚上睡觉都得琢磨,是先查屋顶,还是先粉墙,“行,我给你找,需要几个?”
  林和平被问愣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想。
  周建业开口道:“屋顶上两个,粉墙的六个,八个人吧。还有几件事,第一是在大门旁边盖三间房子,当保安室。其二是找木匠做货架。村里有人会建房和木匠活,找他们也行。不会您帮和平问问,顺便再问问铺路的石子多少钱一车,哪里有卖。”
  老村长:“还要铺路?”
  林和平解释道:“从车间门口到镇上那段必须得撒一层石子,否则赶上下雨天没法出货。”
  老村长一听到镇上,不禁皱眉——从有家食品厂车间门口开始,到镇上的石子路将近三里。
  “得要不少钱。”老村长道,“必须弄吗?”
  林和平本打算弄水泥路,但她现在没钱,只能先用石子路凑合一下,“现在不铺,台风天来了,再想铺都没法铺。”
  台风天就算不刮大台风,断断续续下雨也能下十天半个月。
  阴天下雨食物爱发霉,耽搁一周,食品厂的东西就没法卖了。
  老村长琢磨一会儿,“铺山皮,别用石子。一车石子能买好几车山皮,到时候多铺两车,跟石子路差不多。”
  周建业:“有什么区别?”
  “山皮就是山的表面风化掉落下来的碎石头。石子是好的青石头用碎石机打碎的,都是用来建房。”老村长道,“要是能找个无主的山头,不用付买石子的钱,给人一点运费就行了。”
  花钱的地方太多,林和平想也没想就说,“听村长大哥的。”
  老村长立即说:“我明天没事,去镇上帮你问问。”
  周建业猛地转向林和平。
  林和平下意识问:“不行?”
  周建业:“食品厂的拖拉机。现在不是农忙季节,听冯会计的意思,那个老厂长家也没盖房子,他要拖拉机和车厢干什么?”
  林和平心中忽然一动,“拉石子卖?”
  老村长听糊涂了。
  林和平连忙把今儿的事解释给他听。
  老村长明白过来,就问:“建业说的有可能。你打算咋要回来?”
  林和平笑道:“我有的是办法。山皮和工人的事就拜托你了。”随后跟周建业出去,就问,“明天是先去那个前厂长家,还是先去市里?”
  周建业:“先去市里。”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俩人就起来。
  一人吃几张鸡蛋饼,喝点凉白开,周建业就载着林和平去市里。
  青州市离青潭镇足足有三十里。也是周建业身体好,不然载着林和平到青州市,非累趴下不可。
  林和平自己骑三十里都费劲,抵达青州市,哪怕周建业说他不累,林和平也没立即去置办行头。
  找个地儿坐一会儿,又给周建业买瓶汽水,容他歇一会儿,俩人才去买衣服鞋子。
  俩人买东西的时候也没闲着,林和平看衣裳,周建业看吃的。
  林和平买好衣裳和鞋袜,周建业也把百货商场里的高档点心的价格全记下来。
  担心过会儿忘了,两口子出了百货商场就记在本子上。随后才去饭店吃饭,打听哪儿有卖二手烤箱,或者做烤箱的。
  饭后,把打听到的事记下,俩人就去给林和平买自行车——不能一直骑林宁宁的车子,让他无车可用。
  回来俩人一人骑一辆,又是顺风,以至于没到五点就到青潭镇。
  周建业驮着东西回去应付他丈母娘,顺便跟她聊聊,让林宁宁骑车上学。林和平前往派出所。
  周建业糊弄他岳母的时候,前有家食品厂厂长,钱伯达家门口围满了街坊四邻。
  去迟的人只能挤在外围,踮起脚往里瞅,结果只看到黑压压人头,就问前面的人,“出啥事了?咋连公安都来了?”
  “不知道。我正在门口洗菜,就看到一女的带了十来个公安找老钱。估计咱们镇派出所的人都来了。”
  “难道是老钱犯事了?不该啊。”
  当事人之一钱伯达比街坊四邻还懵,看着一个又一个大盖帽,一边自己回想最近都干了什么,一边地问,“公安同志,您,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啥事都没干啊。”
  林和平把公安找来,并不是让他们替自己要回拖拉机。
  林和平担心在镇上住了一辈子的钱伯达没能护住拖拉机,回头给她使坏,才让让派出所的同志随她过来,警告钱伯达,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听到钱伯达的问话,林和平率先说,“犯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犯了事。”
  钱伯达循声看到一年轻面生的女子,皱眉道,“你谁呀?”
  林和平双手插着裤兜,“县长亲自任命的有家食品厂厂长林和平,也就是昨天命冯会计找你要拖拉机的那个。你把有家食品厂的拖拉机和车皮据为己有,我该说你是偷,还是该告你侵吞国有资产?”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齐刷刷转向钱伯达,眼中全无意外。
  自认为吃着商品粮,比很多人都优秀的钱伯达顿时受不了,脑袋翁一声,怒上心头,指着林和平,脱口道:“你别血口——”
  “别我了,天快黑了,我没空跟你废话。有家食品厂的一根一线一个螺丝钉都是县里的。你把拖拉机弄回家,是请示过县长,还是问过书记?”林和平要的是钱家人从今以后见着她绕道走,镇上居民提起她满口钦佩,而不是一说到林和平,想到的是那个跟钱伯达骂街的泼妇,自然不能和他叨叨,“不问就拿便是偷。公安同志,我没说错吧?”转向一众派出所同志,“我身为有家食品厂厂长,可以告他吗?”
  这些公安都知道林和平的本意并不是把人弄进去,有一个便说:“可以告。但林厂长还是先问清楚,那个拖拉机是这位钱伯达同志不愿意给,还是暂时帮食品厂保管,以免被雨淋坏了。”
  林和平忙拍拍额头,“对。我忘了问,钱伯达同志,你是帮我们食品厂保管着吗?如果是,我想拖拉机和车皮定跟你开回家时一模一样,对吧?”不待钱伯达开口,转向街坊四邻,“各位说是不是?”
  围观众人哄然大笑。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钱伯达觉得食品厂倒闭,拖拉机没人用,他开回家就是他的。
  围观众人也知道,拖拉机和车皮到钱伯达家里没闲过,别说跟以前一样,现在还能用都是钱伯达把公家的当成自家的,没舍得糟蹋。
  林和平故意把嘲笑当成默认,“看来是了。钱伯达同志,拖拉机现在什么地方?”
  “爸,怎么这么多人?出啥事了?”
  林和平循声看去,打东边挤进来一中年男子,看到一排大盖帽,猛地停下,脸上尽是不安,嘴巴动了动,半晌没敢说一个字。
  林和平也不再说话,抱着双臂,盯着钱伯达。
  钱伯达对上林和平不善的眼神,身体颤一下,冷不丁想起冯发展说的话,林厂长虽然是个女子,年龄不大,二十郎当岁,但特别厉害,且有钱,丈夫还是个军官。
  钱伯达不信厉害的人会被下放到破败不堪的有家食品厂,压根没把冯发展的话放在眼里。
  现在看到青潭镇派出所的公安只差所长一个没来,风光了半辈子的钱伯达很后悔,可是让他说帮厂里保管,得被街坊四邻笑一年。
  要是不承认保管,他今晚可能就得去派出所,明天进县劳改队。
  左右都不行,钱伯达恨不得晕过去。
  怎奈他身子骨硬朗,晕是不可能的,只有装晕。
  装晕也只能拖一时,最终还是要把车还回去。
  钱伯达脸上的怒气变成愁苦,转向他儿子,“拖拉机在哪儿?”
  钱伯达的长子下意识说:“在在我家,咋了?”
  “那是——那是——”钱伯达不禁看一眼林和平,琢磨着该怎说是好。
  兔子急了还咬人。
  林和平没打算把钱伯达弄进去,就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替钱伯达说,“那是你替食品厂保管的,怎么弄你儿子家去的,这得问你儿子,别看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拖拉机和车皮被你弄回家的时候还是半新的。钱伯达同志,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钱伯达大概听明白了,“可是,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你啥意思?还想让我们买个新的。”钱伯达的长子抬手指着林和平,“你谁呀?”
  林和平嘴角溢出一丝笑,“不才有家食品厂厂长。县长亲自任命的,奉命取回拖拉机和车皮。”敛起笑容,盯着钱伯达,“东西我等着用,让你们买新的也来不及,给我个折损价就成了。
  “明天上午八点,我要在有家食品厂看到车!”转向钱伯达的长子,冷声道:“不要试图使坏。我丈夫是军人,开军舰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明天帮我检查,让他发现你把螺丝弄松,刹车剪断,车胎扎破,我就不是告你们偷国有资产,而是故意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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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也有这么多,后天,后天比今天多点,大后天,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