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成眷属
  官船行走较慢,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走了一月的时间才到江南。
  我在盼儿姐姐家歇了一日,第二天就回乡为父母修坟培土,烧香焚纸。把我这些年的经历、遭遇,絮絮叨叨的述说了一遍,或许,我爹娘根本不知道,我只是求个心安。
  老家人王伯,把岳家坟场照顾得很好,我家的老屋也修葺一新,王伯见了我们很是高兴,他骄傲的告诉我,他用剩下的二百两银子,买下了坟堂附近的二百亩山地,现在雇人耕种,所得粮食不但可以开销每年的修房祭祀费用,每年还有可观的节余。
  王伯询问我多余的钱粮如何处理,我告诉王伯,钱粮由王伯自己掌握使用,王伯坚辞不受。我最后采用了折中的办法,一半归王伯使用,另一半用来助学,如若附近有孩子愿意读书,而无钱缴学费的,可资助他们入学,无钱上京赶考的学子,也可以资助他们盘缠。
  我依然回到竹之缘去居住,老掌柜高兴的不得了,当天就向我报告了这三年的业绩,店铺已经扩大到了三间,三间店铺连营,几乎囊括了扬州城的大小宴席。除去工资花消,三年竟然获利八万余两之多。见我惊异万分,老掌柜解释,“现在江南名士,因为仰慕师父与盼儿姐姐的一段佳话,愿意来我们饭馆宴客。哦,小姐,四川的年军门岳军门到了这里总来我们店宴客。那位岳军门还发下话来,小姐是他亲姑姑,要这里的同僚们照应我们。老百姓们灾荒时曾得我们救济,愿意供给我们便宜的蔬菜,也愿光顾我们,所以我们竹之缘的生意就越来越好罗。”
  我倦鸟回巢,江南的冬天犹如春天,与北京的冬天的肃杀大不相同,太阳暖暖照在身上,树木绿意昂然,花儿含苞待放。舒服极了。我不是窝在竹之缘胡吃海喝,就是去盼儿姐姐那里与她一起游湖,吹拉弹唱,盼儿姐姐现在虽然没有赎身,但是,老鸨子根本就不管她,她爱怎样就怎样,所以,她虽然身在烟花,却是个受人尊敬,快快乐乐的清倌人。
  十三一进腊月就书信不断,来来回回无非说着两件事,一是述说婚礼筹备的情况,二是他如何如何想念我,催我早回京城。
  我原本想在江南过了十五再走,可是,天不遂人愿,年羹尧却在正月初二这天驾临竹之缘,说是皇上招他提前进京述职,他父亲也正好让他借此机会回京,安排他二妹年如玉明年参加选秀的事项。他是奉了他主子四爷的令,绕道来此护送我们回京。
  他这个人真是让人无言,大过年的也不歇息,跑出来为主子办差。可怜最后还是落得个鸟尽弓藏,无有下场。
  年羹尧一再催促,恨不得我们初二就动身,师父推说:一鸡、二犬、三猪、四羊,鸡叫狗咬猪儿苕,都不宜出行。只有羊最好,羊代表吉祥,康泰。定了初四动身,这次我们回京走旱路,年羹尧还真是跋扈,不断一路上拘着我们马不停蹄的赶路,驿站换马时,驿站官员稍有异议,他就抬出四爷压人,如若再有些许蘑菇,就鞭子上身。
  师父劝他:“亮工,为人处世,不可太过急燥,锋芒太露,与修身不宜。”
  年羹尧却自有一番道理:“哈!哈!哈!不是我说你,任先生你太过婆妈了。这些人都是属狗的贱骨头,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踩,不收拾收拾他们,他们皮就发痒。”
  我们于元宵节当天赶到了京城,十三亲自到城门口接我们,我看到十三既高兴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到京?难道几天不见,我们十三爷能掐会算了么?”
  十三对我一笑并不作答,忙着与师父年羹尧寒暄,小喜子悄悄告诉我:“爷在这里等你们三天了!”
  我们先回了四爷府,分派了各人的礼物,不过是些江南的小玩意儿。我去看了弘昀的娘李氏,她已经不吵不闹了,只是更加沉默,人也瘦的不成样子了。我心酸得落了泪,她自己却茫然无有知觉。
  我去看了弘时,那拉氏待他极好,犹如亲生一般。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些。十三本来要带我去逛灯会,见了李氏我就什么心情也没有了!
  师父让我留在四爷府待嫁,整个四爷府都为我的婚事忙碌着。八爷、九爷还一本正经的到紫竹书院下了聘礼,八爷告诉我说,给我抬籍的文书已经递上去了,很快就会有回音。时间向前推移,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可是,康熙的指婚旨迟迟不到,这就像结婚证上无公章一样,将来会有一系列的麻烦。
  十三就着他的书房为我安排了一个院子,他十分得意的告诉我,院墙上开了门,书房与我的院子两边相通。我看了并不高兴,看着他那些个福晋的院子,如今我也成了她们中的一员了。成了等郎妹了!
  十三见我不高兴,解释说,他不能与我共住一个院子,这是规矩,他在墙上开小门已经是违规了!
  我听他满口规矩,一下子起了莫名的怒火:“我是嫁给你,又不是嫁给院子!没有你的院子,我要了干什么?规矩?哪门子规矩?你皇阿玛又没给我们指婚,能不能结婚还两说,少给我讲什么破规矩!”
  我摔完了话,掉头就走。也不回四爷府,骑马扬鞭直奔农庄而去。远远的见了石家农庄四个大字,就无端落了泪——这才是我想要的家,只有我与十三,没有别的女人!
  宋嫂见我一人来此,虽然很吃惊,但是更高兴,她快手快脚的服侍我吃饭沐浴。
  十三很快就由小喜子驾车赶上来了。
  我听得宋嫂在外面告诉十三:“盈小姐好象心情很坏的样子,饭也吃得不多。十三爷您老好好劝劝盈小姐。”
  十三坐在床边为我理着头发:“我知道你没睡着,有什么不高兴的给我说说吧!是为了赐婚旨的事情么?”
  我看着十三,鼻子发酸:“不是!你知道我不计较名分的。”
  十三搂我入怀,给我擦泪:“那为什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我泪流得更凶了:“十三,看来我不适合嫁给你,我不想住在那个没有你的院子里,等着你轮流坐班似的,十天半月的来宠幸我一次。我光想想就受不了。我还是不嫁了!”
  十三捧着我的脸,疼惜的为我抹泪:“你说什么傻话?到了眼下,我们怎么分得开?你离开爷不痛苦么?爷灰难受,会痛苦!这些日子你不在身边,爷想你想得快要发狂。爷绝不让你离开!你若不喜欢,大不了我不碰别的女人就是了!”
  “你比我还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十三搂紧我:“爷我既然说到就能做到。”
  我哭得泪眼迷梦:“真得?你说到要办到。”
  十三温柔的亲亲我:“我当然说到要办到。但是,你的肚皮也要争气,给爷生七八个小子,爷教他们弓马骑射。不然的话,老佛爷再疼我们,也会干涉的。”
  我拉着十三不依:“我又不是母猪,生那么多?不行,即便是我一无所出,你也不许去找别的女人。好不好?好不好?”
  十三笑得只喘气:“好!好!好!小醋坛子!”
  其实,我不抱什么希望。光想想十三嫡福晋的那一串孩子就泄气,那些孩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么?
  虽然康熙抹去了十三府所有人的年例,但是老佛爷按皇子侧福晋的年例给了我一分赏赐。让苏嬷嬷带着宫女浩浩荡荡的送进了四爷府。布匹除了没有大红色,其他颜色应有尽有。
  张婶为我缝制了一套粉红的闪缎喜服,高立领,大袖口,收腰小摆,下面是曳地同色百折长裙。立领内里与镶边,张婶用了黑色的闪缎,张婶说黑色代表土地。用黑色压边,彰显着一分庄重。忖得那粉色更显妩媚。闪闪发亮,十分招眼。张婶在衣襟、袖口、下摆,裙幅上都绣了一小串白色的鸽子花,以紫色的宝石为花蕊。整套吉服显得大气庄重,又不失妩媚。
  到了三月,康熙的赐婚旨依然没到,冷面王请示了老佛爷说婚事照办,十三对康熙帝出尔反尔很失望,决定不在十三府举办婚礼,十三给他所有的兄弟与朋友下了请柬,把婚礼地点放在石家农庄举行。
  冷面王担心康熙发怒不大同意,十三说康熙对这门婚事感到别扭,不管在哪里办婚礼效果都是一样。冷面王只好同意。
  农庄也早被我装饰一新,我的闺房原本就被我布置成新房了,我原意是要把它作为度蜜月的地方。这下就更好了!十三这样明目张胆的与康熙打擂台,我倒不耽心康熙会怎样,只是怕老佛爷不高兴。
  康熙没给我赐婚,我也就懒得做旗人打扮,我没戴旗头,香汤沐浴过后,张婶帮我高挽了头发,说这叫仙人鬏,给我戴了一支八翅珍珠凤钗,这是冷面王给我的聘礼。四福晋见了连声夸奖。我用了小朵儿给我绣得大红盖头。穿了二丫头给我做的绣花鞋。
  四福晋给我挂了紧链鸳鸯锁,让我手捧一柄全身通透翠绿的玉如意,这是四爷从皇上那里得的赏赐,他给了我,要说四爷对十三,那的确好得没话说。
  十三亲自骑马来四爷府迎亲,四爷、四福晋、师父、小满、小朵儿、小鱼儿都在送亲队伍里,仪仗,吹拉弹唱,都由老九打理,四爷过目验收,张婶为我缝制了十几大箱子衣服用品,从春天到冬天的衣物用品,一应具全。老佛爷的赏赐,还有就是老九奉命置办的聘礼,加上四爷前次为我准备的聘礼,四福晋为我准备的娘家必备嫁妆,梳妆盒,红马桶。零零总总摆了半条街的嫁妆。
  十三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皇商九爷扶轿挂红当伴郎,冷面四爷夫妇,江南鸿学大儒任南坡领头送亲,还有十三的那班小兄弟像十五爷、十六爷,十七爷,还有十三的那些朋友,都来看美人九的笑话,一路逗趣,说说笑笑,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连我也想去坐马耍乐一番。
  今天,我这个新娘子虽然未得康熙帝指婚,也可以说是嫁得威风八面!
  谁知等师父与四爷就坐,三拜之后,老九这个司仪正要宣布拜堂完毕,送入洞房的时候,十三忽然开口:“谢谢各位兄弟朋友的捧场,我老十三在这里谢谢了!礼成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说,有事要求各位兄弟帮忙,那位兄弟或是朋友不同意的,可以先行告退,算我老十三没你这个朋友,没你这个兄弟。”
  三爷打头回应:“老十三,你有话就说,只要不违国家法度,一切好说!”其他得人跟着附和。
  我紧张的拉拉十三,不知他要干什么。十三就便握着我的手:“大家都知道,我与盈盈在患难中相识、相知、相许,这几年来,我是连走背运,灾祸连连,好几次差点没命,幸亏有盈盈对我不离不弃,她对我的帮扶是外人难以理解,也难以代替的,我老十三是堂堂男儿,不能让人家说我连个喜欢的女人也无法守护。我不能委屈盈盈,让她没名没份的跟我。我反正也被皇阿玛抹了一切职务,夺了爵位,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我宣布,我艾新觉罗.胤祥今天要娶岳思盈为平妻。各位如果瞧得起我老十三,就在着张婚书上签名为我们证婚,今后待她如待我,欺她既是欺我,欺我犹可,如若欺她,我老十三绝不与他善罢甘休。不愿签名的我也不强求,请你离开,我们从此不认识。”
  我激动万分,浑身颤抖,泪水簌簌而下,十三感应到我的紧张与激动,用另一只手拍拍我们紧握的手。现场有短暂的静默,然后我听见师父的声音:“恭喜十三爷,恭喜盈盈,愿你们和和美美,白手相携。”
  十三拉我一鞠躬:“谢谢师父证婚,谢谢师父的祝福!”
  紧接着是冷面王上来签字,祝贺:“十三弟,盈盈,哦,不,应该改口称是十三弟妹了,十三弟,十三弟妹,哥哥祝你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口里称谢,心里撇嘴,这词儿叫人听了真别扭!我们是夫妻,怎么成了客人了?
  冷面王签完,我听到了小十七的声音:“十三哥,十三嫂,弟弟祝你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签字的是十霸王,他的词儿也新鲜:“老十三,你有种,哥哥我今天服你了!”
  接下来老九的词儿也新异:“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活宝,胆大包天!”
  十三嘿嘿一笑回嘴:“这事还要劳烦九哥去给皇阿玛传个话。知会一声。”大家会心大笑。
  美人九恼怒了:“凭什么要我给你传话?我是你们的差役么?”
  十三的伴读,福家的长公子宁安插话:“九爷您包含一下,反正媒是您做的,聘礼是您下的,婚礼也是您主持,等下您还要挡酒回酒,就干脆一事不烦二主,您老就去给皇上他老人家传个话得了!”
  美人气得大声咆哮:“你。。。你们。。。”还是十霸王上来解围:“你个狗日的福安宁,想搅你主子的场吗?还不给老子滚一边去。九哥别气,把那狗日的当个屁放了。我已经收拾了那个老小子,您继续主婚吧!”
  原本耽心老佛爷不高兴,谁知老佛爷派遣苏嬷嬷带了两名宫女来,说是赏赐给我使用。我既高兴老佛爷的关照,又伤心大活人成了赏赐。我怜惜的看着那两个宫女,她们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十三那班十爷以下的兄弟跟我们到了洞房,起哄架秧子,翻花样要十三做这做那,十三推说太后老佛爷有令,不许闹洞房。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十四爷拦住了他们:“十三哥,小嫂子,老佛爷有令,不准我们闹酒,不准我们闹洞房,这也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既然你们两位这个婚礼办得与众不同,干脆来个新颖到底,请新娘新郎到宴客厅,陪我们宾客说说话,给我们敬杯酒,我们喝,你们不喝也可以,你说,婚宴上新郎新娘都不到有什么意思嘛!不然的话,豁出去让老佛爷责罚,我们今天也要闹洞房,不闹到天亮,我们绝不罢休!”
  十三不愿意我去应付他的那班兄弟,与他们商量:“要不,我去陪你们喝酒,喝倒了罢休,好不好?”
  十四,十霸王马上答应:“这样也可以!”
  我一听就急了,这怎么行?